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戴氏聽完吳嬤嬤的消息,很是憋悶了一陣子,一時間對沈靜璇無可奈何。
整個正院,籠罩在烏云密布的氣氛中。
百靈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在秋月閣以及將軍府正院出現了。
她在秋香的帶領下,給戴氏磕了幾個頭,見戴氏愛搭不理的,心中感慨自己跟對了人,面上卻還是笑嘻嘻地贊美著戴氏。
戴氏聽得差點笑了出來,礙于面子只得努力地板著臉:這小蹄子,也太會說了。擺擺手,她叫秋香帶著百靈下去。
百靈歡歡喜喜地拜別夫人,跟在秋香身后,隨著秋香的解說,一點點了解并記憶著將軍府內的布置。
午后,秋香恭立在沈靜璇身側道:“表小姐,百靈是個值得栽培的,府里的犄角旮旯里有什么,這會子她已經能一一細數出來了?!?p> “嗯,你費心好好調|教著,別讓她跟秋芬一般莽撞?!鄙蜢o璇擱下手中的書,遞給秋香一張單子及若干銀票,“照著這個,去購置一些東西回府,還是走后院的偏門,不要驚動夫人。”
“表小姐,您這是要?”秋香狐疑地看著紙上的物品,疑惑更甚一重。
“沒什么,乞巧那天,請國公府的公子小姐來府里聚聚。憑你的見識,應該能分得出什么是要送人的,什么是要招待客人的。你帶著百靈一起出去,給她裁幾身體面的衣裳,回來后讓她再次走一趟柳姨娘那里。”沈靜璇說完,起身步出里屋,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
秋香心思敏捷,問道:“表小姐可是要出門?”
“嗯,秋芬已經帶著人回來了。我會叫她跟著,彭奎也會在暗地里保護我。沒事的,你去吧,將這件事辦漂亮了,我便安心了?!鄙蜢o璇從不為難秋香,能叫她明白的,都會仔細說與她聽。
而秋芬性格過于莽撞,沈靜璇對她解釋得少,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不敢太看得起她。
一旦秋芬呈口舌之利,或由著性子動了拳腳功夫,壞了事就不好了。
這些天,她有意在磨練秋芬,觀察秋芬。仔細想想,秋芬似乎與上一世有了一點點改變。
沈靜璇心里清楚,那丫頭是在強行壓著好奇心,想看看她到底怎么報復方名顯。
也真是辛苦那丫頭了,一定忍耐得很憋屈吧。想到這里,沈靜璇不由得一笑,看著秋香匆匆離去的背影發(fā)呆。
秋香和秋芬啊,都是好丫鬟呢,這一世,該怎么讓她們過得不那么憋屈呢?
哎……
嘆息一聲,沈靜璇喚來樓下忙著漿洗衣物的秋芬,主仆二人一道乘上馬車,去了郊外。
前腳剛走,大內宣旨的公公就來到了安國公府,說是圣上有意重提立儲一事,請大將軍明日早朝一定不要再缺席了。
戴氏恭送陶公公離去,不由得嘆息不已:“要是曉鸞和曉鳶再年長幾歲,那該多好?!?p> 吳嬤嬤曉得戴氏的心思,只得虛扶著她勸慰道:“夫人哪,咱不著急,待兩位嫡小姐長大了,有的是機會。這皇室的子弟,誰府上不是姬妾成群的?”
“放肆!嫡小姐怎能去給人做妾?”戴氏惱了,狠狠地瞪了吳嬤嬤一眼。
吳嬤嬤卻不驚不慌:“夫人您想哪兒去了,老身會害嫡小姐不成?這王公將相的府上,正室夫人有您這般安泰的,可沒有幾個呢。”
“你這老東西,竟教小娘子們一些三五不著調的東西!總不能真叫嫡小姐去等別人家的正室暴斃吧?不能再由著她們胡鬧下去了,你與朱嬤嬤還有無來往?”戴氏忽然想到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吳嬤嬤會心一笑:“夫人,老身都惦記著呢,趕明兒就叫朱嬤嬤幫著相看兩個最金貴的教引嬤嬤來府上。”
“哼,你這老東西,知道就好,走了,我去看看那兩個小家伙。真是的,這做閨女的娘,要比做公子的娘費心多了。”戴氏甩了甩手絹,扭著腰肢,與吳嬤嬤一并去了西跨院。
沈靜璇料想著,上一世的乞巧那一日,馮娘子會強闖安國公府,攪得滿府上下雞犬不寧。
若不是看到了自家父親的昏庸和愚蠢,看到了自家母親的委屈和憤怒,她二哥沈正陽不會離家出走,更不會遭人設計和挑撥,在幾年后另立門戶。
這一世,她無論如何,要讓她的兄弟姐妹們遠離那樣的漩渦。
能請來她母親莫欽嵐更好,請不來的話,她要盡全力保護好她的手足。
馬車踏踏,經過重華門,又過榮華街,隨后上了三山街外的官道,拐了個彎,走上了一條車水馬龍的林間道。
這條路稍后會分作三條,每一條的盡頭,都屹立著一座巍峨的大山,每一座山上,都有一座久負盛名的廟宇。
中間的路人煙罕至,通往皇家寺廟;左側的路,通往讓男人們燒香拜佛,求取功名的文華寺;右側的則通往讓女人們捐贈香火錢,求娶子女以及姻緣的甘霖寺。
沈靜璇去的,卻是正中央的那一座山。
拾階而上,最終,她還是止步于廟門前。
御用的寺廟,非得到皇家恩澤的功勛貴族之家,不得入內。
她來這里,一是為了看看自己上一世慘死的皇家祭臺,二是為了祈福,為大輝朝祈福。
不是她心系天下,而是,若干年后的外患,會使得她的復仇之路難上加難。
在再次遇到清風前,她想先求一點內心的安穩(wěn)。
過了乞巧,她會想方設法去探究一下,清風是否有前世的記憶。
目前壓在她心頭的,還是安國公府的事。不穩(wěn)住她二哥,她所有的努力都會白費。
她不知道,木訥的彭奎雖然看到了她身后跟著的車馬,卻沒有匯報給她知曉。
因為秋芬交待了,他的任務是保護表小姐,在必要的時候用拳腳功夫退敵。
秋芬沒說要他匯報身后有沒有人跟著啊,彭奎理所應當地想著。
因此,沈靜璇并不知道,當她展示了自己的腰牌,通過了廟門前侍衛(wèi)的防守時,她二哥沈正陽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底。
沈靜璇剛剛進去后不久,孟承淵從廟門口走了出來,目光堅定,氣息沉穩(wěn)。
他沒有看到身后那個跪拜在蒲團上的小娘子,也沒有看到廟門外,隱蔽在林子里的那一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