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言快要遲到了,她氣喘吁吁地奔跑在晨曦中。
蒼翠的枝葉嘩啦啦地響著,奏成悅耳的自然之歌。鐘言卻無暇聆聽,她快要被氣死了。
還不是因為她那個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弟弟鐘軻,他早起時大鬧一通,被爸媽訓(xùn)斥之后,還把氣撒到了她身上,非不準家里的司機送她來上學(xué)。
僵持之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鐘言不想和他理論,直接背著書包跑了出來。
在路上狂奔的時候,鐘言又忍不住回想起鐘軻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
雖然兩人都姓鐘,但受到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別,不為別的,就因為鐘言不是鐘家的親生女兒。
在鐘言五歲依稀記事起,她的爸媽還把她當(dāng)掌上明珠,直到她七歲那年,她的好日子沒了。鐘絹怡—鐘家那位失蹤的女兒被找到了,真正的掌上明珠重新回到了鐘家。
鐘言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還差點落得被趕出鐘家的結(jié)果。整個鐘家,就只有鐘老太太站出來為她說了一句話:“鐘家家大業(yè)大,何必在乎多一雙筷子,就讓她待在這里吧?!?p> 這一句話就定了鐘言的生死,她雖然留在了鐘家,日子卻比以前艱難得多,有了鐘軻和鐘絹怡的雙重打壓,她幾乎過得如履薄冰。如果鐘言沒有點自我安慰的能力的話,這些年她還真撐不下來。
不過鐘言可不打算忍下去,等她羽翼豐滿的那天,她會把自己的公道都給討回來。
但眼下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學(xué)校大門出現(xiàn)在鐘言眼前,鐘言深吸一口氣,想一鼓作氣沖進去。
比她更快的卻是教導(dǎo)主任的手,他看到鐘言的身影后,冷哼一聲按下了手中的控制鍵,護欄就端端正正地擋在了鐘言面前。
跑在鐘言前面的那幾個男生都進去了,還嬉皮笑臉地回頭朝她笑,鐘言站在原地敢怒不敢言,她懷疑教導(dǎo)主任就是故意的,把其他人放進去了,全校就抓了她一個遲到的,不是有鬼才怪!
雖然她不敢出言忤逆,不過暗中瞪一眼教導(dǎo)主任的膽子還是有的。在教導(dǎo)主任開始長篇大論的教訓(xùn)的時候,鐘言也不忘在心里一句句地反駁回去。
說巧不巧,此時一輛豪華轎車緩緩駛來,停在了鐘言邊上,也恰好打斷了教導(dǎo)主任的滔滔不絕。
車上有個中年人探出頭來,朝教導(dǎo)主任喊一聲:“老師,讓我們進去一下?!?p> 鐘言還以為是哪位老師,她倒要看看是誰遲到,還要看看教導(dǎo)主任會怎么評判。
等她抬眼一瞥,卻發(fā)現(xiàn)剛才說話的那人好像是司機,而真正要進去的人坐在后座上,一個少年,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
不得不說,這少年長得不錯,模樣出挑,但他的態(tài)度也同樣囂張,此時也不睜眼看看,依舊平和地待著,心安理得地等待別人替他處理好一切。
他的年紀和鐘言相仿,應(yīng)該也是個學(xué)生。想到這鐘言也暗自笑了,看來這男生是不怎么了解教導(dǎo)主任,她面前的這位老師可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不管誰想走捷徑都不好使。
鐘言還慶幸有人會和自己一起挨訓(xùn),卻沒想到下一秒教導(dǎo)主任忽然說道:“哦,原來是你們啊,進去吧。”
那司機道了一聲謝,又駕駛著小轎車緩緩駛?cè)雽W(xué)校。
鐘言看得直了眼,反應(yīng)過來后氣憤地指著車屁股質(zhì)問:“老師你這是什么意思?他能進去我為什么就不能進去。”
教導(dǎo)主任卻想敷衍了事,他不耐煩地擺擺手,催促道:“走吧,你也進去,要是還有下次,我肯定不會心軟?!?p> 心軟?說得好聽,鐘言也知道這就是他的托詞,如果不是剛才那小子的話,她還得站在外面挨訓(xùn)呢。
不過鐘言也知道孰重孰輕,要是她現(xiàn)在再和教導(dǎo)主任吵起來的話,就不只是遲到那么簡單了。
鐘言捏了捏書包帶子,頭也不回地往教室跑。
跑到教學(xué)樓下她走了幾步,上最后一層樓的時候她才又加速跑了起來,做出氣喘吁吁的樣子,就這么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聲音不大不小地喊了一聲報告。
這節(jié)正好就是她班主任老苗的早讀,老苗本來都沒發(fā)現(xiàn)還有人沒到,鐘言的出現(xiàn)讓她大為意外,反應(yīng)過來后她瞪著鐘言,不客氣地又訓(xùn)了兩聲:“你怎么又遲到了!不想上學(xué)就給我回家,學(xué)生就要有學(xué)生的態(tài)度!”
鐘言沒為自己辯解,她平常就是一個少言少語還沒有存在感的學(xué)生,她的解釋并不會獲得老師的諒解,反而會讓別人認為她偷奸?;?。
見鐘言沒有動靜,老苗也不想再說了,頭也不抬地又補了一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著,站一節(jié)課再說。”
罰站嘛,鐘言又不是沒有站過,她神情自若地站在位置上,還順便認真背書。
本來老苗是準備在后半節(jié)課抽查背誦的,但時間才過一半,她就神色匆匆地離開了教室。
班里的讀書聲慢慢小了下來,鐘言也管不著這些,她依舊盯著課本,一絲不茍地小聲誦讀著上面的知識。
和她同桌的男生卻不知道為什么忽然重重地合上自己的書,在鐘言疑惑地看過去時,他毫不客氣地瞪了鐘言一眼,口中說道:“我覺得你是不是太過沒臉沒皮了?天天被罰站,我作為你的同桌我都覺得害臊。”
平時這同桌就沒少給鐘言臉色看,鐘言一般不理會。但今天這挑釁來得太過無厘頭,她想了想,回了一句:“我也不想天天被罰站,既然你看不慣我被罰站,要不你來替我站?”
男生被她噎了一句,直接摟著書側(cè)過身子,背對著鐘言,撂下一句:“行,你臉皮厚,我不如你,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鐘言不想理他,她繼續(xù)背書,即使班里再也沒有人讀書,大家都在講著小話,她還是認真地誦讀著,直到下課鈴響。
這天的早晨,班里就發(fā)生了一件小事:鐘言的同桌開始收拾東西,沒兩下就把自己的書全都搬到了其他位置。
鐘言身邊空了一個位置,她還沒搞明白這是什么意思的時候,班里的好事者問了那男生一句:“怎么搬走了?難道是妹子不可愛嘛!”
鐘言的前同桌氣惱地回應(yīng):“我不坐那了,省得心煩?!?p> 看來自己以后是沒同桌了?鐘言無所謂地聳聳肩,準備搜刮背包里的零食來填飽肚子。
她身后卻是一聲輕笑:“哎喲,我們鐘言小姑娘把她同桌都給氣走了,可真是厲害啊?!?p> 鐘言不用回頭都知道這話是陸輕丞那個無賴說的,對于無賴,鐘言的做法就是從來不理會。
對于陸輕丞的嘲諷她也沒有任何感覺,但她還是嘆了口氣,不為別的,是因為她書包里竟然一包零食都沒有。
就在這時候,一個小面包以一個拋物線落在鐘言的桌子上。
鐘言回頭看向給她送零食的周云澤,彎著嘴角朝他笑笑,無聲地說了句感謝。
周云澤是她唯一的朋友,說來兩人能做朋友,還和他們的處境脫不了干系:鐘言沉默寡言脾氣倔強,是班里的透明人;周云澤雖然開朗,但他的身高和體重卻和正常人是反著長的,他并不高,還胖,也就成了班里的邊緣人。
衰神遇衰神,兩人王八看綠豆,就這么看對眼了,鐘言常常挨餓,周云澤又零食多多,這么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班上彼此照應(yīng)的酒肉朋友。
在鐘言撕開那袋小面包的時候,坐在她身后的陸輕丞又陰魂不散地出聲了:“你敢吃他東西?小心和他一樣長成球?!?p> 這話聽著著實是非常刺耳,鐘言咬了一口面包,轉(zhuǎn)身后壓低聲音,含糊不清地說:“要是我長成球,那我就先撞死你?!?p> 陸輕丞面上不悅,痞笑著踢了鐘言的凳子一腳,口中威脅:“鐘言,你有那么大脾氣,怎么就只會對我撒?你找別人去啊。”
鐘言確實不怎么和別人發(fā)火,因為別人也沒像陸輕丞這樣,實在是賤兮兮的。
她給了個眼神讓陸輕丞自己領(lǐng)會,轉(zhuǎn)頭不再看他。
還沒等鐘言吃兩口,班主任老苗又走了進來,鐘言只得狼吞虎咽地吞了兩口,把面包塞課桌里,直起腰桿聽課。
這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老苗不是一個人進來的,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男生。
鐘言定睛一看,好小子,這不就是今早也遲到了的那個公子哥嗎?他來這里做什么!
鐘言對用權(quán)勢壓人的公子哥們沒有一絲好感,尤其是她還長期被鐘家的公子哥鐘軻給折騰,她都快煩死這群人了。
老苗站在講臺上,笑瞇瞇地介紹:“同學(xué)們,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xué),今天剛轉(zhuǎn)過來,大家歡迎!新同學(xué)你也介紹一下自己?!?p> 鐘言坐在臺下,眼神卻不離開男生,她死死盯著他,最終還是得出一個結(jié)論:這人家里肯定很有錢,才給了他這么狂傲的資本,他一騎絕塵的外貌就不說了,舉手投足的氣質(zhì),也和他們這群學(xué)生截然不同,可明明他們還是同齡人。
不過那又怎樣,那和鐘言無關(guān)。
男生這時候終于開始介紹自己了,他的發(fā)言十分簡潔,只有短短一句:“大家好,我是顧槐舟?!闭f完他在黑板上用標準的行楷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鐘言還想著沒什么了不起的,班里卻發(fā)出了一股小小的噓聲,一群眼熟的公子哥在竊竊私語,鐘言也聽見了幾句:“我爸說顧家小子要來這邊上學(xué),不會就是他吧?”
“看他那拽得上天的樣子,就是他了,沒想到竟然是我們班……”
鐘言聽得云里霧里,她不想再聽,身后的陸輕丞卻扯了扯她的頭發(fā),問:“顧家小子,鐘言你有沒有聽說過?”
鐘言當(dāng)然沒聽說過,但她一個眼神都不想給,她的生活已經(jīng)過得夠亂的了,管他是哪家小子,對她來說都是臭小子。
在鐘言碎碎念的時候,班主任著手給顧槐舟安排位置,這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鐘言身邊沒人了,她眉毛一橫,又開始念叨:“鐘言你同桌呢?”
陸輕丞放肆大笑了兩聲后,回答了老師的問題:“老師我知道,鐘言把她同桌給氣走了?!?p> 不知為何,老苗只是訕笑了兩聲,并沒有再繼續(xù)追究下去,她沒再注意鐘言,而是轉(zhuǎn)頭看著顧槐舟,征求著他的意見:“我給你安排一個好位置,你想坐在哪里?”
顧槐舟還沒說話,班上就有一群男女生舉起手來,笑嘻嘻地說:“老師,讓他和我一起坐,我們可以一起學(xué)習(xí)?!?p> 鐘言沒參與這場鬧劇,她翻開書準備做作業(yè),卻聽見顧槐舟的一句:“我要坐在那里?!?p> 鐘言察覺不對,下意識地抬頭,顧槐舟指著的正好就是她旁邊的位置,這讓鐘言措手不及,只會呆呆地看著顧槐舟。
在顧槐舟說完那句話后,教室里詭異地安靜了幾秒鐘,但很快又有一個聲音不忿地喊道:“靠,便宜鐘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