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一上來就問喝茶的問題。
這讓文武百官都有點摸不到頭腦了,一時間竟然無人上前回答。
最終還是章惇站出來道:“啟稟陛下,福田茶先苦而后甘,讓人頗為回味!”
“哈哈,章公果然和朕一樣,能夠品出這茶中真味!”
趙煦拍手笑道。
他帶回福田茶后,也曾經(jīng)請宮中的貴人品嘗,可大部分都只能嘗出苦澀。
“陛下,這茶以福田為名,可是與福田院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章惇再次問道。
“沒錯,前段時間朕去福田院,卻發(fā)現(xiàn)那里收治的老弱病殘生活困苦,哪怕有朝廷的撥款,以及福田的收入,也不過讓這些人勉強不被餓死罷了?!?p> 趙煦說到說到這里,也不禁想到疤臉那些人,當(dāng)即暗嘆一聲。
“不過后來我再去福田院,卻發(fā)現(xiàn)那里的老弱病殘們,卻開始了自救之路,他們開辦了制茶作坊,這種福田茶正是他們所制!”
福田院是什么地方?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比任何人都清楚。
毫不夸張的說,送到那里的人,幾乎都是毫無希望,只能眼睜睜等死的人。
現(xiàn)在聽到福田院里的人竟然開了制茶作坊,甚至還出產(chǎn)這種福田茶。
這讓朝堂上的官員們也都露出驚訝之色,連章惇和曾布等幾位大佬也不例外。
“朕已決定,將福田茶列為貢茶,由宮中出錢采買!”
趙煦說著一揮手,立刻有小內(nèi)侍端著托盤上前,上面擺放著一盒盒的福田茶。
“這是朕從福田院帶回的茶葉,今日就送給各位愛卿帶回去品嘗一下,若是喜歡,也望你們?nèi)ゲ少I一些。”
趙煦說到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再次補充道:
“福田院那邊就不要去了,這種茶已經(jīng)被一位義商全部買走,朕的茶也是福田院送的。”
章惇等人接過茶葉,卻是面面相覷。
趙煦讓他們?nèi)ベI福田茶,卻又不讓他們?nèi)ジL镌海@讓他們該去哪買?
早朝結(jié)束之后。
章惇從袖子里拿出趙煦送的福田茶。
打開盒子,里面的茶葉并不多,聞起來茶味純正濃厚。
正在這時,一個中年官員走了過來,向章惇略一拱手道:
“章公,您說陛下忽然提到福田院,又送福田茶給我們,到底所為何意?”
只見這個中年人約有四十出頭,中等身材,長方臉,五官端正,頜下三縷長須,看起來極為斯文,就像個普通的教書先生一般。
“元度啊,有時候你不要想太多,也許就是陛下去了福田院,一時心血來潮罷了,并無它意?!?p> 章惇微笑著對中年人說道。
這個中年人正是蔡卞。
他是蔡京的弟弟,也是王安石的女婿,與章惇、曾布都是新黨的核心人物,現(xiàn)任中書舍人一職。
“并無它意?”
蔡卞皺眉,隨后依然不放心的道:“可陛下好端端的去福田院做什么?”
“你有空想這些,還不如想想該去哪買福田茶?”
章惇無奈的拍了拍蔡卞的肩膀,這才轉(zhuǎn)身去了政事堂。
他一直覺得蔡卞的心思太重,明明很簡單的事情都能被他想復(fù)雜了!
“真是我想多了?”
蔡卞看著離去的章惇低聲自語道,隨后又微微搖頭,總感覺這件事有點不對。
僅僅一上午的時間,福田茶之名就已經(jīng)傳遍整個官場。
有資格參加早朝的人,都是各個衙門的主官。
他們下朝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打聽福田茶的消息。
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連趙煦這個皇帝都以身做責(zé),將福田茶定為貢茶,文武百官當(dāng)然也要做出表率。
不過福田茶的消息并不好找。
趙煦不讓百官去福田院,而且就算去福田院打聽,福田院也不清楚福田茶在哪里賣。
寧復(fù)拿到福田茶又沒有做宣傳,只在畫眉齋開賣。
畫眉齋里幾乎都是女客,這些女客又沒幾個對福田茶感興趣。
哪怕有女客聽女伙計介紹過,也轉(zhuǎn)頭就忘,偌大東京城,竟沒幾個人知道福田茶的大名。
所以就算文武百官發(fā)動全力尋找,跑遍了京城的各個茶坊,卻沒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估計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福田茶竟然是在賣胭脂水粉的畫眉齋里出售。
蔡卞心情煩躁的回到家中,這一天他都在考慮福田茶的事。
更讓蔡卞沒想到的是,他托兄長蔡京打聽福田茶的消息。
蔡京是開封府尹,按說這種小事易如反常,卻沒想到蔡京派人打聽了一天,卻還是沒找到哪里有賣福田茶?
“送熱水和茶杯來!”
蔡卞在客廳里坐了片刻,當(dāng)即對下人吩咐道。
下人答應(yīng)一聲,立刻轉(zhuǎn)身出去。
不一會的功夫,就見一個少女端著托盤走了進(jìn)來。
“父親又遇到煩心事了?”
少女關(guān)心的問道。
這個少女正是上元節(jié)那天,寧復(fù)與柳清心遇到的那個蔡姓少女。
她是蔡卞唯一的女兒,只不過卻是妾室所出。
“嗯?!?p> 蔡卞說話時都沒有看女兒一眼。
他正妻出身顯赫,又和他育有一子,至于眼前這個女兒,本是一次酒后亂性所生。
蔡卞雖然承認(rèn)了這個女兒,卻向來不對她假以辭色。
“把這個倒入杯中,再加入熱水沖泡!”
蔡卞伸手將趙煦送的茶葉放到桌子上,然后對女兒吩咐道。
“是!”
少女聽到父親的吩咐卻是一喜,當(dāng)即拿起盒子打開。
當(dāng)看到里面的茶葉時,整個人卻一下子愣住了。
“父親您也喜歡福田茶?”
少女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鼓起勇氣問道。
“嗯?”
蔡卞聞言猛然抬頭,終于正眼看向了這個女兒,并且急切的問道:
“你怎么知道福田茶?”
“這個……這個茶很重要嗎?”
少女也嚇了一跳,她還是第一次被父親如此詢問。
“當(dāng)然重要,這是陛下賞賜百官的茶,你快說你是怎么知道的?”
蔡卞站起來緊盯著女兒再次追問。
“我是聽詩社的一個小姐妹說的,她昨日參加詩社的一個聚會,主持聚會的人送了她一盒福田茶?!?p> 少女說到最后時,小臉也因興奮而微微發(fā)紅,她第一次感受到父親的重視。
“詩社聚會,那你是不是也拿到一盒福田茶?”
蔡卞當(dāng)即興奮的問道,有了這盒福田茶,就可以順藤摸瓜,查找到福田茶的來路。
“沒……沒有,我昨天身體不舒服,所以沒去?!?p> 少女聲音低柔的道。
自從那天上元節(jié)后,她就一直不想再見到柳清心,為此連詩社的聚會也沒去。
“那你知不知道對方的福田茶從哪來的?”
蔡卞焦急的再次問道,他才沒時間關(guān)心女兒的小心思。
“我……”
蔡姓少女剛想說不知道,但忽然想到小姐妹告訴她,茶葉是和香皂一起送的。
“應(yīng)該在畫眉齋!”
蔡姓少女眼睛一亮,當(dāng)即大聲道。
香皂的大名已經(jīng)在貴婦間傳遍了,她當(dāng)然知道只有畫眉齋才有香皂。
“來人,快去畫眉齋買兩斤福田茶來!”
蔡卞當(dāng)即對外面吩咐道。
立刻有管事答應(yīng)一聲,小跑著出去辦事了。
“琰兒你做得不錯,這些消息可是連你大伯都沒有打聽出來!”
蔡卞這時難得和顏悅色的對女兒說道。
少女名叫蔡琰,與東漢末年的才女蔡文姬同名,所以李清照才給她取了個蔡心機(jī)的外號。
“謝父親夸獎!”
蔡琰聽到父親的話也是喜不自勝,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得到父親的夸獎。
“父親您可知昨日舉辦詩會,將福田茶送給其它姐妹的人是誰嗎?”
蔡琰當(dāng)即趁熱打鐵,想要再次博得父親的夸獎。
“是誰?”
蔡卞再次驚訝的問道,看樣子女兒似乎知道更多的消息。
“對方姓柳,正是開封府那位柳推官的女兒。”
“就是你那個不成器堂兄想娶,對方卻寧可逃婚也不嫁的女子!”
蔡卞這下更加驚訝了。
“沒錯,這個柳小娘子不愿嫁給堂兄,竟穿上嫁衣主動將自己嫁給了一個曾經(jīng)有過婚約的人,而這個人父親您肯定聽說過他的名字!”
“誰?”
“寧復(fù)!”
“上元詩會獨占鰲頭的寧復(fù)?”
蔡卞瞪大眼睛,他也沒想到柳家那個逃婚的女子,最后竟然嫁給了寧復(fù)這個大才子。
“正是,另外據(jù)我所知,福田茶就是寧復(fù)交給柳家姐姐,叮囑她將茶葉送給詩社的小姐妹們?!辈嚏俅位卮鸬?。
“竟然和寧復(fù)有關(guān)!”
蔡卞聽到這里也興奮的一拍巴掌。
以他的身份,知道一些更加隱秘的消息。
比如寧復(fù)很受章惇的看重,甚至章惇曾經(jīng)招攬過對方,但不知為何沒能成功?
“你和寧復(fù)夫婦是不是認(rèn)識?”
蔡卞興奮的來回走動幾趟,忽然向女兒再次問道。
“我只在上元節(jié)那天見過寧復(fù)一面,當(dāng)時他陪著柳家姐姐,我也沒想到他竟能獨占鰲頭?!?p> 蔡琰猶豫了一下終還是點頭道。
“很好,這段時間你與寧復(fù)的妻子多接觸一下,盡量打聽關(guān)于寧復(fù)的消息!”
蔡卞再次吩咐道。
福田茶的事與寧復(fù)有關(guān),而寧復(fù)又與章惇有關(guān),那么這件事背后,會不會是章惇在搞什么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