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他做錯了嗎
“師傅!”
往后頭跑的是小銀子。
景公公正在后院小廚房里親自盯著藥罐子,一眼都不敢錯開。
自打陳良娣病了一場,絳福軒儼然一個小藥房。
一應(yīng)常用藥樣樣俱全,還有不少的名貴補品。
太醫(yī)在降福軒留了不少方子,像這種尋常發(fā)熱、胃口不佳的都是現(xiàn)成的藥。
看著小銀子氣喘吁吁的樣子,景公公問:“主子醒了?”
小銀子答道:“醒了一下,又昏過去了,太子正發(fā)火呢!”
景公公聞言面色也變了變,又問道:“你聽明白沒?今兒主子去了哪吃了什么可都摸清楚了?”
“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今兒跟著去的素云姑姑,現(xiàn)在還跪在那呢!”
小銀子對素云姑姑的遭遇表示同情,但心里也覺得她沒什么錯處。
想來等陳良娣醒了,素云姑姑就沒事兒了。
“先是遇見了李良娣,還動起手來了,后頭去了崔側(cè)妃殿里,什么也沒吃,倆人一塊兒逛園子呢,逛完回來還陪太子用了晚膳都沒事兒,半夜里才不對勁的?!?p> 這李良娣和他們主子還真是八字不合啊,怎么回回遇上都沒好事兒呢……
景公公也是這么想的。
上回的事兒有盧家和太子妃頂在前頭,李良娣只是輕描淡寫地被教訓(xùn)了幾句。
可后頭太子爺再沒去過她那里,這位主子心里當(dāng)真是沒點數(shù)!
這回沒人頂在她前頭,景懷倒要看看這位李良娣如何收場了。
“行了,你去前頭候著,萬一康公公叫呢,咱家在這盯著就行,有什么事兒機靈點!”
小銀子聽著師傅這么交代,小雞啄米般點頭應(yīng)下,又一溜煙地跑到前頭去候著了。
小金子也出去接到了去找蕭院正的侍衛(wèi),還有純粹是被侍衛(wèi)架著走的蕭院正。
“哎喲蕭院正您老可來了,殿下都發(fā)火了,快些快些!”
于是剛摸到絳福軒大門準(zhǔn)備喘口氣兒的蕭院正又被侍衛(wèi)毫不留情地架著往里面走。
骨頭散了散了……
蕭院正默默在心底嘆息。
不過這大半夜的把他這把老骨頭撈來,若非十萬火急的事兒太子也做不出來。
這黑燈瞎火的,他老眼昏花,若不是那侍衛(wèi)小哥他還不定摔多少跟斗。
又是絳福軒。
蕭院正只覺得自己心又開始突突了。
上回這架勢,還是陳良娣命懸一線的時候。
多虧了曹德如曹大人一手救命的金針之術(shù),這回也不知是個什么情況……
“蕭院正來了!”
“殿下,蕭院正來了!”
康公公激動的聲音打斷了蕭院正的思索。
他在門口整了整衣冠,接過侍衛(wèi)手里的藥箱子就跟著康公公進去了。
饒是屋外夜色濃黑,里頭卻是燈火通明。
太子面色陰沉地坐在正廳等著,明顯是先前從床上爬起來的,形容有些狼狽。
“不必多禮了,隨孤進去看看陳良娣?!?p> 蕭院正連忙跟上。
剛往內(nèi)殿走還沒瞧見病人呢,就先瞧見跪在內(nèi)殿門口的那道身影。
“錢太醫(yī)?”
他瞇了瞇眼睛,確認(rèn)了一番。
錢太醫(yī)聞聲抬起了頭,悄悄對蕭院正使了個眼色。
后者會意,這是讓他不要管先看病的意思了。
蕭院正來了。
望聞問切,問是問不了的,只能瞧兩眼,切個脈。
“受了寒,再加上心有怖懼,夜里魘著便難以醒來,臣這便開一劑藥方,煎服后便可退熱,只是……”
蕭院正眉心狠狠的跳了跳,反復(fù)確認(rèn)后才說道:
“陳良娣身懷六甲,身子一時虛弱,如今天氣寒冷,極易受寒,孕期應(yīng)當(dāng)避免過多用藥,這兩個月便在殿內(nèi)好生休養(yǎng)吧!”
錢太醫(yī)豎著耳朵聽見這話,終于舒了口氣,半軟著身子癱在那里。
謝天謝地!
他這條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這真不怪他,實在是他在東宮這么多年,頭一回遇上喜脈,一時半會兒真想不起來。
不像蕭院正,時常接觸后宮,對這事兒極其敏感。
只要有六分把握他都能大著膽子說十分。
比如陳良娣。
滑脈時弱時強,說明月份尚淺,應(yīng)當(dāng)不足一月。
錢太醫(yī)年過而立,能把出來這脈,已經(jīng)是很厲害的了。
蕭院正畢竟長他幾十年,能有此把握,除了醫(yī)術(shù)高超外,還有多年的行醫(yī)經(jīng)驗和人情練達。
這下好了。
連蕭院正都這么說了,陳良娣是真的有喜了!
“恭喜殿下,恭喜陳良娣!”
康公公道喜的聲音驚醒了仍在呆愣中的眾人。
碧蘿知道自家主子只是受了寒,服了藥便沒事兒了,便也破涕為笑,
“恭喜殿下,恭喜陳良娣!”
床上的人還沒醒,地上卻嘩啦啦跪了一片。
瞧著比太子本人還要激動。
東宮第一個子嗣呢!
他們怎么能不激動?
自此太子殿下不育的流言將徹底不攻自破。
要知道,上次盧氏承認(rèn)東宮醫(yī)署一案,不少人還在猜測這只是太子殿下為了搬到盧氏的欲加之罪。
將自己成婚多年不育的鍋甩給即將垮臺的盧氏,重創(chuàng)上京嫡支一脈,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可現(xiàn)在事實證明,他們太子殿下是健康的!
東宮也即將迎來新的生命!
而且還是出自他們絳福軒,簡直大快人心!
服了藥。
人不一會兒就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臉上的潮紅褪去,也不再說著夢話。
秦驁坐在床邊,手伸進被子里握著一只柔弱無骨的小手摩挲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碧蘿和素云見狀都退了下去,把空間留給殿下和自家主子。
秦驁看著她如今病態(tài)蒼白的臉,依稀記得她剛?cè)雽m的時候,臉有些圓乎乎的,還有點嬰兒肥。
短短七八個月,她經(jīng)歷了生死邊緣徘徊,大病小病不斷。
嬰兒肥消失了,饒是再多的補藥,也沒補回來。
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她那雙始終明亮的杏眼。
不管經(jīng)歷了什么,過一陣子總還是會發(fā)著光一般,眉眼彎彎地看著他。
他輕輕撫著這張瘦削的小臉,在心底問自己,他做錯了嗎?
選她做活靶子,一個個拔除東宮的眼線,甚至借此激怒世家貴族,還利用陳家對抗他們。
他不知道。
當(dāng)她的腹中真真切切的有了他的骨血,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當(dāng)初設(shè)想的那般理所當(dāng)然。
他開始猶豫,開始彷徨。
窗外天已破曉,康公公在門口小聲提醒他該去上朝了。
——
這魚不吐泡泡
懷孕了,到一半了,后面就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