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雙花凋零之舞
亞德家別墅外，莉莉絲與克莉希姆背靠著背——聚合種用它碩大卻異常柔軟、二十余米長的身軀，將她們圍了起來。它的身上幻化出極多前端為尖刺狀的觸手，對著二人發(fā)動著一輪又一輪的強烈攻勢。
每一輪攻勢之間都有一定的緩沖期，但已經(jīng)被困住的二人光是抵擋就已經(jīng)吃力無比，想要反攻，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又是一輪緩沖期。
“呼.....呼......”莉莉絲大口喘氣，她感覺體力越發(fā)不支，持劍的雙手已經(jīng)開始不住地顫抖，克莉希姆感受到了她的疲憊，輕聲道：“莉莉絲，我們可還要活下去呢，還記得嗎，當初我們在軍營里許下的諾言？”
莉莉絲微閉著眼，微笑著回答：“要活下去，對吧？”
雖然時間急促，二人的思緒卻被拉回了她們十二歲的時光：她們因為能力出眾，被基卡軍隊強制征入了特別行動部隊，與此同時，在所有幼童抵達軍營沒多久，基卡軍便派人清算了他們的原生家庭。
這是莉莉絲被迫來到特別行動部隊總部的第四天，她整日陰沉著臉，如機械一般精準地完成訓(xùn)練中長官下達的每一項任務(wù)——事實上，這里的每一個孩子無不是如此?！澳銈冏⒍ㄖ荒艹蔀楠毨??！眮淼竭@兒的第一天，那個長相兇殘的教官便給他們灌輸了這個理念。
“獨狼......”莉莉絲楞著神喃喃道，于此同時，手中的劍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一個被五花大綁的蒙眼男人的喉間，血飆到了她的臉上，慘叫聲此起彼伏。這里是處刑室，孩子們被要求親手處決被送來的叛徒。
終于，所有叛徒都被殺死了，幾乎所有人都吐出了幾個小時前剛咽下的午飯，只有兩個人例外：如機械般的莉莉絲，還有不遠處蹲著的、正在為逝者閉上雙眼的克莉希姆。
克莉希姆的“饋贈”是<食神I>，卻也被拉入了特別行動部隊，被要求進行這樣慘無人道的訓(xùn)練。她并沒有很害怕，而是憐憫被她殺死的這個男人，憐憫這里的所有孩子......她看到那些嘔吐的孩子，感慨人性并未泯滅，直到她看到了莉莉絲——一個僅僅第四天便已經(jīng)麻木的孩子，那個教官口中最有天賦的新兵。
“吐完了么？都出去跑圈！克莉希姆去廚房幫忙做飯！”那道鎖死的鐵門被用力推開，門外眼神兇惡的教官大聲命令到，眾人急忙整隊走出門，左拐下樓，克莉希姆則直接右拐去了廚房。既要當廚子，又要做士兵，這就是她悲催的軍營生活。
時間很快就到了午飯時間，克莉希姆負責為孩子們打飯?！斑€要嗎？”“餓了可以再添的！”面對剛剛遭受心理酷刑的同伴們，今天的她格外話多，孩子終歸是孩子，見她這樣友善，大多也回報以友好的態(tài)度?？死蛳Ｄ吠送竺娴拈L隊，在那末端，站著的是莉莉絲。
過了不久，到莉莉絲了，只不過，她和前三天一樣，打算徑直走開——“你干什么！”莉莉絲朝克莉希姆怒吼到，后者抓住了她的手?？死蛳Ｄ逢P(guān)切地勸道：“好歹吃一點，不然身體會垮掉的?！?p> “放開我。”莉莉絲的手臂前后不斷掙扎無果，只得目露兇光，冷冷道。但克莉希姆不吃這一套，她打了半大碗的食物，把它硬塞到了莉莉絲懷中，指著一個空桌道：“拿著它，坐到那里，我就放開你?！弊灾{無用，莉莉絲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捧著碗到了那個桌子旁坐了下來。
身前，誘人的香味不斷散發(fā)，環(huán)繞在莉莉絲身旁的，是無數(shù)的狼吞虎咽聲，它們幾乎快要摧毀完莉莉絲的理性——她絕食自sha的勇氣......“嘭！”又一個鐵碗被放在桌上，莉莉絲抬頭，克莉希姆坐在了對面。
“有那么難吃嗎？”克莉希姆撓著頭憨笑，莉莉絲把腦袋撇在了一邊，沒有搭理她，“莉莉絲~莉莉絲~莉莉絲？”可克莉希姆的嘴一遍遍快速重復(fù)著她的名字，這讓她快要崩潰了——“你到底要干什么！”莉莉絲最終忍無可忍了，她小小的身軀中爆發(fā)出巨大的力量，那個鐵桌被整個掀翻在地。
克莉希姆沒有回應(yīng)，而是在鐵桌不在擋住莉莉絲的那個剎那，整個人向前沖去，她的目標，是莉莉絲的脖子——莉莉絲雖然各項指標是同伴中的最強，但事實上，在現(xiàn)階段，綜合實力下的第二克莉希姆與她相差并不多，再加上情況突發(fā)，莉莉絲感覺到左側(cè)脖子被反手抓住，接著是橫臂支在她的胸前：過肩摔的起手式。
“喝啊！”克莉希姆一聲暴喝，莉莉絲應(yīng)聲被摔倒在地。突然，大門被猛地推開，“誰他媽的惹出禍了？！”教官聞聲趕來，所有孩子急忙原地起立，除了躺在地上表情痛苦的莉莉絲。
“報告教官，我因為莉莉絲不滿我的飯菜所以才偷襲了她！”克莉希姆大聲道，教官看著她，又看了看莉莉絲，怒斥道：“不滿飯菜？多做點運動就滿意了吧？！你們兩個，就用晚上的休息時間把整個食堂打掃一遍，如果讓我查到有一絲灰......”他表情猙獰，指了指外面逼供室的方向，“就讓我親自伺候伺候你們！明白了嗎？！”
“明白?。?！”兩人同時大喊到，而后，教官命令其他人隨他去寢室休息，離開了食堂?！斑€有些剩的，吃了吧？”克莉希姆勉強刮出一小碗食物，把它遞給了莉莉絲，后者看著手中的食物，再也沒能忍住，大快朵頤了起來，很快便吃完了。
“為什么？”莉莉絲與克莉希姆對目相視，同時向互相問道，莉莉絲深吸一口氣，回答道：“我和你們不一樣，我被強行送過來的時候，士兵殺死了阻攔他們的爸爸媽媽......我想要死，有骨氣地死掉。你，你為什么要阻止我？”
克莉希姆憨笑道：“我嘛~我是一個孤兒，從小教堂被培養(yǎng)成了修女，我是被教堂應(yīng)要求主動送出來的。我可能無法理解你的悲傷，但是......我見過很多哭泣的人，我想要盡全力幫幫他們......雖然有點天真，不過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好嗎？”莉莉絲呆楞了許久，沒有回答，可這時，克莉希姆又忽然上前用左手抓住了她的右手，莉莉絲一驚，卻也沒反抗。
“跟我學(xué)?！笨死蛳Ｄ吩谛乜诋嬃艘粋€代表121的符號，緩緩道：“至尊的女神塞潤妮緹，我再次起誓......”莉莉絲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但還是跟著她繼續(xù)了下去。
“我愿意活下去?！?p> “我愿意......愿意活下去?！?p> “無論是戰(zhàn)場還是生活?！?p> “無論是戰(zhàn)場還是生活......啊，你干嘛？！”莉莉絲起誓的誓詞剛剛說完，克莉希姆一把抱了上去，或許是想報仇的本能，莉莉絲下意識地將她摔到了身后。
躺在地上的克莉希姆伸起了大拇指：“我、我們......來打掃食堂吧！”
......
“噗噗?！被氐浆F(xiàn)實，莉莉絲回想起了那時克莉希姆的蠢樣，忍不住笑出了聲，但也就在這時，又一輪攻勢來了！“莉莉絲！”克莉希姆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一邊抵擋眼前亂舞的觸手，一邊朝莉莉絲大喊到，“你還記得嗎？雙花之舞。”
“嗯！”莉莉絲呼應(yīng)到，她會心一笑，那是基卡叛亂戰(zhàn)爭的末期，原來基卡軍方用來小規(guī)模甚至單獨擊殺敵軍重要力量的特別行動部隊被投放到了基爾平原這個大戰(zhàn)場上，那是特別行動部隊參加過的傷亡最慘重的戰(zhàn)役，生還率僅有百分之十六。在那次戰(zhàn)役中，年僅十三歲的她和克莉希姆被二十多個敵軍包圍，但她們最終闖了出來，根據(jù)生還者稱，她們?nèi)缤璧赴愦┧笤谌巳褐校艟d密而不失力量。最后，有人將這種傳聞中的劍舞命名為雙花之舞。
現(xiàn)在她們面對的敵人，和當時不正于當時無比相像么？
“你確定要這么做嗎？克莉希姆......”莉莉絲似乎有些擔憂，她并不是沒有想到過雙花之舞，而是她們已經(jīng)雙雙受傷，使用條件遠不如當時，此外，世人不知道的是，雙花之舞事實上，是將攻與防分別完全交給兩個實力相近、默契過人者，這也意味著，她們要完全放開——要知道，雖然當時她們脫出困境，但仍受到了極多輕傷。
克莉希姆回答道：“沒事的，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嗯，那開始吧?！崩蚶蚪z平靜地回復(fù)，而后，她擺出了攻擊的架勢，十幾根觸手向她刺來——“砰！砰！”彈開另一邊攻擊的克莉希姆迅速轉(zhuǎn)身，而莉莉絲則對準了剛剛被彈開的觸手便是一記重斬！七八根觸手被砍斷，開始了重新生長，而在她背后的克莉希姆精準地防御了先前突刺而來的那些觸手。
二人再次調(diào)動身位，莉莉絲身體旋轉(zhuǎn)半周，這一劍的劍壓直接碾碎了那十余根觸手，這是一個突破口，“跟著我！”莉莉絲用劍向前刺入聚合種身軀上的一只赤金色眼瞳，而克莉希姆及時后退背靠上她。
赤金色眼瞳的受傷另聚合種有了反應(yīng)，只見那些觸手開始了顫抖，而后竟增生出了更多更多。莉莉絲望著其余的眼睛，拔出劍，沉聲道：“我想......”“沒事，我會守護好你的?！笨死蛳Ｄ反驍嗔怂藭r，約六十跟觸手再一次發(fā)起了攻勢。而莉莉絲雙腿肌肉緊繃，雙手握劍，開始蓄力。
就在莉莉絲聽見觸手劃破空氣的那個剎那，她手中的劍砍入了先前刺入的那個傷口，強大的劍壓傳遞到了身體的另一側(cè)，那兒的一只赤金色眼瞳爆裂了開來。而后，莉莉絲帶著已在聚合種體內(nèi)的劍順著它身體的弧線開始了高速移動。
劍不斷劃出傷口，觸手將目標改作了莉莉絲，但克莉希姆跟上了她的步伐，為她擋掉了所有觸手的攻擊?！斑腊?.....”克莉希姆把頭扭到一邊，防止莉莉絲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其實剛剛有幾根觸手劃傷了她，有一根直接刺入了她的大腿處，但所幸，她希望守護的人沒有事。
莉莉絲開始感覺到手部的疲軟了，每一次將要抵達眼瞳處時，她都得再次用力，使得另一側(cè)的眼瞳也能爆開，但這樣的方式逐漸讓她感到勞累......然而，必須要堅持，為了......
“為了活著！?。?！”莉莉絲的腕部再次用力，劍從側(cè)上方斬出，聚合種首部最后的三只眼瞳隨著染血的劍刃重新嗅到空氣，相繼爆裂，而那些觸手，停止了活動。
莉莉絲感到身體很重，她倒在了地上，而克莉希姆，帶著她滿是傷痕的身體，躺在了莉莉絲的身旁。
“克......克莉希姆，你什么時候......這么老啦？”莉莉絲方才發(fā)現(xiàn)，克莉希姆的臉上已經(jīng)滿是皺紋和老年斑，那一頭藍發(fā)不知何時，已被全部染白?？死蛳Ｄ沸Φ溃骸澳阋彩?，真是的，看來我們還是逃不過去呢......”
莉莉絲摸了摸自己的臉，也笑了，她盡全力挪動著身體，她顫抖著將手放在克莉希姆的腦后，她能感覺到，眼前的景象越發(fā)模糊、越發(fā)黑暗，從前的景象一一晃晃而過，她用盡了最后的力氣：“我......我愛你?！睆浟糁H，她的雙唇吻上了愛人的額頭?！拔?.....”克莉希姆看著眼前已經(jīng)沒有生氣的莉莉絲，她眼中飽含淚水，卻仍然笑得那么憨，然后，她依偎在愛人的懷里，閉上了雙眼。
聚合種龐大的身體仍圍著她們，這是兩位戰(zhàn)士最后共舞的舞臺——雙花凋零之舞，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