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喜怒不相同
不提婦人們的齟齬。
待見禮之后，徐員外張羅回村中開一日流水大席，男女老幼倶可入席。
去接倆人之前，徐員外早已交代好了一切。只等旺財回來送信，大師傅就開始忙活了。
到場眾村人歡喜，拿三要四更是賣力的討好李浩宇并徐小胖。
絲毫不記得四年前，他們是如何的嘲諷李浩宇癡心妄想要讀書，拿此事在村中編排消遣。
李浩宇的心態(tài)倒是很平和，反正自己當年就“報仇”了。
與秦會全縣試時的下作相比，這些個村中的無賴閑漢似乎都可愛了一些。
村中擺下流水席，到處都是快活的空氣。
這個時候村人們也知道李士中了“縣前十”，徐守財緊隨其后取了十一名。
此時，方是真心的佩服。
不同于李浩宇前身的時空，交通便利。這時的農人，許多終其一生都沒有出過村。
“縣”在他們眼中自然是大的，在這么大的地方得了第十、十一的名次，這不是福氣運道，那還是什么？
不提村中席面如何熱鬧，在徐員外家中，也開了兩桌。
今時不同往日，徐夫人并徐守珠也出來見禮。
只說李浩宇在徐小胖家書房讀書，三年不知多少趟來回。
這徐員外的夫人也只有今日見過這一面。
李浩宇偷瞧了徐夫人幾眼，心道：“都說女生像父親多一些，看來也不都是如此。”
眼看著徐夫人透著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徐守珠更是得了其母的真?zhèn)鳌?p> 怎的到了徐家爺倆這里，都是一般的圓潤富態(tài)......就差貼個標簽寫上：土財主、暴發(fā)戶了。
李浩宇同李父并徐村老與徐家父子一桌，主要話題就是圍著周宏花樣百出的感謝。
很難想象這幾個爺們兒說的話讓李浩宇都感覺肉麻。
大人與孩子一桌吃飯總是莫名的奇怪，你一直低頭吃東西吧，大人說你沒出息。可是你做側耳傾聽吧，他們又催你吃東西。
李浩宇是真的想吃......徐小胖是真的想走......
一個想吃，吃不痛快。一個吃不痛快，干脆不想吃。
周宏也沒有想到一場縣試下來，村中眾人這么大的反應。
不免心中想道：“自從金榜唱名之后，自己有多少年沒有被人真心實意的感謝過了?！?p> 甚至于想到就此離開朝堂，安心做一個教書先生。
不過念頭剛起來，他自己也覺得荒誕。
終歸，自己還是屬意于仕途的俗人罷了。
內院徐員外夫人同徐守珠與李氏開了一桌，李氏特意穿了過年才穿的新衣，甚至偷偷擦了香粉才赴宴。
桌上李氏一直瞧著徐夫人做派。
農人“粗鄙”的刻板印象，不過是眼高手低之輩的偏見罷了。
如果一個人從心底瞧不起你，通過眼睛自然無所遁形。
“眼為心之苗”，心里藏得再好，眼中也是藏不住。
李氏仔細觀瞧，徐夫人是真的沒有看輕了她的出身，不免心中服氣，也親近了幾分。
鄰村出了秀才老爺?shù)泥嵓乙才闪斯苁聛淼老?，旺福作陪又開一偏桌。
桌上酒酣耳熱之際，來道喜的管事喝多了，不免和旺福訴苦。
大著舌頭講道：“自家少爺?shù)弥行悴胖?，越來越乖戾，不復從前溫良謙恭。對待下人動輒打罵，真真苦不堪言。今年這是還未歸家，只盼能夠中舉沖沖喜氣，眾人也好少遭罪。”
旺福雖面上一臉的同情，心中不免想著：這就是現(xiàn)世現(xiàn)報，當初那鄭家少爺成了秀才老爺。同樣是管事，你可就瞧不上我了，碰面了那叫一個趾高氣揚。誰知也有今日......
熱鬧的終歸只是一隅。
秦會全前腳剛回聚賢鎮(zhèn)，后腳就聽到好幾個關于他丑事的版本了。
真真是“好事無人知，壞事傳千里?！?p> 可是偏發(fā)作不得，自家老子安排了伙計日夜不停的盯著，秦會全只能躲在房中咒罵。
東西是決計不敢摔來撒氣的。一路白手起家的秦貴雖不吝嗇，但最是勤儉。平時對任何物件都是愛惜異常。
若是秦會全敢摔東西來出氣，那秦貴可就不是安排他在家中躲風頭這么簡單了。
給秦會全去疏通關系，那些個老爺們知道秦家是一介商賈，又怎么不狠狠的咬兩口？
花了近半的積蓄，還沒有辦成事。秦貴也是怒火中燒，不免眼見心煩罵了秦會全幾句。
被禁足的痛苦，被自己父親責罵，以及那些嘲笑的聲音。這一切都要把秦會全撕碎了。
更可氣的是，有頑童跑到秦會全住處的墻外高唱童謠：“說會全，道會全，他何會？他何全？錦繡文章他不會，忠孝仁義他不全。旁人求取功名祿，會全枯坐萬萬年，萬萬年。”
氣的秦會全抓起來一支方凳就要出去拼命。
可是跑到門口他反而停下了，心中想到：“是啊，求功名。那小豎子還是要趕考的，要去參加府試。殺頭大罪我做不得，讓他考不成不是一樣？”
想到這里，隨手把方凳放下，計上心來。
須知再過一月有余，李浩宇得去參加府試。
去安和縣應縣試時，是要過樂安鎮(zhèn)的。
同樣，如果走官道去永銘府應府試，那必然要過聚賢鎮(zhèn)。
到那時，只需想法盜了李浩宇的簽押證明，沒有證明還應什么考？還有和他一起的那只肥豬，順手也給“宰”了。
想到這里，秦會全不免得意，原來自己不光讀書厲害，還有儒將之風。
念頭暢快了，秦會全在房中哈哈大笑。
看守他的小伙計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家少掌柜這是失心瘋了。
小伙計忙開門過來查看秦會全的安危，秦會全也明白，自己被禁足，是決計繞不過小伙計的。
只能嘗試先利用他打探消息，想到這里就招小伙計過來。
“小祥，你過來?！鼻貢f道。
看到自家少掌柜沒有瘋瘋癲癲，還能喊自己名字。小伙計老老實實過去了。
這小伙計就是那日同秦貴去縣試接秦會全，挨了秦貴一巴掌的那個。喚作“祥子”。
“小祥，我爹說的我都懂。我也不會干殺頭大罪的，你放我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看到祥子都要哭了的表情，秦會全故意退而求其次道：“我不出去，你和我說說街上的風貌好不好？我實在憋悶得厲害。”
祥子還以為自家少掌柜是真的悶的厲害，就撿有趣的，好聽的和他說。
眼看差不多了，秦會全問道：“小祥，咱們鎮(zhèn)上，可有那手腳不干凈還厲害的偷兒？”
“少掌柜的，什么叫厲害的偷兒呀?！毕樽訂柕?p> “就是特別會偷東西，手腳利索。名氣還大的那種?！鼻貢忉尩馈?p> “少掌柜的，您就會消遣小的。真有那樣厲害的人物字號，誰在咱們這里窩著呀。”祥子回答。
秦會全的耐性也磨沒了，抬腿踢了祥子一腳。叱道：“快些出去，蠢笨的玩意兒，看著你就煩?！?p> 祥子心中暗罵了一句就跑出去了。
秦會全待祥子出去了，把自己藏身在屋內拐角陰影中。
似乎這樣就能徹底隱去身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