七月二十五日,正午。
“原來如此……族長把這些都告訴你了啊。”
聽小夜敘述了昨晚與業(yè)的談話后,陽羽反倒露出了一個稍微有些放松的神情——他顯然不擅長向朋友保守秘密,此刻正因為不需要在小夜面前繼續(xù)遮遮掩掩而感到高興。
“嗯,業(yè)先生也同意我留下了?!毙∫故掌饌幤浚牧伺膰娀瘕埖牟鳖i,回頭問道,“再來一局?還是去吃午飯?”
紅發(fā)的少年望了望上空的烈日,又將視線投向自己的搭檔,頭頂嫩葉般翹起的發(fā)絲在風中搖晃。力壯雞輕巧地躍下石樁,啾啾地叫了兩聲。
“先吃飯吧?寶可夢們看起來也餓了。”陽羽提議道。
噴火龍:“嗷嗷嗷嗚!”
在切磋練習的間隙,小夜向陽羽轉(zhuǎn)述了昨日與火焰之民族長的談話內(nèi)容——當然,這其中并不包括“五百年前與冰見家族可能為敵”的部分,據(jù)她所知,只有由衛(wèi)兵隊長火原靖睦一手選出的精英戰(zhàn)士們才被允許知道這個秘密。
陽羽知道這意味著族長徹底認可小夜為火焰之民一族的友人,為此由衷地感到開心,連上午收到通知的壓抑心情都緩解了不少。
——而另一位同齡人,終于不再咳嗽可以摘下口罩的勇真顯然還在耿耿于懷,連午飯都是一臉不爽地吃下肚的。
在清晨的作戰(zhàn)會議中,火原業(yè)向所有族人宣布了接下來的行動方案——考慮到敵方實力強大,且抓住了火焰之民的弱點,所有人都不得離開烈焰谷,暫時在大本營待命。由火原靖睦帶領(lǐng)的精英隊伍則擔負起深山探索的任務,繼續(xù)尋找烏佩鼓的下落。
火焰之民少有膽小之輩,即使剛遭遇一場“刺激”的空隙也并不畏懼,聽到業(yè)的發(fā)言頓時炸了鍋。好在族長面容雖年輕,認真起來時也不缺乏威嚴,族人們也只好一邊委屈地碎碎念著,一邊聽話地窩在烈焰谷中不再出門。
為了打發(fā)時間,不少人都拉著親朋好友互相切磋,河邊的擂臺被對戰(zhàn)者和觀戰(zhàn)者擠得水泄不通,硬是在被憂慮與不甘充斥的空氣中添加了幾絲火焰之民式的快意。
陽羽沒有和勇真一起去湊熱鬧,而是向小夜提出了一個有些特別的對戰(zhàn)邀請。
他希望噴火龍和他的力壯雞進行對戰(zhàn),并再次用出那招聲勢驚人的大爆炸。
小夜起初有些意外——陽羽在昨天剛剛坦白了自己對火焰存在畏懼心理,想要離噴火龍和它的爆炸越遠越好都不奇怪。隨后,少年解釋了他的想法。
“我想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奔t發(fā)的少年說著,態(tài)度平緩而篤定,仿佛根本沒有考慮過“就此放棄”的選項,“作為火屬性專精的訓練家,連火焰都抗拒的話,對我的寶可夢伙伴就太不負責任了,不是嗎?”
“而且,力壯雞也需要練習如何找回使用火焰的能力。”說到這里時,少年的臉上才染上了一絲苦惱之色。
羽毛鮮艷的幼雞寶可夢懵懵懂懂地睜大眼睛望著訓練家,似乎并不明白對方為何煩惱,湊上前軟軟地“啾”了一聲以作安慰。
據(jù)陽羽所說,他曾經(jīng)帶力壯雞做過詳細的身體檢查。它身體健康,并無疾病,照理說應該能夠正常使用火焰。為它做檢查的醫(yī)生說,既然身體上沒有問題,那么令它只能吐出黑煙的或許是心理上的原因。
“多與火屬性的對手交戰(zhàn)”便是醫(yī)生提出的建議之一。
小夜向來不吝嗇于為朋友提供幫助,欣然同意了陽羽的請求。兩人來到只有碎石沙土的偏僻山坡,開始了對戰(zhàn)練習。
她知道陽羽選擇與她對戰(zhàn)是因為噴火龍的火焰足夠“猛烈”,可謂脫敏療法中的一劑猛藥,便指示著噴火龍放出了大招。只是大家伙可能在近幾天補充了太過充足的營養(yǎng),火之誓約加過熱的大爆炸火力直翻兩倍,眼見著烈焰如同海嘯般擴散得鋪天蓋地,差點被撩沒了劉海的陽羽和一時好奇前來觀戰(zhàn)的兩個少年人一起嚇呆成了石柱。
久久的沉默過后,觀戰(zhàn)者吞了吞口水。
路人少年:“那個,陽羽啊,我覺得……我也得‘火焰PTSD’了?!保澏叮?p> 陽羽:“……”(嚇到說不出話)
小夜:“……”(愁到嘆不出氣)
好一通人仰馬翻的調(diào)整過后,噴火龍這才委委屈屈地收斂了力道,令對練沒有徹底變成燒烤人類。
體力充沛向來是大多數(shù)火系寶可夢的共有特征——短暫的午間休憩后,對戰(zhàn)練習再開,直到日輪接近地平線才停下稍作喘息。
“幸好這里地方夠大。”小夜望著山坡上滿眼焦黑的痕跡,笑道,“要是在寶可夢中心的訓練場地的話,多半要因為惡意毀壞場地而被罰款了?!?p> 陽羽正梳理著力壯雞的羽毛,聞言好奇地抬眼,“原來寶可夢中心也會有訓練場地?是什么樣的?”
小夜向友人細細描述了自己曾經(jīng)見過的訓練場地的模樣。見少年眼中閃爍著好奇的神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小夜突然想起陽羽曾經(jīng)提過,他自出生以來從未離開過香橘島。
“我們族中有規(guī)定,無論何時必須有一半以上的族人留在烈焰谷中?!甭牭接^光客的疑問,陽羽解釋道,“雖然我確實很想去更遠的地方看看,但不能只是因為好奇就占用寶貴的外出名額啦。”
“是為了從風賊手中保護礦脈?”小夜猜測到。
紅發(fā)的少年搖了搖頭,圍繞著脖頸的圍巾也隨著動作搖擺。
“不,是為了丹羽大人?!彼p聲說,“族長沒辦法每時每刻都感知到丹羽大人的心情,說不定什么時候,丹羽大人就會突然結(jié)束這場長眠——如果大人醒來后看到族人都不在身邊,一定會很傷心的,不是嗎?”
觀光客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其實……我很高興?!?p> 火焰色的少年一邊說,一邊瞇著眼笑了起來。
“雖然和憤怒的丹羽大人對峙可能是件很危險的事,但一想到很快就能親眼見到丹羽大人,就覺得再危險都是值得的?!?p> “我們等待了五百年,才終于等到我們的神明醒來——”
“一定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p> 下午的練習結(jié)束,兩人迎著西沉的日色歸家,準備先去沖個涼。
他們邊走邊閑聊,影子在背后拖得長長的,少年頭頂?shù)摹澳勖纭币脖煌队俺闪穗s草,引來力壯雞好奇的輕啄。
陽羽正興致勃勃地向友人介紹烈焰谷的有趣之處,以說明自己安居于烈焰谷的童年完全不無聊,“在搬家前我們有自己的游樂園和電子游戲廳的,只是現(xiàn)在還沒恢復營業(yè)?!?p> 小夜臉上立刻露出了真心實意的敬佩與羨慕——陽羽滿以為異鄉(xiāng)人來自關(guān)都的大城市,見慣了燈紅酒綠,萬萬沒想到對方出身的真新鎮(zhèn)比烈焰谷還要“鄉(xiāng)下”,別說游戲廳,連奶茶店都只有一家。
“而且,玩膩了游戲還可以去藏書室打發(fā)時間?!?p> “藏書室?”
“嗯,里面放著我們一族幾百年前留下的文獻。”陽羽見小夜對此似乎有些好奇,便提議道,“要不要去看看?正好離這里不遠?!?p> 火焰之民的藏書室位于烈焰谷東南角,靠近瞭望塔的方向,幾乎是聚居區(qū)的最邊緣。門口的衛(wèi)兵沒有阻攔早已眼熟的觀光客,熱情地將兩人引入室內(nèi)。
或許是因為光線會損傷古舊的紙張,藏書室內(nèi)的燈光很暗淡,數(shù)不清的書架向遠方排列,在地上堆疊出晦暗的影子。
小夜沿著走廊向前望了望,竟一時看不到盡頭。
陽羽隨手抽出一個厚得過分的“本子”給小夜看——書頁的材質(zhì)并非紙張,而是結(jié)實的竹板,上面清晰地刻著圖案與字符。
“我小時候經(jīng)??催@本書。據(jù)說它是五百年前火焰之民的族長所寫,上面記錄了光輝紀元以來的歷史大事——當然,對那時的我而言就只是本連環(huán)畫啦?!?p> 小夜略帶好奇地翻了翻這“竹板書”。正如陽羽所說,其中插圖眾多,每幅圖畫后都附了用烏柏象形文字寫成的注解。
竹板書的封面描繪了一道“掃把星”從天而降的模樣。翻開第一頁,隕石已經(jīng)落地,身穿古代服飾的人們圍繞著石頭,手拉手地站成一圈,仿佛在閉目祈禱。
圖畫隨著頁數(shù)的增加而不斷變化,畫中的人與寶可夢時而友好相處,時而相互爭斗。很快,小夜便翻到了最后一頁。
畫面中央刻著兩個互相嵌套的三角形。構(gòu)成小三角形的圖案已經(jīng)模糊不清,而較大的三角形端點描繪著鳥類的形狀,似乎和三神鳥的模樣十分相似。
在圖案的正中心,擁有金冠長尾的鳥兒優(yōu)雅地伸展著雙翼,其背部似乎隱約刻著一道人影。
畫面中的元素與已知信息快速互相對照,小夜在心中暗暗對這幅畫面的內(nèi)容下了定義。
毫無疑問,這正是食日之亂的情景。
“感興趣的話帶回家看也可以哦?!?p> 清脆的少女聲線幾乎貼著耳朵響起,將正專心看書的兩人都嚇了一跳。
“晴、晴奈姐?”
“下午好?!边@位年輕的族長候選人笑瞇瞇地道,“你們在看什么?”
小夜將手中的竹板舉起來給晴奈看,“下午好——晴奈姐,您知道這上面寫了什么嗎?”她指了指圖畫旁密密麻麻的字符。
晴奈搖搖頭,露出幾分遺憾的神色。
事實上,在火焰之民中,晴奈與族長業(yè)已經(jīng)是最擅長解讀烏柏象形文字的兩人。而他們能夠讀懂的句子也僅限于簡單的日常用語,記載歷史的文字完全是能力范圍之外。
“你們應該都知道,烏柏象形文字——我們更習慣將它叫做神眷語——難以解讀的原因是它是一種表意文字,而非聯(lián)盟語這樣的表音文字?!?p> 晴奈大概是難得在藏書室見到好動的小孩,一時興起地講述了起來,“在遙遠的過去,這是一種祭祀語言,被信徒用作記錄與神明相關(guān)的信息,并與神明溝通。它是神的眷屬所發(fā)明并使用的語言,因此被叫做「神眷語」?!?p> “這種語言的表意很朦朧,如果只按照單個字符的含義去死板地解讀的話,每句話甚至能解讀出十多種含義,這也是我們無法讀懂它的原因。比如——”晴奈隨手一指其中的一句話,“金色心靈崇高湖泊神明聲音恐懼圣火凈化魔鬼太陽?!?p> “……”
兩個小孩面面相覷,對眼問號。
“呃,晴奈姐您在說什么……?”
“這句話的‘字面意思’?!鼻缒温柭柤?,隨手撥弄了一下垂在胸前的長發(fā)絲。
“不過說起這段話,目前學術(shù)界有五種相對可靠的解釋……”
眼看著晴奈被語言學者之魂附體開始滔滔不絕,小夜和陽羽對視一眼,在蚊香對轉(zhuǎn)的過程中一同感受到了小學生誤入高數(shù)課堂般的茫然。
好不容易逃出藏書室后,太陽已經(jīng)有一半沒入地平線下,光芒暈染著西邊的天際線,將烈火般的色彩潑灑在云層和大地上。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問的……”小夜捂著頭,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jīng)和鬼斯通一樣大。連肩膀上的皮丘都被念到物理昏迷,此刻已經(jīng)在小夜的兜帽里睡成一團毛球。
“不,怪我沒有提醒你……”陽羽面露菜色,滿眼都是金星在打轉(zhuǎn),“天色不早了,回去吃飯吧……唔?”
陽羽發(fā)出的疑惑聲令小夜一愣,順著他的視線向前望去。
不遠處的巷口有人匆匆走過。借著暗淡的天光可以勉強認出,那正是白天帶隊出門的靖睦。
他的神情嚴肅得有些過分,步伐也比往日更加急促,短短幾秒便消失在視野中。
“靖睦先生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小夜疑惑道。
“可能是今天的搜索也沒……”
陽羽的話語在中途突兀地斷開。他皺著眉頭放輕了呼吸,像是在努力捕捉什么聲音——或許是烏佩鼓擊鼓者所必備的素質(zhì),陽羽的聽覺比常人更加靈敏,在林中執(zhí)行搜索任務時也總是先于小夜聽到細微的動靜。
片刻后,少年神色憂慮地輕聲說,“我……好像聽見了什么倒地的聲音?!?p> “我們?nèi)タ纯??!毙∫构麛嗟氐馈?p> 藏書室所在的位置很偏僻,附近并無其他人的影子。兩人只以為靖睦或許在白天的搜索中受了傷,一邊呼喊著對方的名字,一邊跑向其所進入的小巷。
波導之力緩緩蔓延開來,反饋回的畫面令小夜一怔。同時,他們跑過轉(zhuǎn)角,陰暗的小巷中的景色一覽無余。
中年人歪歪斜斜地倒在路中央,仿佛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
陽羽頓時一懵,焦急地跑上前,下意識地想要查看自己的家人是否有受傷。而就在這一刻,小夜驀地感覺到一股尖銳而陰冷的惡意從遠方建筑物之間的縫隙襲來。
無形的波紋立刻向外延伸,卻晚了一步。
猛烈的精神力如同尖刀般刺入小夜的腦海。那刺擊來得迅猛而精準,就像是為了暗算而特意打磨出的武器一樣。
少女的眼前驟然一黑,意識在頃刻間潰散。
夜晚的風拂過小巷,掩蓋了兩具軀體倒地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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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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