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徽宗政和五年,東京。
歲暮苦寒,冷風(fēng)如刀,一代權(quán)相蔡京府中,卻有一俊美少年,身著錦衣華服,在奢華古樸,雕梁畫棟的正堂中淺吟低誦,開口便是錦繡山河: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guān)路……”
但見這少年眉如遠(yuǎn)山,目似星河;手持折扇,微微晃動,一身淡青長衫,長身玉立而自帶名士風(fēng)流;看著便像是誤入凡塵的謫仙,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
在堂中裊娜升騰的龍涎清香下。
男人看了嫉妒,女人看了融化。
話落,高坐上首的一位古稀老者便放下手中茶盞,撫掌輕嘆道:“如此詩作,我兒果真是進益了,也不枉為父整日將你帶在身邊。難道這雷擊真是上天賜福不成?!”
但見老者兩鬢斑白,三尺美髯垂胸,卻精神矍鑠;雖形容枯槁,舉止遲緩,可一雙昏花老眼偶露的精光,卻攝人心魄;此人正是北宋年間,一代權(quán)相蔡京!
“父親謬贊了。”少年見蔡京夸贊,連忙謙虛道:
“兒子一向糊涂,連累父親憂心;后得了上天警告,才知以往荒唐,如今不過是亡羊補牢?!?p> “兒子出身名門,自當(dāng)砥礪而行,以慰父親期望?!?p> 少年名喚蔡爍,乃是蔡京的第八子,一個本該夭折的孩子。
“能有這般態(tài)度便是好的?!辈叹┺壑厉纵p笑道:“戒驕戒躁固然是好,卻也不必矯枉過正;須知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刻苦攻讀是好的,可也別把身子累壞了。”
“便是孔圣人,也是十五才有志于學(xué),且不必著急?!?p> 蔡京見蔡爍面色淡然,顯然沒有喜形于色;不禁心中大是安慰:他年近五旬方才有這個老來子,一向?qū)氊惖镁o;可他日理萬機,政務(wù)繁雜,顯然疏于管教。
東京又是一朝國都,暖熏繁華,煙花樓臺、里弄瓦肆不計其數(shù);再有這京中躺在祖宗功勞簿上的紈绔子弟勾引逗弄,好好的孩子竟傳出了衙內(nèi)的名聲。
可轉(zhuǎn)念一想,他七子八孫,盡皆在朝為官,這個小兒子一生平安順?biāo)毂阋矇蛄恕?p> 可哪兒想到,天有不測風(fēng)云,這孩子被人算計著欺男霸女,老天卻是看不過眼了,一時間風(fēng)云突變,呼啦啦一個響雷劈下來,差點讓他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萬幸祖宗保佑,轉(zhuǎn)危為安,竟然脫胎換骨,洗心革面,像是換了個人。
病榻上撿起書本,日夜苦讀,病好后又勤練武藝,如今更是能做出這般古拙大氣的詩詞!
想到古今名人,帝王將相大多有不凡之處,如漢高祖斬白蛇起義等等,蔡京卻又放下心來,一心一意盼望著幼子能夠有所成就,將來位極人臣,再延續(xù)蔡家富貴。
這廂蔡爍瞧見蔡京真情流露,一腔慈父心腸,不禁心中苦笑一聲。
兒子還是你的兒子,只是這芯子,卻是來自于千年之后。
“父親?!辈虪q回過神來,斟酌著向蔡京問道:“兒子雖然有心為江山社稷效力,可這詩詞到底有妄議朝政的嫌疑;當(dāng)今官家乃是太平天子,盛世之君,未必不會…”
“我兒不必?fù)?dān)憂!”話未說完,蔡京便擺手低聲道:“昔日王公安石說過,端王輕佻,如今坐上了龍椅也只是一味高樂,每日里縱情聲色,心中哪兒有社稷黎民?!?p> “況且我兒來日是要入朝堂的,如今詩作流傳出去,也是造勢。”
趙宋官家百年養(yǎng)士,雖然科舉興盛,但受人舉薦入朝為官的也不是沒有;而要走這終南捷徑,首當(dāng)其中的,便是要有一定的名望,再不濟,也要有幾篇膾炙人口的詩詞。
“兒子知道了?!辈虪q答應(yīng)一聲,暗道這以退為進果然不錯。
自己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要洗掉世人眼中紈绔衙內(nèi)的標(biāo)簽,雖說權(quán)貴之家,宰相之子,飛鷹走狗,仗勢欺人倒也平常;可這是北宋末年!皇帝昏庸無道,滿身的藝術(shù)細(xì)菌!
如今已是貪宦橫行,匪寇四起,將來外敵入侵,更是民不聊生!
而蔡家的恩寵富貴也就到下一任皇帝便會轟然崩塌!
與其將來眼瞧著靖康之恥,漢室子民淪為蠻夷口中的兩腳羊,閨閣女流要被人肆意凌辱,一場災(zāi)難丟掉一個民族的氣節(jié);不如由我謀朝篡位,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不為別的,只為子孫后代挺起胸膛做人!
只是現(xiàn)在,必須稍安勿躁,積蓄實力,廣邀名望;在京中暗中布局,提升官位,日后鎮(zhèn)撫地方,大權(quán)獨攬;訓(xùn)練出一支百戰(zhàn)精兵出來,然后效仿洪武大帝乘勢而起!
“兒子那日荒唐無狀,昏了頭害了禁軍林教頭?!?p> 見蔡京已有倦意,蔡爍連忙道:“雖說本朝貴文輕武,他也只是個禁軍的槍棒教頭,但到底是兒子無禮在先,如今兒子已經(jīng)洗心革面,正該親自上門賠罪才是?!?p> 想起這個,他便冷汗直流,當(dāng)日魯智深的禪杖離他腦袋只差微毫!
這個前身,真是蠢笨如牛,被人稍加算計,便與林沖娘子起了沖突,若不是林沖天生性子懦弱,怕得罪權(quán)貴,當(dāng)日又有天雷降臨,說不得,自己便要尸首分離!
蔡爍心中苦笑連連,北宋末年也罷了,偏偏夾雜了水滸世界!
想到在不久的將來,有個黑矮漢子將在水泊梁山插旗,打出替天行道的旗號,率領(lǐng)天罡地煞,以清君側(cè)的名義要自己全家的命!
他便感慨時不我待。
倒不如我搶占先機,改天換日,反正北宋是要亡的,梁山是要慘淡收場的。
“我兒忒過謹(jǐn)慎了,一個禁軍教頭便是冤枉了他又如何?”蔡京略略思忖,道:“不過我兒即將入仕,卻是該做些洗心革面的事情給外人瞧瞧。便教管家備下禮物,你去一趟便是?!?p> “多謝父親?!辈虪q松了一口氣,慶幸一切還來得及。
林沖雖然現(xiàn)在懦弱無當(dāng),可那是沒把他逼到絕地,他要顧及官位家小;一旦他一無所有,了無牽掛,距離上山插旗也就不遠(yuǎn)了!到那時,悔之晚矣!
“你如今也大了,凡事自己三思后行。不求你將來光宗耀祖,只求你平安順?biāo)?,無病無災(zāi)便好?!辈叹┢鹕恚骸罢猛忸^有人來了,為父便不陪你了。”
彼時年關(guān)將近,尋親訪友的不計其數(shù);這官場的人精又豈能放過這行賄送禮的好機會?估摸著外頭上門拜會的不是六部尚書,便是左右侍郎。
“接待外客要緊,父親自便,兒子理會得。”蔡爍答應(yīng)一聲,扶著蔡京送到二門…
云起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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