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戰(zhàn)前準備
王宮會議后,太子然叫住了丞相張平與將軍暴鳶一起拜見韓王。其實,即使太子然不去拜見韓王,韓王也會宣太子然覲見。畢竟韓王年事已高,對自己的唯一繼承人是非常上心的。
剛才在大廳之上,太子然的一番言論已打動韓王,令韓王刮目相看。但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太子然此前從未涉獵軍事,這次以身犯險,殊為不智。
韓王剛才答應(yīng)太子然也是無奈之舉,好不容易太子然有精彩表現(xiàn),自己必須力挺以立其威信。不過,韓王可不認為區(qū)區(qū)四萬大軍能擊敗十五萬趙、魏聯(lián)軍。
向秦國求援無論如何都是眼下要做的,不能僅憑太子然的一番高談闊論就把所有賭注壓在他身上。韓王心里考慮著,“大不了到時候讓暴鳶萬事小心謹慎,但凡能騷擾下敵軍,撐到秦軍來援,就是大功一件?!?p> “父王,剛才在朝堂之上有些話不方便說?,F(xiàn)在丞相和將軍都在,我說下大概的計劃。希望父王和丞相、將軍多多配合?!碧尤灰荒樴嵵氐恼f道。
“此次解華陽之危,貴在出其不意。為麻痹趙、魏,兒臣有一個不情之請,父王可派人向城內(nèi)散布消息,說父王聽聞趙、魏大軍犯境,大驚暈倒在王宮,眾大臣爭吵的不可開交。如此一來,趙、魏必定以為父王膽小,君臣惶恐不已?!闭f完太子然就跪下了。
聽得此言,張平、暴鳶臉色就是一變。如此有損大王聲譽的主意太子然居然這么輕易的說出。兩人一邊心想待會韓王若是發(fā)起怒來,一定全力為太子然開脫,一邊觀察起韓王的神色。
哪料到韓王全無責怪之意,說道“寡人準了,太子快起來?!?p> 見韓王沒有責怪自己,太子然站起來興奮地繼續(xù)解說自己的計劃。
“同時,連續(xù)派出幾路信使,前往秦國求援,并發(fā)文給周邊各郡,召集士兵,準備勤王。今晚起都城實施宵禁,明日起關(guān)閉城門,只留北門供軍情傳遞,柴薪、泔水進出之用。如此一來,趙、魏間諜將此報知于聯(lián)軍,聯(lián)軍必以為我韓國膽小,不以為意。”
丞相張平連呼妙計。即使是韓國軍方第一人暴鷙也不得不承認,設(shè)身處地自己作為聯(lián)軍主帥也會被韓國一系列舉措所迷惑。畢竟韓國弱小,兵少將寡,諸國肯定不會料到韓國居然敢以區(qū)區(qū)幾萬羸弱之師攻四倍于己的強國之軍。
見三人均贊成自己的觀點,太子然繼續(xù)說道:“當然,我軍若要出城,必定會為聯(lián)軍所知,索性不如大大方方出城。因此我的建議是明日召集好四萬軍隊后,張揚旗鼓地自北門而出,隊伍拉長點,行軍速度慢點,日行不過二十里,做出一副不敢迎敵的樣子,迷惑趙、魏聯(lián)軍。同時軍隊出城后即刻關(guān)閉城門,召集民壯守城?!?p> “待至日落扎營時分,嚴密巡視,廣派偵騎,示敵以弱。我軍如此小心翼翼,趙、魏必定以為我軍救援華陽乃迫不得已之事。次日,行軍不過十五里即可安營扎寨。趙、魏必不把我軍放在心上,我軍半夜襲營,必能大獲全勝?!?p> “而且趙、魏恐秦久矣,半夜而擊時我軍可著秦軍黑衣黑甲,趙、魏必大驚,大事可成也,華陽之危必解?!碧尤怀錆M信心地用力揮了下拳頭。
聽完太子然的一番言論,韓王和張平、暴鳶面色激動。此計甚妙?。≌麄€計劃對人心的把握到了極致,各種因素都考慮了進去,換做自己是趙、魏聯(lián)軍主帥,也會中計!此計若成,破敵還是其次,關(guān)鍵是會大漲韓國聲威,打消不少國家的覬覦。唯一不足的是援軍數(shù)量太少,又與華陽守軍聯(lián)系不上,不然肯定是大獲全勝。
即使有些風險,但是這個風險也是值得冒的。一戰(zhàn)而贏數(shù)年和平,怎么算都劃算。只是韓王心里還是有些打鼓,面帶猶豫地說道,“太子,兵戰(zhàn)兇危。計劃已經(jīng)這么詳細了,寡人看你就不必隨軍出戰(zhàn)了。此事交予暴將軍就可以了吧。”
“是??!公子身份尊貴,萬一有所閃失韓國萬萬承受不起的?!必┫鄰埰揭彩浅雎晞竦?。毫無疑問,剛才的一番話讓張平看到了太子然英明睿智的一面。有朝一日,太子然必定是一位明君。君臣攜手,立不世基業(yè),即使不及周文王與姜子牙,也要超過齊桓公與管仲。
“父王,丞相”,太子然看著他們關(guān)切的眼神,說道:“此戰(zhàn)從某種程度上講,將決定未來幾年我國的生存環(huán)境。如今,群狼環(huán)伺,人人都把我國當成那塊肥肉來看。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們韓國不是那塊肥肉。我們是硬骨頭,想要吃下我們,也要看看他們的牙齒夠不夠硬!”太子然說的鏗鏘激昂。
“計劃是我想出來的,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有我在軍中,出了變動我也好隨機應(yīng)變。還請父王和丞相理解?!?p> “末將誓死保護公子安危。請大王放心,只要末將尚留一口氣,決不讓任何人傷公子一絲毫毛。即使末將身死,也會讓人護衛(wèi)公子平安返回?!北S突然跪下鄭重說道。
“暴將軍快快請起”,太子然在韓王的示意下一臉無奈地拉起暴鳶。
“此戰(zhàn)我韓國必勝,暴將軍不必言死。我隨軍出征無非是激勵士氣,防患于未然。畢竟我軍就實力而言不及魏軍一半,能增加一分勝算也是好事?!?p> “太子,暴將軍”韓王一臉嚴肅地說道,“此戰(zhàn)無論勝敗,你們兩人一定要平安回來。有你們在,我們就有東山再起,反敗為勝的時候!”
“是,大王。”太子然和暴鳶聽后也是不由一陣感動,如果能一直君臣一心,韓國即使現(xiàn)在屢戰(zhàn)屢敗,也必有崛起中原,稱霸一方的一刻!
“不過為了保密,明日你們出征的時候寡人不能為你們壯行了。不過寡人一定在宗廟里為你們祈福,等你們得勝歸來,寡人率眾卿大夫出城迎接!”韓王信誓旦旦地保證。
新鄭,西城。
自從快馬飛奔進王宮,王宮的鐘聲緊急敲響,整個新鄭城就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韓國法律規(guī)定,非緊急情況,傳遞軍情的使者不得在大街上御馬狂奔,否則脊杖五十,刺配為奴。而王宮鐘聲更是非國家危機之時亦不會敲響。這兩點無疑向百姓透露了國家面臨著巨大的麻煩。而百姓緊接著看到的就是無數(shù)的卿大夫坐著馬車急匆匆趕向王宮,神色慌張。
到了午時,終于有消息傳出。趙、魏十五萬大軍兵圍華陽!韓王急火攻心吐血昏迷!一批批的使者趕赴秦國求援!新鄭戒嚴,明日關(guān)閉城門!今晚起宵禁,四萬大軍明日出征救援華陽!
西城校場里,太子然正和暴鳶站在高臺之上看著臺下集合的士卒們。千人將們呼喝著伯長(注:一百人的長官),伯長呼喝著屬長(注:五十人的長官)、什長(注:十人的長官)約束手下的士卒整隊。呼喝聲,叫罵聲,聲聲不絕,夾雜著士卒們不時響起的問詢聲,簡直亂成了菜市場!
“軍卒素質(zhì)如此,此戰(zhàn)堪憂??!”太子然嘆了口氣,聽到嘆息暴鳶臉色也不禁一紅。畢竟是手底下的士卒不爭氣,說出去還是自己疏于管教。等大戰(zhàn)回來,自己一定好好操練這些士卒,暴鳶心里暗暗打算。
“將軍,那邊的士卒是哪里的?”
太子然的一句話打斷了暴鳶的思路。順著太子然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一個方陣站立的井然有序,每個人都昂首挺胸,默不作聲。跟周圍亂糟糟還沒集合完畢的方陣相比,無異于鶴立雞群,十分顯眼。
“回稟公子,那是我們韓國的精銳--材士!”暴鳶一臉驕傲的回答。
“這就是材士?!”以前的太子然再不怎么關(guān)心軍事也知道材士是韓國最精銳的部隊。戰(zhàn)國時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精銳部隊,從士卒當中層層選拔,待遇優(yōu)厚。如秦之銳士,趙之胡刀,齊之技擊,魏之武卒,楚之選練。
“將軍,像這樣的軍隊我們還有多少?”太子然一臉激動地問道。若全國上下這樣的軍隊夠多,不但救援華陽更有把握,而且自己醞釀的軍事改革也會進展的更快。
“不過一萬之數(shù)?!北S臉色略有尷尬。
看著太子然一臉的不解,隨即解釋道“公子,自申相(注:即申不害)變法以來,材士本有十萬之數(shù)。奈何顯王二十八年魏國攻伐我國,不過半年,喪失殆盡。要不是我們消耗了魏國的軍力,齊國哪會那么容易在馬陵之戰(zhàn)打敗魏國。”
說到魏國,暴鳶也是一臉憤憤。當年魏武卒橫行天下,也只有秦國銳士方能與之一戰(zhàn)。齊國純粹就是坐山觀虎斗,等韓、魏消耗的差不多了,這才出手相援,一戰(zhàn)而滅魏武卒。
可憐了變法十五年,辛苦訓(xùn)練出來的十萬材士難敵魏武卒,半年而沒。這也導(dǎo)致了后來的韓國君主輕視材士,對材士的發(fā)展不怎么上心,數(shù)量維持在2萬左右,不上不下,其中一半材士還要分到近乎飛地的上黨郡。
“將軍,無妨。風水輪流轉(zhuǎn),相信我,此戰(zhàn),材士必定名揚天下?!奔词鬼n國精銳名不副實又如何,經(jīng)此一戰(zhàn),便是勁**名之際。
眼看著臺下的方陣集結(jié)完畢,再沒有噪雜聲。太子然當仁不讓的站在臺前,望著臺下黑壓壓的士兵,一股澎湃激動之情油然而生,這種感覺,是從未經(jīng)歷過出征的人所難以體會的。
臺底下的,是我的士兵,是大韓國的士兵。無論他們貧窮或是粗鄙,國家危難之時,只有他們會挺身而出,為身后的親人、家園而戰(zhàn)!
“士兵們,我是韓然?!币痪湓捑鸵鹆伺_下的騷動。什么,他是韓然?太子殿下?未來的國君?
因為人數(shù)太多,太子然制作了簡易的擴音器,而且每隔一百步就有人負責傳音。太子然等到大家都消化了這個事實后,繼續(xù)言道:“是的,大家不用驚訝。我是韓然。不過今天,我不是以太子的身份站在這里,而是以韓國國人的身份,以你們袍澤的身份站在這里?!?p> “想必趙、魏十五萬大軍兵圍華陽的消息大家都有所耳聞,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大家,這個消息是真的!而且,我要告訴大家,我們要出兵救援華陽,我和暴將軍,就是你們的主帥!”
又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先是太子突然出現(xiàn)在閱兵臺,接著是十五萬大軍兵犯華陽,太子隨軍出征。每個消息都讓士卒們震驚非常,因此臺下所有士卒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還好,伯長、屬長們還知道軍紀,維持住了秩序。
看著下面騷動的士卒,暴鳶心頭涌上一絲無奈。按照暴鳶的意思,以四萬之軍迎擊十五萬之眾勝算本就渺茫,因此戰(zhàn)前實在不宜讓士卒們知道敵我情況。不然會未戰(zhàn)先怯,甚至有兵變之危。奈何太子然一意堅持,暴鷙不得不從。
“敵軍來勢洶洶,已經(jīng)包圍了華陽城。這意味著什么,我來告訴你們,這意味著敵軍旦夕可至!”
看著臺下議論紛紛的士卒,公子還嫌不夠亂,又加了一把火。
在暴鳶有如刀劍般眼神的示意下,臺下的士卒終于安靜了下來。太子然得以繼續(xù)發(fā)表自己的“戰(zhàn)前演說”。
“他們是來干什么的?他們不是來游山玩水的,是來侵略我們的!什么是侵略,就是殺我們親人,辱我們妻子。告訴我,大韓的士卒,你們,身為一個韓國人,能不能退?能不能坐視家園被毀,同胞被滅?”
“不能!”臺下是異口同聲的回答。
“好!我也不能。所以我們不能退,只能戰(zhàn)!”
“戰(zhàn),戰(zhàn),戰(zhàn)!”臺下是一陣狂吼。
“說得好!但我要告訴大家,我們面臨的是一場極其嚴酷的考驗,甚至是曠日持久的斗爭和苦難。我身為,太子,唯一能貢獻的就是熱血,辛勞,眼淚和汗水。我所能保證的就是無論前方有多大的困難,我都將與大家一起面對!如果我們戰(zhàn)至最后一人,如果最后一人是我,那我也會倒在沖鋒的道路上,絕不屈服!”
臺下的士卒驚呆了,在這個階級分明的時代。太子居然說要與他們這些泥腿子同生共死!
“讓我來告訴大家,我們的目標是什么。我可以用一個詞來回答,那就是勝利!不惜一切代價地去奪取勝利!無論多么的艱難,無論付出多大的犧牲,我們就是要去奪取勝利!因為,沒有勝利就不能生存!”
“讓我來告訴大家,我們的方法是什么。那就是在地上,在戰(zhàn)車上,在馬上作戰(zhàn)。用我們的全力,用上天給我們的全部力量去作戰(zhàn)。與兇殘、罪惡的敵人作戰(zhàn)直至死亡。這就是我們的方法!”
“士兵們,韓國雖大,我們卻無退路!我們的身后就是親人,就是家園!告訴我,士兵們,你們是否愿意與我一道奮戰(zhàn),將趙國、魏國這群狗娘養(yǎng)的趕出我們韓國?”
“愿意!愿意!愿意!”臺下的士卒徹底振奮了,原來太子也會說臟話。雖然那句狗娘養(yǎng)的不怎么文雅,甚至讓太子然身邊的大臣一陣臉紅,但卻一下子拉近了太子然與士卒們的距離。
“告訴我,你們是選擇懦弱地屈服在敵人的刀劍之下,還是選擇倒在沖鋒的道路上?為了生存,為了自己的家人,為了身后的田園,你們,敢不敢戰(zhàn)?”
“戰(zhàn),戰(zhàn),戰(zhàn)!”回答太子然的是聲震九霄的戰(zhàn)意盎然!
“好!士兵們,跟著我,讓我們把趙、魏這群雜碎們趕出我們的土地!韓國,必勝!”
“必勝!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