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風(fēng)大哥……”張元瞪圓眼睛,訥訥地喊道:“風(fēng)……風(fēng)大哥小心!”
只見血色的湖泊旁,風(fēng)寒秋正豎起一張右掌,而在他身后,則莫名地出現(xiàn)了一個同樣豎起右掌的龐大身影,足有千丈高,滿身金光,慈眉善目,頭頂一根頭發(fā)絲也沒有!
這是一尊佛,一尊俯瞰天地、萬眾信仰的佛:大自在金光佛,也是風(fēng)寒秋的佛身法相!
張元想起風(fēng)寒秋曾經(jīng)告訴過他的話:“我的師尊名為金身佛陀,與風(fēng)傾云郡主的師尊紅娘夫人、八駝神丐、正氣書生一起,被稱為‘藍星四怪’?!?p> 金身佛陀,教會風(fēng)寒秋佛家功法,這好像并沒什么不對??墒?,大半年前,烈虎原一戰(zhàn)的時候,風(fēng)寒秋不是才長生境的修為么,他是怎么能像坐了火箭一般,從長生境大圓滿,一路飆升到輪回尊境大圓滿,甚至比張元的修為,還要高出一大截的?他又是怎么修煉出了金身佛相這樣的功夫——這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戰(zhàn)技,而是連圣人都要眼紅的神通!
常聽說天尊榜、地尊榜上的尊境強者,都會領(lǐng)悟一種或幾種神通,所以就連一般的圣者境,也不敢輕易欺壓他們——就連殤血部落的血無殤,似乎也沒有領(lǐng)悟神通哩!
風(fēng)寒秋這一身傲世驚天的修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他怎么進步得如此之快?
關(guān)鍵是,他到底對上了什么人,就連他這一身驚天徹地的修為,居然也會落得如此之慘?
那座千丈長的金身佛相,滿眼金光已經(jīng)黯淡,就像快要熄滅的蠟燭;那佛相的手掌也似斷了半截,佛身上,甚至有一滴滴金光燦燦的液體滾落下來,活像佛相流出的血液!
風(fēng)寒秋的氣息也極是萎靡,嘴角溢著鮮血,半邊左臂已消失不見,就和那佛相一模一樣。
但他仍堅持舉起右手,于是佛相也跟著舉起右手:“萬佛朝宗!”
佛相那粗大的金唇輕輕噏動著,似乎在喃喃地念著真經(jīng);佛相身上的金光猛地一暗,又忽然一亮,竟有影影綽綽的無數(shù)佛相,自它身后緩緩露了出來,都飄浮在了半空中。接著,風(fēng)寒秋把手掌輕輕往前一按,那萬千佛相便都朝著湖畔一名枯瘦老者飛了過來!
那枯瘦老者一身血衣,眼看著那些佛相凝結(jié)成一道散發(fā)著萬千佛光的圓弧,卻也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小伙子,你能打敗我血魔軍團的三大血帥,也算你的確天資非凡。但你想以輪回尊境大圓滿的修為,硬扛本帝的血魔手,你這不是異想天開么?投降吧,為時不晚!”
然而風(fēng)寒秋連眉頭也沒動一下,只是強撐著,把那萬千佛相,一齊狠狠地按了下去!
很顯然,他現(xiàn)在的修為摧動這一式“萬佛朝宗”的神通,實在是有些力所不逮,他身上的諸多傷勢,倒像都是強行催動攻擊造成的——但他卻仍然不管不顧,只把手掌用力按下去!
“風(fēng)大哥!”張元縱身而起,一邊飛掠,一邊拼命大喊:“風(fēng)大哥,不要強撐??!”
但他只是剛剛走出血霧,離那血紅湖泊還有不知多遠,無論怎么大喊,風(fēng)寒秋也聽不見。
然而奇異的是,他卻能聽到風(fēng)寒秋和那老者的聲音,也能看到他們激戰(zhàn)的每一個細節(jié)。
只見那老者輕輕抬起一只手,血色湖泊立時便掀起了驚天巨浪,驀然在老者身后凝結(jié)成一個足有千丈方圓的手掌,迎著那萬千佛相輕輕一托,立時間,血光滿天,腥臭味令人作嘔!
血手蓋天,萬千佛相立時紛紛碎裂,風(fēng)寒秋則“哇”地一聲,吐了一口金黃的血液!
“你雖有成佛的心思,卻沒有成佛的機緣與實力。小子,投降吧,雖然你傷了本帝座下一員元帥,但本帝仍然有愛才之心,只要你在這血魔池里修煉數(shù)百年……”
但風(fēng)寒秋只是一聲冷哼,打斷了老者的喋喋不休:“嗜血魔帝,你的廢話太多了!”
嗜血魔帝!就像一個驚雷在大晴天炸響,直震得張元耳邊嗡嗡作響!
據(jù)說三千魔域里,有三十六周天大神魔,其中最為頂尖的自然是那聲名震動大陸的三大魔神:天魔神帝鈞,地魔神該亞,心魔神問天,這三個自先天之中生成的大魔神。
而只比大魔神低一階的,則有五名絕世魔帝:陰陽、嗜血、戰(zhàn)武、死靈、創(chuàng)世。
嗜血魔帝,位列五大魔帝的第二位,修為之高,當(dāng)真已到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難道在那血紅湖畔,風(fēng)大哥拼死搏斗的,竟是這么一尊魔族的頂級強者?
張元只覺得喉嚨里有些發(fā)干、發(fā)疼,振動雙臂,飛掠的速度不由又快了一分。
“你既然知道本帝的名字,便應(yīng)該知道,在這血魔池畔,本帝就是無敵的,就算你是藍星帝國的皇帝東方破曉,來了這血魔池,恐怕也不是本帝的對手,你又何必作無謂的反抗呢?”
“廢話少說,要打便打,何必像個女人,婆婆媽媽!”風(fēng)寒秋身后的佛相已然完全崩潰,連一絲金光也沒能留下,他卻似仍不屈服,翻手間,又取出一柄金刀:“七品蓮花刀!”
只見那刀身上有著淡淡的紫色光芒泛起,刀身一轉(zhuǎn),便出現(xiàn)了一朵紫金色的斗大蓮花。
“一佛出世,一品紫金蓮!”風(fēng)寒秋輕叱一聲,那蓮花驀然升起在半空,一陣旋轉(zhuǎn),花身上便綻放出一道道紫色光芒,朝著嗜血魔帝籠罩過去,竟似要把他給吸進紫蓮里去一般!
“若是你那師傅,金身佛陀使出這一招,倒還有些看頭。你嘛,火候太差了!”
不知為何,嗜血魔帝似乎話特別多,就像孤獨了數(shù)百年的一位老人,驀然找到一個談伴一般,一邊把那血魔大手迎上那道道紫蓮,一邊仍在喋喋不休地說著。
“就讓你看看,本帝是如何破去你這七品蓮花刀的。說是降妖除魔,其實,是被妖魔所除吧。再說了,你們總說我等是魔族,這怎么可能,我等明明是上天眷顧的神族?。 ?p> “閉嘴!”眼看著道道紫光被那血魔大手拍散,連那朵紫金蓮花也給拍到不知哪兒去了,風(fēng)寒秋正在焦躁,忍不住厲叱一聲,又高高舉起了手中金刀:“二佛升天,二品青玉蓮!”
兩朵青色蓮花,晶瑩剔透,又從那刀身里浮現(xiàn)出來,飄向嗜血魔帝。
但嗜血魔帝嘴里仍是喋喋不休,卻只是將那血魔大手一拍,便又拍散了這兩朵青蓮。
“三佛濟苦,三品金光蓮!”“四佛功德,四品赤焰蓮!”“五佛慈悲,五品沉香蓮!”
風(fēng)寒秋一次次舉起手中金刀,每舉起一次,身體便搖晃一次,嘴里也會噴出一口鮮血!
但嗜血魔帝卻只是一次次舉起那只血魔大手,一次次把蓮花拍散、拍碎,絕不留情!
而每一次揮動血魔大手,他也總會喋喋地說上半天,直說得風(fēng)寒秋眼前金星直冒!
“風(fēng)大哥!”張元還在朝血魔池飛快掠去,但他與血魔池的距離,卻似一丁點也沒縮?。?p> 風(fēng)寒秋似乎也到了強弩之末,雙手撐在刀柄上,刀尖插在地里,呼呼地喘著粗氣。
“沒力氣了吧?”嗜血魔帝微微笑著,伸出手去,像是要扶住風(fēng)寒秋:“沒力氣了,就不要打了,投降吧。你只需要在血魔池底修煉一百年,本帝絕對能讓你當(dāng)上一名血魔元帥!”
“叱!六佛涅槃,六品白蓮!”風(fēng)寒秋卻猛然大喝一聲,刀尖上撩,一朵潔白無暇的雪蓮花,便顫微微地脫離了刀尖。風(fēng)寒秋一口鮮血噴出,那白蓮花驀然化作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wǎng),竟猛然網(wǎng)住了那只血魔大手,就要把它朝血魔池里拉去,還要順著大手,網(wǎng)上嗜血魔帝!
“竟敢燃燒生命本源,簡直就是愚蠢!”嗜血魔帝叱了一聲,忽然翻轉(zhuǎn)了血魔大手。
“燃燒生命本源?不要,風(fēng)大哥……”嗜血魔帝的聲音遙遙傳來,張元心里立時打了個激靈,猛地側(cè)過身子,就像前面有什么墻壁在擋路,他要把那攔路的東西狠狠撞開一般!
還別說,他這么一撞,竟真的撞出去數(shù)十丈遠,離那血魔池的距離便要近了一些!
但風(fēng)寒秋那朵六品白蓮已發(fā)出去了,然后嗜血魔帝將血魔大手一個翻轉(zhuǎn),竟一把抓住了那張潔白的大網(wǎng),用力一扯,大網(wǎng)應(yīng)聲而裂,風(fēng)寒秋又是哇地一聲,吐了一大口鮮血!
“你還有什么招數(shù)?沒有的話,就真不要再逞強了,投降了吧?”
也不知是為何,嗜血魔帝老是想勸降風(fēng)寒秋,難道他真的有這么重的愛才之心么?
但風(fēng)寒秋只是冷冷一笑,伸手擦去嘴邊的鮮血,第七次舉起了手中的金刀!
“七佛舍利,七品灰蓮!”這次,金刀里沒有飄出一朵比一朵大、一朵比一朵鮮艷的蓮花,卻劇烈地顫抖一陣,居然飄出一朵淡淡的、細細的、灰蒙蒙的、一點也不起眼的:花苞!
是的,花苞,幾片灰色的葉片緊緊地包裹著,葉片上還有絨絨的細毛;被包裹在其中的“花朵”,也只有小孩子的拳頭大小,灰蒙蒙的,絲毫不見蓮花的亮麗與繁盛!
而且那花苞還似乎不想離開刀身,風(fēng)寒秋的牙關(guān)緊咬著,額頭上、兩腮、雙手,青筋一根根冒出來,汗水涂滿了他全身上下,那花苞卻似閨中少女一般,一步三回頭……
“哼哼,你這七品金蓮刀,應(yīng)該是要等你突破到了帝境,才能完全施展出來吧?特別是這第七式,雖然連本帝也感受到一種危險的氣息,但就憑你的修為,是施展不出來的!”
“臭老頭閉嘴,閉嘴啊!”風(fēng)寒秋似是忍無可忍,凄狂地大叫著,猛地一拍自己胸口,又是一口鮮紅的血液噴出來,把那整條刀身都染得通紅一片!
“什么,你居然吐出了心口本命血?你怎么能這樣,你怎么這么不愛惜自己的未來?”
“風(fēng)大哥!”聽著嗜血魔帝似乎氣急敗壞的叫聲,張元更是心痛欲絕,不可自抑!
風(fēng)寒秋,兩人見面的機會雖然不多,但在張元心中,那就是大哥哥一樣的存在,更是一位最好的錚友,一位合格的引路人,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之中,最為看重的一位!
想當(dāng)初,在洛云鎮(zhèn)北大王莊初見,他便是那么獨立寒秋,卓爾不群。
后來,洛云鎮(zhèn)再見,鏡湖畔相救,直至三百多年后,虎烈原又重逢……
張元永遠都記得,風(fēng)寒秋在大王莊、鏡湖畔的兩度相救,記得他在虎跳崖對自己的淳淳教誨,記得虎烈原重逢的欣喜,記得他與自己相處的每一聲話語,每一個動作……
然而,現(xiàn)在,自己這位最好的摯友,難道就真的要離俺而去了嗎——不要啊……
張元只覺得內(nèi)心有一股龐大的氣機,從元神之中沖天而起,順著經(jīng)脈直上百會,似要直沖九霄;而腳下的步伐卻似快上數(shù)十上百倍,竟一個跨步,便已沖向了血魔池畔……
但似乎來不及了:嗜血魔帝已揮起了那血魔大手,狠狠拍向全身流血的風(fēng)寒秋!
他這一巴掌,不像剛才那樣,只是指指點點地,馭使著血魔大手拍擊。這一次,他是把自己那只右掌,也融入到了血魔大手之中:于是這一掌的威力,已是連天都能拍得粉碎!
“不要!”張元身在空中,雙腿已是左弓右箭;左手劃著圓,右手劃著弧,雙手接連拍出:“龍戰(zhàn)于野、龍漸于陸、龍潛于淵、龍見于田、龍興于闐!”
五掌拍出,似乎還不放心,干脆再來三掌:“亢龍有悔、飛龍在天、神龍擺尾,熔!”
雖然元神一陣陣空虛,雖然神智略有些模糊,但那接連九條神龍,卻終究還是飛了出去!
然而實在是遲了:那一掌血魔大手已狠狠地拍中了風(fēng)寒秋,不但拍得那朵灰色蓮花如驚虹一般綻放,然后便被拍得支離破碎,連張元的身子,也被拍得高高飛向了血魔池!
“撲通!”一聲清脆的水響,風(fēng)寒秋徑直砸進了血魔池中,連朵水花也沒泛起來!
當(dāng)張元和九條神龍一齊飛到血魔池上空的時候,已看不到風(fēng)寒秋的蹤影了!
“你又是……你要干什么?”嗜血魔帝一眼看到張元飛來,正怒喝詢問,卻見張元已緊跟著風(fēng)寒秋的步伐,一頭扎進了滿是血腥味的血魔池,沒有半分遲疑!
“都是奇了怪了!”嗜血魔帝吞了吞唾沫,憤憤然搖了搖頭:“一個個的,都搶著尋死呢。真當(dāng)本帝這血魔池是吃素的?以這滿池鮮血的腐蝕力,兩個少年下去,死無全尸啊!”
話音未落,卻又聽得一聲怒喝:“嗜血,那個漆黑褂子的少年呢,哪兒去了?”
“死了!”嗜血魔帝心不在焉地回答,回頭一看,猛地跪倒:“天魔神大人,地魔神大人,心魔神大人!嗜血軍團統(tǒng)帥血天都,叩見三位魔神陛下,萬神……”
“行了行了!”領(lǐng)頭的是一個枯瘦老者,比他血天都還要枯瘦三分,一雙眸子卻是精光四射,冷冷地打斷血天都的話,厲聲問道:“你說他死了,怎么死的,留下什么東西沒有?”
“那個在我宮殿前胡纏了三天的少年,被我給打進了血魔池,這少年剛剛來了看到,也一下子就跟進去了。我這血魔池,三位陛下也是知道的,他們進去了,哪兒還可能活著?”血天都喋喋不休的毛病,就連面對魔族的三大至尊,也似乎是改不了的,陪著笑,低著腰,卻仍喃喃地道:“至于東西,哪有什么東西能留下來,全都丟進血魔池,化成水了!”
“糟了,糟了!”枯瘦的天魔神帝鈞一下子坐倒在地:“完了,一切都全完了!”
“你TMD就是一個笨蛋!”他身后,幾近半裸的苗條女子,地魔神該亞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血天都臉龐上:“你就不知道把那少年擋住,等我們幾個到來啊,真TMD愚蠢!”
血天都捂著臉龐,欲哭無淚:“地魔神陛下,我,我哪知道要把他攔住??!”
他求救地望著第三位強者:那灰衫白鞋的心魔神問天。
“紀元之劫越演越烈,整個神魔大陸都到了生死一線的關(guān)頭。而我神族能夠得以長生的秘密,就在那少年身上。準確地說,是在那少年身上的一截劍鋒上面?!毙哪駟柼炷樕彩蛛y看,卻仍壓抑住怒氣,給血天都解釋道:“那截劍鋒,據(jù)說就是先天至寶混沌石圭,上古傳說中它是用來斬斷天地至劫的。它是先天至寶,應(yīng)該不會被血魔池給腐蝕掉。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它掉進了血魔池,誰能去池底把它給取出來?”
血天都打了個哆嗦:“問天陛下,你別看我,我,我可不敢進去!”
他猛地撲到地上,哀嚎陣陣:“我不能進去啊,我一進去,就會被血魔池給同化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