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走在昏暗的地下通道里還是那么讓人害怕。從沙地摩托上跨下的幽靈想道。
這條安靜、幽閉且充滿未知的道路所帶來的的恐懼，哪怕是仿生人也無法淡然面對。
尤其是......
某種意料之外的震動突然出現(xiàn)的時候！
幽靈被嚇了一個趔趄，罵罵咧咧地從背包里取出了平板電腦。
是小魚啊......這種時候給我打電話，是想要我老命嗎？
他黑著臉接通了電話。平板電腦的揚聲器中很快響起了余羨焦急的聲音：
“你是不是快要走出通道了？先別動，先別動！”
幽靈奇道：“什么情況？”
“現(xiàn)在城外全是軍隊和流民，所有人都在找你呢！”
“不是吧？為什么?。俊?p> “我問了里弗斯......里弗斯說這是因為紐卡斯爾城郊已經(jīng)快十年沒有出現(xiàn)過‘活著’的仿生人了，洲政府對城內(nèi)出現(xiàn)仿生人傷人的事非常重視！”
“原來如此......不過軍隊想抓我很好解釋，流民們怎么也對我有興趣？”
“咳咳，里弗斯說，一具一切完好的AD-33能夠在黑市上賣出15到18萬鎊的高價......”
“看來我變成獵物了.....不過你是怎么掌握我的行蹤的？”
“吉賽爾的媽媽跟蹤了你手里的那臺平板電腦......”
“也就是說，吉賽爾的媽媽也知道我的事了？”
“放心吧，她是支持你的！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通道并沒有暴露，你最好先不要離開通道，懂我意思吧？”
“我明白，那我先在通道里等上一陣子?！?p> 我就知道沒這么簡單。
結(jié)束了通話，幽靈郁悶地嘆了口氣。
他略一思索，意識到暫時沒有什么其他的辦法，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邊用修復液處理著大腿上的傷口，一邊靜靜等待起余羨的消息。
............................
結(jié)束和幽靈的通話，余羨立刻又撥出了一通，呼叫起了吉賽爾。
“情況怎么樣？幽靈還沒出去吧？”吉賽爾的聲音響了起來。
“嗯，他沒事，”余羨的語氣平靜了一些，“能想辦法監(jiān)控一下城外軍隊的動向嗎？”
“我還是問問媽媽吧......她應該有辦法?！?p> “好，那就拜托你們了?！?p> 和吉賽爾簡短地交流了情況，余羨毫不遲疑地再次撥出了另一通電話。
這次電話那頭響起的是里弗斯的聲音：
“這時候聯(lián)系我，你不會是想告訴我城里那個仿生人和你有關(guān)系吧？”
猜對了，沒獎勵......余羨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道：“這件事和我的確有關(guān)，但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想問問你，我們這個組織，對待仿生人的態(tài)度是怎樣的？”
他之所以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對得到“現(xiàn)實主義”的幫助抱有幻想，是因為據(jù)他分析，這個組織的眼光絕不是僅僅局限于一場戰(zhàn)役，一個不列顛群島乃至兩個陣營的。
他們的目標更宏觀，影響更大，更......理想主義一些。
真夠諷刺的，現(xiàn)實和理想。余羨無聲地傻笑了起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里弗斯用略顯迷茫地語氣回答道：“你知道的，我們主要的敵人是新一代的數(shù)碼毒癮......理論上來講，仿生人是最不可能染上沉迷于虛擬世界這種惡習的存在......”
“沒錯，仿生人甚至無法連接元宇宙。”余羨搶答道。
“但是，我們畢竟是人類，”里弗斯的聲音重新變得嚴肅理智起來，“即使我們的同胞再愚蠢，我們也不可能和敵人同流合污的?！?p> 意料之中的回答。余羨語氣不變地說道：“那么，如果對方是一個能夠連接元宇宙的仿生人呢？”
“你開什么玩笑？仿生人怎么可能能夠連接元宇宙？真以為‘新航線’的人都是傻子嗎？”里弗斯激動起來。
余羨沒有說話，沒有做出進一步解釋。
“等等，你是認真的？”
里弗斯想起了余羨之前說過的話，那句“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樣”。他試探著問道：
“你是說，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能夠繞過檢測機制通過元宇宙認證的仿生人？”
“不是。”余羨迅速、果斷地做出了否定。
還有什么可能呢？
電話那頭的里弗斯陷入了沉思。
嗡——
忽然，隨著一陣耳鳴的出現(xiàn)，他想到了一種令他無比震撼的可能：“你的意思難道是......城里的那個，是一個由人類通過神經(jīng)元連接控制的仿生人，或者......”
里弗斯頓了頓，用上了更加驚恐的語氣：“他根本就是一個部分肢體經(jīng)過改造的人類？但這兩種技術(shù)，從來沒有被證實是能夠?qū)崿F(xiàn)的??？”
感謝你幫我擴展了思路......我正愁不知道怎么解釋呢。
余羨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他打算繼續(xù)把里弗斯往歪路上帶：
“我更傾向于第一種，也許他的本體躲在別處......但我并不能確定。他只告訴我他是從虛擬世界中走出來的?！?p> “然后你就相信了？”里弗斯無語......
“我看起來像白癡么？對方可是拿出了證據(jù)的......我見過他在《孿生宇宙》中的化身?！?p> 電話那頭又開始沉默了起來。里弗斯顯然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這些信息。
過了半支煙的工夫，他才重新開了口：“我明白了......如果你能證明你剛剛說的這些，那我相信他會成為‘現(xiàn)實主義’中舉足輕重的一員的。”
沒有傾向風險的話，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很有價值的籌碼。從兩個角度攻擊《孿生宇宙》的籌碼。他想。
前提是電話那頭那小子沒有說謊，而且沒有蠢到那個地步。
呼。
余羨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細節(jié)都是你自己腦補的，回頭可別怪我。
“但是，仿生軀體可不能被采集血液、指紋和虹膜圖像，”里弗斯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擺脫組織，甚至做出一些危害組織利益的事來......”
“你不用考慮這么多。你需要知道的只有兩點：第一，他會站在人類這邊；第二，他不會接受任何形式的支配。提供幫助換取對方的友誼，是我們唯一能夠做到的事?！?p> “你說得沒錯。而且，這樣或許更好?！?p> “更好？”
“難道你不明白嗎？仿生人陣營中，除了極少數(shù)高層領(lǐng)袖被植入過移情程序，剩下的那些根本就沒有共情力?！?p> “我懂了......也就是說，如果他的確是仿生人，就意味著幾乎不可能被道德感和人情束縛，口頭約定自然是無效的。”
“沒錯?！?p> 這是個有趣的細節(jié)，一道特別的鑒別程序由此衍生而出。
只要里弗斯相信了這種說法，他多半會接受與這個來路不明的人物進行交易，來進行一系列試探。這樣一來，我的目的就實現(xiàn)了。
不過，回頭我得找吉賽爾問一問移情程序的事。
余羨暗暗想著，并隨口說道：“有機會的話，我會安排你們見個面的。相信你們會挺聊得來?！?p> “那現(xiàn)在他的訴求是什么？”里弗斯問道。
“他可不想被抓住，無論他的本體是在軀殼之中還是在別處......要出城的話，他需要有人幫他了解城外的情況，并且最好還能幫忙弄到一輛車......”
“等一下，”里弗斯打斷了他，“你的意思是，他要使用我們的秘密通道出城？”
“呃......我們有幾條秘密通道？”
“兩條......我說，你不會已經(jīng)把我?guī)阕哌^的那條告訴他了吧？”
你可以再大膽一點......余羨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猶豫了一下，他還是不得不承認了這一點：“是的?！?p> “嘶......”里弗斯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立刻安排人去城外探聽情況......你這小兔崽子闖大禍了！”
??？闖禍？
余羨有些不太理解地問道：“這話從何說起？”
里弗斯沒好氣地說道：“你以為紐卡斯爾有很多條通向城外的暗道？還是有很多非政府組織？要是你的仿生人小兄弟被抓住的話，咱們一個都跑不掉！”
然后他就匆匆結(jié)束了通話，安排人手去了。
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余羨有些自我懷疑。
看里弗斯的反應，我甚至都不需要提幽靈的來歷，告訴他仿生人脅迫我?guī)龀遣痪涂梢粤耍?p> 反正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都有可能牽連到“現(xiàn)實主義”。
唉，我這張破嘴......余羨給了自己一巴掌。
...............................
12月26日凌晨6時48分，在黑暗中苦等了許久的幽靈接到了余羨打來的電話。
“下了一夜大雨，九成的搜捕者已經(jīng)收隊回城了，”余羨說道，“你是打算試著溜出去，還是想再等等？”
“早點溜吧。我在這鬼地方待得怪無聊的，”幽靈嘆了口氣，“你是一夜沒睡嗎？”
“我敢睡嗎？”
幽靈頓了一頓，輕聲說道：“辛苦了?！?p> “總之，你還是要小心些。一成搜捕者也有小幾百人，前來碰運氣的流民也不是好對付的......”余羨的語氣頗為擔憂。
“不管怎么說，這是個機會，”幽靈想了想，“雨停之后說不定會有更多人參與到搜捕中來。對我來說還是趁此機會逃得遠一點更加實惠?！?p> “那就祝你好運了?！?p> 結(jié)束了通話，幽靈立刻起身向出口走去。
他悄悄打開了那扇門，隱匿在了遮掩門戶的灌木叢中。雨點噼里啪啦地落在他的外套和身邊的枝葉上，所幸他戴著棒球帽，視線并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雨可真大啊。他不禁縮了縮脖子。
身上的羽絨服吸飽了雨水，對他來說已是負擔。但他思索了片刻，還是放棄了脫衣裸奔的打算。
他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方圓兩百米內(nèi)沒有人后便走出了灌木叢。回頭看了看紐卡斯爾城外的高墻，他不再遲疑，沿著灌木生長的路徑全速向反方向跑去。
反正一時不知該往哪去，遠離城市總是沒錯的。
前行了六七百米，他的視野中出現(xiàn)了幾個人。
因為天氣的原因，這個清晨的天色很暗，加上密集雨簾的干擾，在植被茂盛的平原上找人對搜捕者來說并不容易。
這種情形對幽靈反倒有利。他的雙眼視力遠超人類，還有著與爬行動物接近的動態(tài)捕捉能力，不出意外的話，他總是能夠在搜捕者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提前看到對方。
對方此時和他相隔約有一百多米。他采取的應對策略是繞過他們，換一條路前進。
一路向遠離城市的方向跑跑停停，他遇到了好幾組搜捕者，但沒有驚動其中的任何一隊。
就這么跑出了將近十英里之后，幽靈發(fā)現(xiàn)自己遇到搜捕者的頻率降低了很多。他意識到自己或許已經(jīng)離開了最危險的區(qū)域，便改換了另一種逃跑策略。
給他提供思路的是一隊流民。
這支四人小隊也是過來找他的麻煩的。幽靈之所以了解這一點，是因為他曾躲在一片反斜坡后偷聽了他們的對話。這些人在大雨中苦守一夜未果，此時正打算取車撤離。他們的車停在離這里不遠的地方，對幽靈來說，這聽起來似乎是個機會。
于是他一邊謹慎觀察著四周，一邊遠遠綴著幾人前行。
大約二十分鐘后，流民們好像到達了目的地。其中一人走進了灌木叢，看樣子他們的車就藏在那里。余下的三人里，有一人躲在樹下抽起了煙，另外兩人解開了褲帶，開始緩解起膀胱的壓力。
看來我的運氣不錯。
幽靈無聲地笑了笑，伏低身子向他們逼近。
大約半分鐘后，一輛七座越野車緩緩駛出了灌木叢。
幽靈此時距離他們已經(jīng)只有三十米的距離。他蹲在一處土丘之后，已經(jīng)做好了動手的準備，正在等待一些變數(shù)的出現(xiàn)。
“弗林托夫，凱爾，把你們身上的水抖一抖，不要弄濕了我的車?！?p> 幽靈聽到其中一人對另外兩人說道。
那兩人嘀咕了幾句，很給面子地將背著的步槍掛在了一根凸出的樹枝上，脫下戰(zhàn)術(shù)外套抖了起來。
就是現(xiàn)在！
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機會了。但幽靈并沒有選擇沖上前去，也沒有選擇開槍，而是選擇了一種更穩(wěn)妥的方法。
他從腰帶上取下了一枚先前從紐卡斯爾治安衛(wèi)隊那里“撿”來的震撼彈，拉開引信后等待了三秒，向著車外三人的頭頂拋去！
砰！
一聲巨響，震撼彈在幽靈理想中的位置空爆，下邊的三人瞬間倒地，暫時失去了反抗能力。
但事情還沒完呢。幽靈立刻用早已預瞄完成的GR39向著趕忙跑下車的那人開了一槍。子彈從這個倒霉鬼的右肩射入，打穿鎖骨后在釘入了一棵樹的樹干里，徹底奪走了對方的還擊能力。
幽靈腳步未停，徑直沖到了倒地的三人身邊。
見三人正在恢復意識，他效仿對付治安衛(wèi)隊的方式敲暈了其中兩個，并給第三人戴上了手銬。
然后，他走向了越野車，給躲在車后直哼哼的倒霉鬼也補上了一槍托。
他可沒有任中槍的傷者流血至死的打算。從幾位受害者身上找到了一罐止血噴霧，給中槍的那位噴上后，他又花了點時間將對方移到了樹蔭濃密、淋不到雨的角落。
我可真是個好人......
順便一提，非常感謝各位帶來的幫助！
心情大好的幽靈將戴著手銬的流民架上車扔在了后座，并用幾人隨身攜帶的登山繩加固了對這個人質(zhì)的束縛。
隨意將幾人身上的武器裝備放入后備箱后，他坐進了駕駛室，摸索一陣后踩下了油門。
越野車朝著與城市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