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心意
馮宛眨了眨眼,有點糊涂地問道:“若真看錯了,小婦人不過爬到香桌下胡亂摸了幾下,難不成,官家會怪罪,還是真慈悲的大師們會怪罪?”
她這話說到了重點,便是她看錯了,若是留元寺中的眾僧本是高僧,她做這些事,也不過是個小插曲,不會被人怪罪,不會惹火燒身。
那中年婦女沉默了。
在她沉默時,好幾雙眼睛都向她看去,都在等著她發(fā)話。
便是一直不滿地瞪著馮宛的四公主,這時也老老實實地侯在一側(cè),不曾吭聲。
直過了許久,那中年婦人突然笑了起來,她溫厚地說道:“好一個‘心不能安。’為了這四個字,我得賞你一賞?!?p> 在四公主扁著小嘴中,一支保養(yǎng)得很好,宛如十八少女的手從馬車中伸出,中年婦人說道:“惹兒,把這盒子賞給這個心地好的夫人吧?!?p> “是。”
婢女惹兒恭敬地接過,走到馮宛面前,“我家夫人賞你的。”
馮宛還在猶豫,四公主甕聲甕氣的喝聲傳來,“要你拿你就拿。哼!”語氣極不耐煩。
馮宛垂眸,她伸手接過那木盒。還別說,這盒子雖然不大,可著實不輕,接手便是一沉。
幾乎是她一接過,那中年婦人便命令道:“走吧?!?p> 幾輛馬車同時駛動,在馮宛的盈盈一福中,離開了她的視野。
四公主沒有走。
她還在瞪著馮宛,見她扣著那木盒,聲音一扯叫道:“喂,你我的帳還沒有算的呢!”
她湊上前來,右手一揚,那鑲了金的鞭柄直直地指著馮宛的眼睛,“說!你與衛(wèi)郎什么關(guān)系?”
這一次,她的聲音一落,一個懶洋洋的,靡蕩沙啞的聲音傳來,“公主在意,何不問我本人?”
這聲音,正是衛(wèi)子揚的。
嗖地一聲,四公主急急回頭。
馮宛也抬頭看去。
一見到他,四公主突然嘴一扁,哇哇哭了起來。她用袖子胡亂拭著眼角,抽嗒地質(zhì)問道:“你為什么那樣對我?”她是個性子急的人,問了一句便跳下馬,沖到衛(wèi)子揚的面前,四公主一把扯著他的衣袖,淚如雨下地嘶叫道:“你為什么打暈我?都把我打暈了,還不親自送我回家。衛(wèi)郎,你好狠的心!”
衛(wèi)子揚蹙著眉,慢慢地扯開四公主的手指,然后,他頭也不回地向馮宛走來。
在四公主又氣又恨的眼神中,他盯了馮宛一眼,右手一伸,極干脆極爽利地從她的手中拿過那木盒,把木盒塞入自個懷中,衛(wèi)子揚懶洋洋地說道:“在我的府門得的好處,豈能沒我的份?”
說罷,他緩步走回四公主身邊。
低頭盯著淚眼婆娑的四公主,衛(wèi)子揚伸出手去,輕輕在四公主眼角一撫,在她滿臉通紅中,拭去一滴淚水后,衛(wèi)子揚突然聲音一提,叫道:“來人!”
“是。”
“送公主回去?!?p> “是?!?p> 幾個護(hù)衛(wèi)上前,半推半送著一臉羞喜地望著衛(wèi)子揚的四公主遠(yuǎn)去。
四公主一走,衛(wèi)子揚說道:“下來,進(jìn)府?!?p> 這話是對馮宛說的。
馮宛猶豫了一下,從善如流地跟在他身后,向府中走回。
拐過一片林蔭道,當(dāng)府門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后,衛(wèi)子揚那只剛剛拭過四公主淚水的手伸過來,就勢在馮宛的裳上擦了擦。他垂著眉眼,冷峭地說道:“她以后不會再找你的麻煩?!?p> 這是肯定。
馮宛輕應(yīng)一聲。
他從懷中掏出那木盒,一把扔給馮宛,冷冷地說道:“收好,婦道人家生存不易,防著些你那夫主?!?p> 馮宛再次輕應(yīng)一聲。
兩人沉默了。
好一會,衛(wèi)子揚冷漠的聲音傳來,“怎地不說話?”
馮宛抬頭。
她溫柔地看著衛(wèi)子揚,輕輕說道:“你,當(dāng)心些。”
嗖地一聲,衛(wèi)子揚回頭緊盯于她。
在他寒電一樣的目光中,馮宛一笑,輕聲道:“你今日這般護(hù)著我。。。。。。因為怕四公主找我麻煩,你便對她溫柔。便是這木盒,你怕我夫主要去,也這般費了周折?!?p> 她咬著唇,低低說道:“你是不是有事外出,怕不能護(hù)我了?”
衛(wèi)子揚斜睨于她。
他那含著血光的媚長鳳眸里,先是光芒閃動,慢慢的,那光芒變成了冷漠。
頭一抬,衛(wèi)子揚哈哈大笑起來,他衣袖一拂,哧笑道:“婦人又丑又自以為是?!?p> 這話馮宛可不愛聽,她側(cè)過頭,悶悶地側(cè)對著他。
盯了馮宛一眼,衛(wèi)子揚似是想笑,轉(zhuǎn)眼他又說道:“都成婦道人家了,還不許別人說你丑?”
馮宛別過頭不看他。
衛(wèi)子揚薄唇一揚,他更想笑了。
慢慢的,他收起笑容,衣袖一甩,高喝道:“來人,送客!”
這是在趕馮宛走了。
馮宛回頭看了他一眼,提步走出大門。
目送著她離去的身影,衛(wèi)子揚哧地一笑,譏嘲地說道:“不過三五日光景的事,何至于此?”也不知是說他自己,還是說的別人。
馭夫正在馬車旁等著馮宛,見她過來,連忙迎上。
不等馮宛坐穩(wěn),馭夫便好奇地問道:“夫人,那木盒里有什么?”
馮宛搖頭,她苦笑道:“我哪里知道?”
馭夫長嘆一聲,道:“也是。哎!肯定有金葉子。這個姓衛(wèi)的,還真是囂張跋扈,連那點東西也要搶!”
馮宛垂眸說道:“東西都被拿走了,今天的事,你就不要告訴郎主了?!鳖D了頓,她輕聲提醒,“那日我們在外面呆了足足一天,郎主本來生氣著。要是知道我還做了這等冒風(fēng)險的事,他只怕會責(zé)罵于你我?!?p> 她從衣袖中掏出一片最薄的,柳葉狀的小金葉子給那馭夫,輕聲囑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記得?”
金葉子,這是金葉子!這陣子趙府中錢帛緊張,連帶婢仆們的日子都不好過,馭夫突然得到這么一片金葉子,還真是又高興又滿足。
馭夫心下狂喜,連忙應(yīng)道:“是,是,我不會說,不會說。”他想道:郎主天天說是沒錢用,他要是知道夫人給了我這么一片金葉子,怕是會不高興。恩,夫人要我不說,我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