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當(dāng)歸去
徐小胖再也忍不住了，嚎了一嗓子就跳了起來。
徐有財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心情，言道：“同喜，看賞?！?p> 李直也高興壞了，瞅了眼自家的小子。
舉手想要抽李浩宇的腦袋，可是猶豫了一番，終于還是訕訕的把手放下了。
李浩宇看著眾人喜悅的樣子，感慨著自己如今也成了“公子”了。
忽得瞧見李父的動作，知道是要抽他，本能的一矮身想躲。
可看到李父舉起來的手又放下的時候，心里反而說不出的別扭。
“大概這就是皮子癢吧”，想到這里李浩宇雙手握住李父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李父的手在李浩宇的頭上摩挲著，笑的聲音更大了些。
待眾人心情平復(fù)了些許，自然是一刻也不想待在縣城中了。
眾人收拾妥當(dāng)，李浩宇并徐小胖去縣衙值房領(lǐng)取自己的簽押文書，這是作為他們考取縣試參加府試的證明。
讓他倆意外的是，李縣令居然還得閑見了他倆一面。
也沒有刻意的說什么，只說他倆終歸是有出息的云云。
倆人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感謝了老父母，言說文教大興少不得老父母的勞苦。
李浩宇并徐小胖覺得也沒什么正事了，打算與李縣令告辭。
這個時候李縣令叫住李浩宇，平靜的言道：“李士，那日誣陷你的秦會全，已然找人運作謀求恢復(fù)文籍?！?p> 李浩宇的心一下子緊了起來，面相凝重。
李縣令看著他的臉寬慰道：“你也不必憂心，那日之事所聞?wù)弑姡皇撬簧藤Z之家可以反復(fù)的?！毖粤T，端茶送客。
李浩宇恭敬的行禮，只說道：“大人之恩，學(xué)生不敢忘?！?p> 徐小胖聽不明白，李浩宇是聽懂了。
對方是商人，家里有錢。想找人恢復(fù)文籍，但是那天事情鬧的太大，看到的人太多。如果給秦會全恢復(fù)了文籍。不說世人如何看，眾位考、監(jiān)、教官的臉面也沒了。
簡言之，李浩宇欠了李“咸魚”一個人情。
此時的秦會全也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命運止于此了。
要不了多久，他在縣試發(fā)生的那點丑事會成為全縣的談資。說不得還要傳出縣外。
莫說是里正家的小娘子，怕是沒有一戶人家瞧得起他秦會全了。
恢復(fù)文籍無望的秦會全已是恨極，怒吼道：“我要殺了他！爹爹，咱們花錢，找人結(jié)果了他！”
秦貴看著眼前這個面目猙獰的兒子，只覺得陌生。
抬手給了他一巴掌，痛心疾首道：“我花錢讓你去讀圣賢書，是讓你去好勇斗狠的嗎？”
“你可知，我光是打探消息，就花了近乎半數(shù)的積蓄啊！我找誰去泄恨？”
“你還要干那殺頭的大罪？我告訴你，老老實實跟我回鎮(zhèn)上，兩年之內(nèi)不許出門?！?p> “待風(fēng)頭過去了，安心跟我打理產(chǎn)業(yè)。再給你娶上一房媳婦，平靜的過完此生罷?！?p> 秦會全捂著臉，低著頭應(yīng)了下來。只是眼中充滿了怨毒。
這些李浩宇全然不知情，此時一行人乘坐著徐員外家的馬車趕赴望元村。
一路上徐小胖也是心情大好，不知道從哪里居然又掏出了他以前常戴的那個兜子，里邊裝滿了在縣城買的吃食糕點。
這大概也就是心寬體胖，物理層面的最佳解釋了。
車中人群感觸最深者，就是李直了。
徐“老虎”家的馬車，何曾坐過他這般的農(nóng)人？那日，徐家管事去他家相邀的時候，他都以為自己沒睡醒。
趕赴縣城的路上，徐“老虎”也是和顏悅色，李直只覺得一切都不是真的。
如今他只想快些歸家，給自家的祖宗牌位恭恭敬敬的上香磕頭。
無論車中眾人心思如何，車輪都是一般轉(zhuǎn)動，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太陽就落山了。
依舊燈紅酒綠的彩艷樓今天格外的熱鬧，有幾個縣試得過的書生也尋了個由頭跑來消遣。
說不得身在百花群中，現(xiàn)在給他們個狀元都不換了。
有一個扎雙丫髻的小姑娘，偷耳聽他們高談闊論。
之前聽得有厭物陷害，氣憤的銀牙緊咬。當(dāng)他攜卷瀟灑歸來，她也跟著喜上眉梢。
“如今那偷兒終歸是過關(guān)了?！辨ゆば闹邢胫?。
當(dāng)天晚些時候，自己伺候的姑娘今夜不曾待客。
且等姑娘睡下了，妞妞得空偷偷出了彩艷樓。
只見她藏身陰影當(dāng)中，七拐八扭來到一家門臉的后門。
有節(jié)奏的敲了幾下，不多時門開了。妞妞回頭打量了一眼，趕忙進去了。
“呦呵，姑娘又來照顧小老兒的生意了”一個老頭兒說道。
“哼，你說的好聽。我每次都是九死一生，便宜都是你的。偏也不見得你多給我?guī)追謳桌宓膶嵒荨！辨ゆげ环薜馈?p> “哎呀姑娘哎，小老兒我也是干犯忌諱的勾當(dāng)啊。若是被人察覺了，我這買賣也不用做嘍?！崩项^兒叫著屈。
妞妞也不再和他磨煩，把一個小布包放到老頭桌子上。
老頭不慌不忙拿了一桿小秤，將里邊的物什稱重，之后倒入一個小爐中不消片刻就融出來一顆銀豆子。
之后再過一次秤，算得火耗。
原來這老頭兒是一個銀匠。
妞妞又是哪里來的銀子呢？
自四年前被自家狠心的爹娘賣了以后，當(dāng)時鴇母就曾對她言：“你也不必記恨于我，我與你的老子是正經(jīng)交易，作價5兩?！?p> “自今兒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你的契約文書在我手中，天下之大，無有你的存身之所，你且死了逃走的心罷?！?p> 從那個時候開始，在妞妞的眼中，銀錢就是全天下第一等重要的。
可是自己沒有別的本事，如今尚不能給鴇母賺錢。
給她吃點客人的殘羹剩飯都要看鴇母心情的好壞，又怎么會有進項呢。
自打跟了姑娘以后，有次她與姑娘來到這老頭兒鋪面加工頭面。
等待的時候左右無事，妞妞眼看著老頭兒如何分割銀兩，如何融了銀子化水修飾首飾。
心里便有了計較?；氐貌势G樓，自己偷了一把舊剪刀細細打磨。
趁姑娘睡著了，用她因不時興了從而丟在角落的頭面練手。
久而久之練出了一手偷銀的本事。
妞妞與老銀匠第一次交易，老頭兒就知道這銀屑的來路。
心下篤定了東西的來路，自然火耗折價開的高。妞妞也明白，但是這個虧只能咽了。
于是老頭有了便宜賺，誰又會和銀錢過不去呢。一來二去，妞妞成了老主顧。
當(dāng)日那贈與李浩宇的20兩，是她攢了四年才融得的倆10兩中錠。
本意是想攢著以后贖身自救，結(jié)果那日被李浩宇又是姐姐，又是賣慘的，頭一熱心一軟就給了他。為此妞妞后悔懊惱了好幾天。
說不得自我安慰，反正如今她沒有明面上的銀錢來源，若事發(fā)，這銀兩也解釋不清，放在身邊也是招禍。
即便老鴇是個蠢的，奉上銀錢，放她離開。
可她又能去哪里呢？賣了自己的爹娘那里自不必說，沒了彩艷樓的保護，一個小姑娘獨自闖蕩，命途定然多舛。
花樓是銷金窟，短了英雄志磨了美人情。
花樓是老虎口，寄身女子為魚肉，虎口逃生亦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