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兵臨城下（上）
殘陽西下，宜陽城北十里，向壽一臉肅穆地地望著北邊，似乎在等什么大人物。
如果有宜陽本地人在此，肯定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太守以下，宜陽大大小小的所有主事的官員全部匯集在此。到底是什么人有這么大的面子，居然勞動向太守出城十里相迎，稍有常識的人心中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若非王孫必是王上的親信使者。
向壽已是花甲之年，這一輩子風風雨雨的，什么樣的事情都經(jīng)歷過。作為與當今秦王一起長大的玩伴，他受寵過，也被罷黜過。如果不是宣太后憐憫他曾主政宜陽，如果不是宜陽前任太守貪污糧餉，想必向壽還困守咸陽。
因此，對于如今的身居高位、主政一方他很滿意。即使如今他不得不屈尊迎接曾位居他下的白起，向壽也無絲毫怨言，哪怕自己一行人已經(jīng)等待了半個多時辰。
在最后一抹夕陽里，白起的十萬大軍終于出現(xiàn)在了地平線上。黑色的大軍沉穩(wěn)而厚實，像一座大山緩慢而堅定地挺進，除了馬蹄聲、車輪的吱嘎聲，整個隊伍再無別的聲音。
洛水河邊，隨著中軍的令旗一揮，整個大軍一下子停下腳步。整齊的步伐由動轉(zhuǎn)靜的后果就是激起了一條土龍，讓人可怕的是，即使身陷土龍中，也沒有一個人發(fā)出咳嗽。
很快，有前出的斥候小心翼翼地丈量冰面的厚度，估算是否可容大軍通行，然后迅速地回稟中軍。中軍令旗一揮，所有騎著戰(zhàn)馬的士卒齊齊下馬，下一刻，大軍自動分出數(shù)撥，依次過河。
向壽神色愈發(fā)恭敬，不敢上前打攪。在秦軍中軍經(jīng)過向壽一行的時候，終于有一輛馬車停了下來。一個神色略顯疲憊的將軍跳下馬車，站到向壽面前。
“宜陽太守向壽攜宜陽所有主事官員拜見武安君?！毕驂勐氏乳_口。
“拜見武安君！”向壽身后傳來一陣或激動或崇敬或恭維的聲音。
“向太守客氣了，諸位客氣了。”白起拱了拱手以示感謝。
“武安君遠道而來，下官略備了些薄酒為武安君洗塵接風，還請武安君移步城內(nèi)?！?p> “多謝太守一番美意，只是在下軍務(wù)繁忙，就不打攪諸位了?！?p> 白起擺了擺手，接著說道，“如今王上心憂戰(zhàn)事，為人臣子當為王上分憂。因此在下片刻不敢耽誤，急率大軍前來。宜陽靠近前線，不知如今戰(zhàn)事如何？”
向壽也不客氣，當即回道，“回稟武安君，自胡陽兵敗后，趙、魏、韓三國乘勝追擊，以少量兵力詐開伊闕城門。如今伊闕已盡在三國掌握之中。據(jù)斥候回復，如今趙、魏、韓共計有兵力二十萬，其中四萬韓軍駐守伊闕，十萬趙軍、六萬魏軍分別在北門、南門外扎營，如今營寨已好卻無新的動向，看樣子是在等我軍主動進攻?！?p> “嗯”，白起滿意地點了點頭，問道，“野王方向有沒有新的消息？胡陽兵敗的消息屬實與否？”
“野王方面韓國又調(diào)集了大軍，現(xiàn)在野王、成皋、新鄭一線韓軍人數(shù)不下十五萬。據(jù)說為了加強這塊區(qū)域的防守，韓國與趙國、魏國邊境的城池守備相當空虛，目前多是青壯守城！”
頓了頓，向壽接著說道，“胡陽十萬大軍確實已經(jīng)全軍覆沒。據(jù)可靠消息，我軍之所以敗得如此迅速原因有三，其一胡陽貪功冒進；其二韓國秘密組建了一支重騎兵，在野王一戰(zhàn)中給我軍造成了近兩萬人的損傷；其三趙軍秘密潛行偷襲我軍，我軍在損失慘重的情況下唯恐被包圍全殲，不得已突圍，反而落入埋伏。”
“廉頗的這手妙招我倒是有所耳聞”，白起嘆了口氣。
接二連三的打擊難免讓胡陽動搖了信心，一個主將一旦有了畏懼之心，再想勝利就難了。算了，人都已經(jīng)死了，再說什么都晚了。
聽說胡陽最后喊著殺敵而死，這樣也算沒愧對大秦的赫赫威名。想必韓、趙、魏三國現(xiàn)在樂翻天了吧！不過不急，自己就用這二十萬敵軍的頭顱來祭奠死去的秦國亡魂吧。
白起暗自緬懷了戰(zhàn)死的秦軍，面色不變地問道“韓國組建了重騎兵？這倒有些意思。情報里有沒有說有多少人？”
“據(jù)說只有三千人，考慮到野王一戰(zhàn)的損失，現(xiàn)在最少也是兩千多人。”向壽想了想，報出一個比較合理的數(shù)字。
“嗯！就這些了吧？”
“是的，目前得到的消息就這么多。下官無能，如今韓國對消息封鎖的十分嚴密，想要獲取著實不易?！?p> “太守哪里話，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p> 白起勉勵了一番，言道：“今夜大軍就駐守城外，糧餉一事就有勞太守操心了?！?p> “不敢不敢，此乃下官職責所在。武安君但有吩咐，下官必全力以赴完成。”
“如此甚好！待得勝之時，我親自為太守請功！”
一夜無話。
次日，巳時剛過，歇息了一晚的秦軍重新開拔了。與此同時，聯(lián)軍的斥候在當夜探得白起大軍抵達宜陽的消息后，馬歇人不歇，連續(xù)更換五匹馬后，終于將這一緊急軍情傳遞給大軍。
伊闕城，太守府。
韓、趙、魏三軍統(tǒng)帥匯聚一堂。白起十萬大軍抵達華陽的戰(zhàn)報就擺在眾人面前，戰(zhàn)報還說，有十萬秦軍已經(jīng)從咸陽緊急出發(fā)馳援。按照行程，短則七日，少則十日也會抵達伊闕城下。到時，足足有二十萬秦軍兵圍伊闕，最關(guān)鍵的是，他們的統(tǒng)帥叫白起。
“依我之見，不如趁白起援軍未到，先發(fā)制人。若能滅其一部，后續(xù)的守城就好多了?！绷H率先建議道。
對于白起，廉頗有著濃濃的戰(zhàn)意。這是同時身為名將的驕傲，這是棋逢對手的欣喜。
雖然秦軍的戰(zhàn)斗力強點，但絕非不可戰(zhàn)勝。更何況，白起如今是孤軍一支，而自己卻是有伊闕作為依托，進可攻，退可守。
以九萬趙國鐵騎對十萬秦國勁旅，自己的贏面至少有五成，這還是不計算友軍（韓軍、魏軍）的支援。畢竟，來去如風的趙軍比行軍緩慢的秦軍占了最大的便宜，那就是速度。
只是可惜，趙王的命令是有限度地支援韓軍。絕不會允許自己為了救援韓國而和秦國拼個你死我活，損傷慘重。
因此，在廉頗的計劃里，以魏軍、韓軍為誘餌，依靠趙國鐵騎強大的沖擊力，在很短的時間圍殲一部秦軍還是很有希望的。既展示了趙軍的戰(zhàn)斗力，震懾了秦軍，又能不違背趙王的命令。
“我同意廉將軍的看法，白起大軍遠道而來，我們正可以逸待勞。如果放棄這么好的機會，等白起援軍一到，想贏就更難了?！睍x鄙贊同道。
“我也是這個意思。那一切就按廉將軍的意思，等秦軍一到，我們就給他個下馬威。讓白起知道，我們?nèi)龝x不是好惹的?！边B續(xù)大勝的暴鳶也是意氣風發(fā)地說道。
太子然心里也是如此認為，畢竟趙、魏、韓三軍剛剛?cè)珰灹耸f秦軍，如果僅僅因為白起的名聲就龜縮不出，實在大傷士氣。只是，白起用兵詭詐，不得不妨。
想到這里，太子然開口了，“白起用兵如神，大家還是小心為上。雖說白起大軍今日方從宜陽出發(fā)，但觀起所指揮的戰(zhàn)事，不乏有連夜奔襲之舉。因此大家還是當心今夜秦軍突襲城外大營?！?p> 眾人連道稱是，一番討論過后，就各自回營準備戰(zhàn)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