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下熙熙
只說那面相淳樸的青年漢子，瞧著李浩宇他們?nèi)チ速F福樓。
輕笑了一聲就去段記典當行復命，也談談自己的“想法”。
這漢子喚作王禾，也確是一個農(nóng)人出身。
約摸十歲上下的時候，跟隨家中長輩來鎮(zhèn)上采買。
自覺見識到了“花花世界”，不想再回村中種地。便留在鎮(zhèn)上一家油坊做學徒。
有次一個跑江湖賣藝的來到聚賢鎮(zhèn)，表演了一出“熱油取物”。
江湖藝人那是熱油中加了白醋，做得假。偏這王禾當了真。
閑暇無趣時，居然偷來油坊中的油，自己也耍練起來。
燙得皮開肉綻也不悔改，久而久之居然真練出了手上的功夫。
偷油后來東窗事發(fā)，被油坊老板打了一頓丟了出去。
棲身的地方?jīng)]了，可人總是要吃飯的。
王禾利用自己的“熱油取物”尋外財，在鎮(zhèn)上也闖出了名號。
得了一個諢號“油三”，暗指偷油練出的“三只手”。
因為面相淳樸老實，被其蒙蔽、吃虧的人不在少數(shù)。
段誠花了20兩，才請了油三接下這趟盜取簽押的買賣。
此時段誠正在后院與婢女調(diào)笑，被人擾了興致正要發(fā)作。
聽說是油三來了，趕忙請了進來。
“段東主大發(fā)財源，三兒見禮了。”油三笑著說道。
“哎呀呀，王師傅切勿如此客套?！倍握\笑答。
這二人倒是氣味相投。油三喊段誠東主，自降身份奉承段誠。
況且，東主的稱呼比起少東主來，段誠聽得更順耳。
段誠喊油三一聲師傅，那是承認他這是一門手藝。不是上不得臺面的旁門左道。
雙方落座，油三假惺惺的委屈道：“東主哇，您這趟生意難做啊。不說盜取圣人子弟是犯了行規(guī)的。”
“單講我在茶攤待了月余，風吹日曬的不提，兜里可是一點兒進項都沒有啊?！闭f完手指不停的來回捻著。
段誠自然明白油三的意思，遂笑道：“是段某疏忽了。那這般，待王師傅辦成此事，再加30兩?！?p> 怕油三還要貪得無厭，段誠忙說道：“須知50兩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便是去了縣城的彩艷樓，王師傅也可做得幾日新郎了?！闭f完就給了油三一個男人都懂的表情。
油三自然也明白段誠的意思，這段誠也給足了自己臉面。
不過油三也不是個蠢的，盜取圣人門徒應考的簽押證明，不是小罪。
況且鎮(zhèn)上誰人不知，時下與應試相關(guān)的齟齬人家只有秦會全一處。
顯然背后真正的東主是秦會全，偏油三自己也無法去尋他。
跳過中人，去談生意，在何時都是大忌。
想到這里，油三遂伸著小指哭窮道：“段公子呀，您是這般大買賣的少掌柜。您手指縫里拉下那么一點，就夠我們幾輩子受用不盡。您看......”
段誠也知道，這油三的“油”字不光是指出身油坊，也是個“滑溜”的主。
言道：“再加10兩，若是不行，咱們作罷?！?p> 這已是點到油三的心坎上了，忙起身說道：“東主請安坐。最遲明早，那東西定然到您手中?！闭f罷就告辭了。
段誠喝了一口茶，心道：我這里少了60兩的進項，那秦會全定要補給我120兩。不然，我睡不著覺呀。
撂下茶碗，起身招呼小廝尋秦會全去了。
只說福順樓這邊，徐小胖一行人要走。
賬房自然不愿意丟了買賣，想要說幾句好話把人攔下。
徐小胖正生氣呢，自然聽不進去。
賬房也是昏了頭，居然指使伙計攔人。
祥子想要勸解，被賬房推了一把。
熊師傅出手把福順樓鬧了一個雞飛狗跳。
待出得樓來，徐小胖瞧著祥子說道：“祥子，你與我們一道走吧?！?p> “恩人勿要怪罪，做人當有始有終。我回去與他們消了契，自當帶著弟弟、妹妹再尋恩人駕前伺候?！?p> 祥子笑道：“鎮(zhèn)上還有一家行旅店，不過似乎不適合恩人這般身份......”
祥子沒好意思說，但是李浩宇明白，應該是類似“大車店”。
價格低廉，環(huán)境破爛的小店?？墒侨缃褚差櫜坏锰袅恕?p> 徐小胖說道：“也罷，等祥子你辦完事，就來你說的那店中尋我們。
卻說那油三談得了酬勞，回到貴福樓。
剛一進門便傻了眼，桌凳雜亂無章，伙計歪七扭八，賬房趴在柜臺上直哼哼。
油三忙上前晃了賬房的胳膊幾下道：“我說掌柜的，你們這是大白天的遭了強人了？”
“哎呦，我的腰哦。哎呦，那該死的殺才。”賬房正罵著，瞧向拉扯自己之人。
忙道：“哎呦，呵呵，哎呦。那個，客官打尖還是住店？”賬房忍著疼說道。
油三也算開了眼界，這是個死要錢的，便沒了興致。
賬房為了招攬生意如此賣力，倒不是他賣給貴福樓了。
單因為秦貴與他談過，每做成一樁買賣，賬房都可得提成。
油三去尋伙計來問，當聽到一胖一瘦的兩個“強人”時，暗道壞了，自己的“羊兒”丟了。這羊兒便是江湖話，目標的意思。
連忙跑去鎮(zhèn)尾打聽消息。只要沒有馬車離開，“羊兒”便定然還在聚賢鎮(zhèn)。
只說秦會全這月余瞧著老實多了，秦貴便安排祥子回貴福樓干活去了。
秦會全心中的恨意，卻一刻不曾消減。
特別是他偶然間聽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里正家淑女與人定親，心中頓覺五內(nèi)倶焚。
此時，下人通傳段誠到了，秦會全趕忙迎了出去。
“段兄，小弟我等得好苦哇。”秦會全雙手緊緊握著段誠的手說道。
段誠想不動聲色的把手拉出來，使了幾次力，居然拉不動。
便忙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賢弟咱們先進屋再說?！?p> 秦家的下人難免想多了：自家少掌柜這是刺激過度，開始尋思“相公”的路數(shù)了？
所謂的“相公”也叫“象姑”，自是同姓相吸，部分人所認為的雅事。
進得屋中，段誠總算在落座時掙脫了秦會全。
待入座便叫屈道：“秦賢弟，哥哥我為了你這事可是耗盡了心力啊。”
“給你尋得一位人物字號，你要的那東西最遲明早就能見到?！?p> 秦會全頓時喜形于色，急不可耐道：“段兄可不是來誆我的？”
段誠也明白，秦會全這會是歡喜過甚，口不擇言了。
便回道：“兄弟等一下再高興，哥哥我正難受著呢。你說的那倆人，此番去應試，是帶著下人來的。我尋的人物字號再是厲害，雙拳難敵四手啊?！?p> “可是需要幫手？”秦會全問道。
段誠暗想：莫不是禁足家中待傻了？這般見不得光的事要甚幫手？
也不再啰嗦，直言道：“他要加價。”
秦會全此時，似乎剛清醒過來。追問道：“還需多少，請段兄明言?！?p> “零兒頭哥哥我就幫你墊付了，還需200兩?！倍握\裝模作樣道。
“200兩？”秦會全直接跳了起來，激動的說道：“這也太多了?！?p> 進而不忿道：“我也是知道的，尋個人命尚且用不了這般數(shù)目?！?p> “150兩，不能再少了。”段誠做悲憤狀道：“你莫要以為這事簡單。你可是忘了，我還幫你尋了一個做假的師傅來著。哪里不要銀錢？”
其實哪里需要尋什么作假的師傅，段誠家自己就有這般買賣。
時人來段記典當，沒有什么勢力背景，東西又頗為貴重的。段家自己就給人家來了個移花接木。
其實那假簽押早就做好，放在段誠房中近一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