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當擊長空
周宏又教了李浩宇十日。
這天下學之后，周宏言道：“明日便啟程吧，總歸來日方長。也無須再客套跑來為師處道別，待平安歸來再言其他?！?p> 李浩宇遂大禮拜別授業(yè)恩師。
索性此次應試，需要去的還是永銘府。
也算是得了離府置所路程近的便利，這府置所便是省會的意思。
大珞朝，吸取前朝舊訓。
不設道，不設封國。
府隸于京師。州同縣隸于府。
府所在地稱為置所。
既然道路已經熟了，此次徐小胖也沒理由同去。
李浩宇想來也不便再麻煩徐家。
遂同父母商議此事，李氏一聽李浩宇想要自己去永銘府，頓時不樂意了。
“你才吃了幾碗干飯？可有豆芽菜高了？什么叫自己去呀?！崩钍喜粷M道。
李父怕李氏繼續(xù)磨煩，趕忙插言道：“五、六月的農忙也過了，總歸我也是能抽出些時日來的?！?p> 李氏也點頭應道：“就該這樣。咱們不能總欠老財家的恩德。這些以后都要還的，此事你就上上心，跟著土娃一道去。”
既然已經定計，李氏就幫著收拾起來。
眼看著李父幫忙裝著衣物，李氏把李父手上的衣服拍掉。
看了一眼李浩宇，見他沒有注意到。
李氏小聲說道：“你干啥呢？你當你這是去下地啊。沒得丟了我兒的臉面?！?p> 說完就翻出來壓箱底的新衣裳，悄悄言道：“咱們可不敢在這上頭丟了娃的身份，說不得以后還要做些緞面衣裳來裝裝門面?！?p> 似是想到了綢緞的價格，李氏也不免肉疼起來。
看著自家娘子臉上的表情變化，李父也難得笑出了聲。
李氏被笑的惱了，紅著臉嚷著：“你這粗手粗腳的別過來礙眼，趕緊閃到一旁去。”
李父也不分辨，笑著閃開了。
這個時候不知道二人為何發(fā)笑時，李浩宇是絕對不會跟著傻笑的。
為此以前挨過抽，早就學乖了。
轉過天來，李氏備下干糧、水囊、打了包袱。
李浩宇忙過來接，李氏拍開他的手。說道：“你添什么亂，別擋我的路?！?p> 攆開李浩宇后，把吃食、包袱一股腦的丟給李父。
“你身強力壯的傻站著干嘛。我兒身嬌肉貴的，壓壞了肩膀寫不了文章了?！崩钍喜粷M道。
李父小聲嘟囔著：“慈母多敗兒”。
瞧著李氏豎起了眉毛，瞪著眼睛瞧著自己。
李直忙掛著笑臉兒，緊了緊包袱，拉著李浩宇出了家門。
李氏站在門口，瞧著爺倆消失在村道盡頭。
轉身關了門，抹了兩把淚。
趕忙給家里供的牌位上香磕頭去了。
李浩宇想幫著分攤一下包袱的重量，被李父拒絕了。
雖然時間與當初比還是早了些，可是李浩宇還是覺得，如同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天。
當時父親嚇唬自己說是下地，實則就是帶著自己在道上逛著。
身后還跟著一條小尾巴。
想到立夏，李浩宇也是心中復雜。
自那天趙春分責問自己之后，兩人再也不曾見過一面。
接著又莫名想到了桃樹下的徐守珠，想到了贈與自己20兩紋銀的妞妞......
趕忙掐斷自己的念想，什么亂七八糟的。
只說李父，談起侍候莊稼，那絕對是一把好手。
當年兒子出生的時候，也幻想過倆人以后一起下地，喝酒的景象。
結果自家兒子，先是幼時得“神仙夢中傳法”。去鎮(zhèn)上賣話本賺錢。
后來更是拜了師長，入了圣人門庭。
如今一路行來，在望元村也闖下“偌大名號”。
原來倒也不曾覺得。
今天父子二人相處，李直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與兒子有一股疏離感了。
也不免想到了自己年少的時候，跟著還在世的父親去鎮(zhèn)上采買。
還曾羨慕過那酒樓跑堂的伙計，瞧著他們帶著韻律的喊話是那么神氣。
自己告訴父親想要當伙計，被老父大罵一通。
言說自己不孝，什么都不懂，沒有土地可種如何的可悲。
倒是緊接著來到災年，把李直什么都教會了，人也成長了起來。
那個年月吃飯都困難，酒樓開得也艱難。
自然養(yǎng)不起太多伙計，剩下一個兩個的倶是暮氣沉沉的沒了精神。
然后又想到了自家娃娃那年喊出：“我要讀書”。
若是沒能讀成......呸！我兒定然得祖宗保佑。
這父子二人，各自天馬行空的想著。
偏這兩人，一個身穿裋褐，背著包袱，皮膚呈日曬的麥色。
一個身著長衫，皮膚白凈。
在旁人看來，怎么看也是少爺同長隨的戲碼。
靠走的自然是不行，父子二人先步行去了樂安鎮(zhèn)。
雇了一輛往聚賢鎮(zhèn)走的驢車，等從樂安鎮(zhèn)再折回來進了聚賢鎮(zhèn)，天也黑了下來。
來到行旅店，沒成想店家仍舊認出了李浩宇。
直言道：“你與那位胖后生高義，救了兩條人命。我雖一介商賈，可是也敬佩你們的風骨。莫要客套，還有一間上房。今晚你同你父安心住著，錢我是萬萬不肯收的?！?p> 也總不好在柜上磨煩，李浩宇同李父謝過了店家。
待第二天醒來，悄悄在客房桌上留了店錢。
打聽到剛好行旅店也有一隊商旅要趕車去永銘府，父子使了些錢便跟著同行了。
不提一路風雨，總算也是順風順水的再入永銘府。
待入城繳稅的時候，李浩宇拿出自己的簽押明證。
“嚯，倒是個念書的。”城門小吏小小的驚訝了一番，遂抬手示意差役放行。
將要問過李父的時候，李浩宇解釋道：“差官請了，這是我父?！?p> 此時小吏倒是真驚訝了，不曾想還是一個平民子弟。
肅然起敬道：“好好考，給咱們百姓掙臉?！?p> 李浩宇笑著對小吏行了一禮，帶著已經驕傲到無以復加的李父離開了。
后邊排隊的人聽到他們的談話，也是羨慕不已。
大珞律便是如此，童生出具簽押文書：不稅，關內可自由行走。
生員更是免家中二名丁口賦稅、徭役。
小吏本為不入流，官和吏自是天和地的區(qū)別。
甫一見到平民子弟這般出息，便覺得同為百姓也是倶有容焉。
算是自己枯燥的工作加入了一些調劑。
不過這個百姓也是有所取舍的。
倘若沒有這個文書，只怕也認不下這個“百姓”。
那些蛟龍、大鵬們也是這般。
當蛟龍受困井底時，不要厭棄魚鱉蝦蟹。
自身困于方寸之間，旁的活物沒來吃你血肉已經是祖上積德了。
化身大鵬扶搖直上時，也不必太在意那些同你一起翱翔的鯤鵬。
只是因為你飛得高了，他們才與你是一道的“百姓”罷了。
說到底，一切都是由自己來決定的。
諸君盡請直上青云，能替李太白瞧瞧那九天之上的仙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