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課稅與徐老虎
接下來的幾天波瀾不驚。
徐小胖也沒給自己準信,擾得李浩宇心態(tài)都不美麗了。
眼看這天就到了課稅的日子。
一大早李浩宇就被李氏拍醒,趕忙起床收拾。
準備去村南徐員外家,等著領課稅以后可以分得的糧食。
李浩宇拿著衣服剛要穿,李氏一巴掌拍在他拿衣服的手上。
李浩宇正納悶間只聽李氏言道:“今天是拿糧食的日子。你穿這身衣裳,那老財看你穿得不錯,就會刻意少給你糧食。糧食已經(jīng)被克扣了不少,只有打扮的更難生活才可能讓那老財發(fā)發(fā)慈悲?!?p> 明白了,這就是哭窮啊。自己這都已經(jīng)是補丁衣服了還怎么哭窮啊,李浩宇不解。
只見李氏從墻角的籮筐里拿出幾塊破布,抖摟開來居然是衣服。李浩宇被驚的不輕。
愣神的功夫,破布就套在了李浩宇身上。
衣服不光破舊,還有一股子霉味兒。
“好家伙啊,這次真成了徐小胖的跟班說的小乞丐了?!崩詈朴钚睦锔锌馈?p> 這還不算完,衣服全是破洞也就算了。
李氏從灶膛里掏出一大把草木灰。
先用水把李浩宇的臉打濕,然后把草木灰涂了李浩宇滿頭滿臉。
“飯也莫要吃了,等會拿糧的時候你肚子能‘咕?!瘞茁暡沤斜臼??!崩钍线呁窟呎f。
李浩宇還想掙扎一下,看到李父也坦然走到一旁同樣的弄了自己一身草木灰。隨即停止了掙扎。
唉......李浩宇嘆了口氣。心里想著:許是這個時代農(nóng)人活下去不得不學會的狡黠。
不多時來到村南徐員外家門前,這里早就站滿了人。
一看人群,李浩宇樂出了聲。
清一色的破衣爛衫,就和逃難似的倒也壯觀。
拿三要四自來熟的幫著整頓秩序,裝出很努力認真的樣子。
之前“秀才事件”時見過的徐員外“徐老虎”坐在一把圈椅上,手捧紫砂茶壺。
這次離得近了,瞧著他肥頭大耳、八字胡。真真是“地主標配”啊。
身后站著倆虎背熊腰的主兒:重眉毛大眼睛絡腮須,敞著衣裳。看胳膊比自己的腰都粗。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
旁邊還站著一個小胖子,正是徐守財。
一邊跳著對李浩宇擠眉弄眼的打招呼。
人群前邊擺著一張書案,上邊放著一摞賬本。一個賬房邊叫人名姓邊打算盤。
眼見人來的差不多了,也沒有什么講話的路數(shù)。徐老虎直接安排人發(fā)糧。
小胖子見李浩宇不搭理他,也不惱。七扭八拐的來到李浩宇旁邊。
正好李浩宇也想問問他讀書的事,倆人就湊一起嘀咕起來。
渾然沒有注意到皺著眉頭的趙春分。
“小胖......不是,少爺?!崩詈朴钫f順了嘴,趕忙改口道:“少爺啊,咱們讀書的事有著落了嗎?”
徐小胖興奮的答道:“我說讀書,我爹挺高興的。不過他說這個時候除了私塾,是沒有先生出來教書的。沒幾個月就要入冬了,都是盤大賬的日子口?!?p> 是了,李浩宇想起來了。
這個時節(jié)該拿錢的拿錢,該要賬的要賬。誰這個時候出來找活計啊。
而且古代的人特別注重年節(jié),少有在外教書不歸家的道理。
徐小胖接著說道:“我爹說今年剛結束取士。明年不是大考之年,教書先生好找的很。對了,他還說,一會兒你家拿了糧,記得帶著你爹一起過去見他。”
最牽掛的事有了準信,李浩宇放心了。
接著好奇的問道:“咱們這個稅是怎么個繳法???”
徐小胖笑著說:“這個我知道。我爹說過:‘天下的田共分上中下三等,每三年一評。按照田地等級不同納不同的稅’?!?p> 接著小胖子賊兮兮的貼在李浩宇耳朵邊說道:“我爹還說了,那就是個說法。其實全天下都是兩等田。像我們這里的,不論好壞全是中等田?!?p> 小胖子很是悲憤的說道:“那些個老爺們家里的田都是下等田,有官身功名的還根本不納糧。其實就是我們這樣的人養(yǎng)活了全天下的人?!?p> 那本就在臉上不占地方的五官,都緊緊地聚在一起了。
李浩宇心里暗道:“你還委屈上了,要不咱倆換換試試啊?!?p> 李浩宇接著問道:“那上等田呢?”
徐小胖回答說:“我爹說上等田的都是惡人,他們需要多繳稅。”
小胖子不懂,李浩宇是聽明白了。估計都是有田產(chǎn)又無依仗的人家。
想到李父之前的沉默,估計從前自己家也是有田的。
可是按照上等田的方式繳稅肯定不堪重負,最后把地兌給了徐家,成了租地的佃戶。
不多時李父也領了課稅后分得的糧食。正想招呼李浩宇回去,就看到他和徐“老虎”家的孩子湊一堆,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李浩宇和小胖子閑聊時也一直注意著李父的動靜,看到李父往這邊走便主動迎了過去。
讓人意外的是,徐小胖竟主動對李父行禮,李父也忙還禮。
李浩宇看這個小胖子人還挺不錯的,倒是對自己坑他蹭課有了一絲絲的愧疚。
不等李父說話,李浩宇就把徐“老虎”要見他們的事告訴了李父。
雖然事發(fā)突然,不過李父也沒多問。三個人徑直來到徐老虎旁邊見禮。
徐老虎一抬手,身后的壯漢趕忙躬身接過去茶壺。
只聽他拿捏著腔調說道:“我兒與你家小子相厚......”
說了一大堆,反正意思李浩宇是聽明白了。
大致意思就是說你家小子伺候我家好大兒是福分。
人要學會感恩,所以說工錢不會給,飯也是不管的。
能跟著先生聽圣人之言本來就是你家燒了高香,沒找你們要錢就不錯了。
不等李父說話,李浩宇一口應了下來。能蹭課就不錯了,走一步看一步。
最后談了來年讀書大致的時日便結束談話了。
李父倒是很平靜,倆人一起行禮告辭。
回到家中,李氏趕忙去接糧袋。
李父把門栓插好,一把抓過李浩宇不由分說就來了一頓結實的。
李氏眼中帶淚怎么勸他也不聽。
李浩宇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挨過揍了,雖然挨打挺疼的但是心態(tài)卻異常平靜,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不久,李父停了手言道:“你人雖小,卻一直是個有主見的,不曾見你與別家娃娃戲耍?!?p> 停頓了一下李父接著說道:“你比別家的孩子都要干凈,從不胡亂哭鬧。除了找你頑的立夏,為父只今日見你與徐老財家少爺相近?!?p> 李父只管說著,李浩宇的心里卻掀起了驚天巨浪。
是了,自己終究不是一個孩童。
無論習慣,還是做事,都是更偏向成年人的思考方式。
時間久了,任誰都會看出不同,何況朝夕相處的生身父母。
“我不知你是如何說動徐家去聽先生上書的,也不想再問。終歸這就是旁人所說的個人的緣法不同吧?!崩罡膏?。
“也許你以后是有大出息的人,但是望你記得自己是農(nóng)家子弟出身。萬不要日后成了個李‘老虎’,不然,莫說我不認你。”
此時此刻,李浩宇忍著挨揍的傷痛,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頭。
第一次真心實意的喊了一聲“爹”,口稱:“兒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