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天下攘攘
待第二天醒轉(zhuǎn)，李浩宇正吃著早食呢。
自然是李直從縣城背到望元村的廩膳糧，倶是上佳的稻米。
只配以泉水上大灶加木柴煮過，開鍋之后一層油亮。
這種米油是可以給直接喂給嬰兒吃的，口感醇厚、稻香四溢。
立夏一邊小口喝著米粥，一邊滿足的瞧著李浩宇。
桌子下邊兩條小腿不停的晃悠著，顯示出內(nèi)心的歡喜。
此時的李浩宇也不知是羞的還是米粥燙的，雙頰發(fā)紅。也不說話，只管把頭埋進(jìn)碗里。
與昨天在趙家“舌戰(zhàn)群儒”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李氏瞧著倆小人兒，心中甚為滿意。別管那甚么般配與否、家世如何。
終歸是自己相中的兒媳婦，瞧著就是順心如意。
忍不住開口問道：“好閨女，吃食可夠了。不夠再給你添些，無須外道了。以后自是一家人了?！?p> 立夏眉眼如新月一般，笑著說道：“夠了、夠了。想不到土娃哥哥領(lǐng)的糧食這般好吃。娘你也多吃些，不必管我。”
卻是小丫頭天馬行空的想著以后嫁入李家，自己是應(yīng)該喊娘還是婆婆的這般小女兒心事。
甫聽聞李氏喊她，順嘴答音就叫了一聲“娘”。
李氏驚喜得雙手放在心口?？曜恿滔?，飯也不吃了。欣喜道：“哎呦我的皇天上帝啊，好閨女再喊一聲。為娘權(quán)且佐食，米都不需吃了?！?p> 便是李家的倆爺們也傻在那了。
李直猛然迸出一句：“我是不是該給個改口的禮錢？”
李氏自己消遣小丫頭圖個歡喜，誰料到自家男人插了一嘴。
看著小丫頭腦袋都快埋到桌子下邊了，略帶埋怨的錘了李直胳膊一下。不滿道：“你瞎咧咧什么呢，吃你的飯罷。”
然后狠狠瞪著李浩宇，后者趕緊把臉往碗里藏得更深一些。
一家子正唱著大戲，偏此時有人叫門。
李浩宇聽著熟悉，便喊道：“守財(cái)？”
“是我、是我，李士我是守財(cái)。”徐小胖匆忙喊道。
李浩宇趕緊跑到門口，也無須將徐小胖讓進(jìn)屋里。倆人在門口嘀咕起來。
“師長說過了，讓你先護(hù)住趙家。我與姓鄭的吃完早食了，我猜差不多時辰了，過來告訴你一聲?！毙煨∨中÷暤?。
李浩宇轉(zhuǎn)過頭來喊道：“娘，上午留立夏在家里吃飯。我同守財(cái)出去有事，等我回來再送她回趙家。”
李氏隱約猜到與昨天那個什么鄭家有關(guān)?？倸w兒子身份不同了，考慮的問題比自己要多。
只囑咐他保重身體，也不再勸了。
李直趕緊扒拉兩口飯就想跟出去，李氏冷不丁說了一句：“別添亂?！?p> 李直站住了身子，半天才回了一句：“我就在家門口收拾農(nóng)具?！北銓ち艘话唁摬媾艽箝T外邊去了。
李氏無奈的笑了笑，也不搭理他了。
想來李直也不蠢，怕兒子吃虧。又不好跟在他后邊，便抓了鋼叉在自家門口遠(yuǎn)遠(yuǎn)瞧著趙家。若事有不妥，說不得擎著鋼叉就沖上去了。
只說此時徐小胖躲了起來，李浩宇在趙家大馬金刀的坐在正對門口的主位。
不多時，鄭老管家?guī)е鴤z下人趕至趙家。
眼瞧著趙家開著大門，卻不見人迎接自己。
暗罵都是沒眼力見的，待進(jìn)了門瞧見一人坐在主位斜覷著自己。
剛想要發(fā)怒，待瞧見對面之人一身青衿頭戴文生巾。心中就是一突，趕緊行禮道：“老朽見過秀才老爺?！编嵓业膫z下人倶是行禮。
趙家兩口子和趙春分只瞪大了眼睛看戲，很難想象昨天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老妖”今天也會被人降服。
李浩宇“嗯”了一聲，朗聲道：“念你年事已高，準(zhǔn)你起身。另外那倆禮數(shù)不夠，跪下?！?p> 倆下人潛意識瞧著鄭老管家，老頭一看知道這事好不了了。趕緊擺手示意倆人照做。
自己則躬身行禮，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秀才老爺您......”
“我是天勝5年院試科甲榜第十，李士、李大吉。”李浩宇平淡的回了一句。
“啊呀，原來是新晉老爺當(dāng)面。老朽老眼昏花，贖罪贖罪。”
然后臉上帶笑的問道：“不知老爺您可認(rèn)識我們少爺？他亦是秀才老爺出身。”
“呵呵?！崩詈朴罾湫Φ溃骸爱?dāng)然認(rèn)識。還挺熟。”
“啊......那個，不知老爺您來此處......”鄭老管家小心的拖著長音。
下位者是沒有資格詢問上位者想法如何的，此時只能一邊遮掩，一邊表達(dá)詢問的意思。
李浩宇也懶得與他浪費(fèi)時間，冷聲道：“趙家的女兒，本來是許與我的?！?p> 只這一句，鄭老管家噗通坐在了地上。
冷汗也流了下來，心道：少爺啊少爺，為何不打聽清楚嘍啊。沒得平白樹立大敵。
哆哆嗦嗦的拱手，還待再確認(rèn)一番。
李浩宇嘆了口氣道：“我已經(jīng)很給老人家面子了。我再重復(fù)一次，不要讓我再浪費(fèi)口舌?！?p> “他們家的女兒，的的確確原本是與我為正室的。因?yàn)槟銈兗覔胶土艘皇郑F(xiàn)在我能給她個平妻的地位，這已是我最大的誠意?！?p> 李浩宇說道此處，趙家三人也是仇恨的盯著鄭老管家。
可是這又怨得誰來，世人倶是如此：得不到的永遠(yuǎn)是最好的。
鄭老管家瞧著眼前的小少年，知道這般年紀(jì)的風(fēng)流人物，只要不夭折大抵能成氣候。
什么也是不顧，趕緊磕頭道：“李老爺息怒，都是老朽自作主張。我家少爺亦是娶妻。”
“小人狗膽包天瞧著趙家淑女姿容秀美。便悄悄背著我家公子大包大攬，想要添個陪嫁賣個好?！?p> “您老大人不記小人過，權(quán)且繞過小老兒這一遭吧?！?p> 不光這老叟，倆鄭家下人也只管磕頭。
看著老頭一把年紀(jì)了跪著自己，李浩宇只覺得別扭。
遂擺手道：“罷了、罷了。你趕緊起來吧，我不怪你了。只是此事......”
倆下人攙著鄭老管家，他趕忙拱手道：“萬事自當(dāng)遵從李老爺您的意思?！?p> 李浩宇都不免佩服：當(dāng)真是能屈能伸，這話說得那叫一個舒服。
便說道：“總歸我與他倶是圣人子弟，事情鬧大了也不好聽。此間就此作罷?！?p> 李浩宇得空瞧了眼趙氏，只見趙氏手中不停揉搓著鄭家給的那二十兩銀子。
心中不禁笑道：得虧銀子結(jié)實(shí)，不然還不被這個女人給搓成粉末了。
不免也想緩和下與趙家的關(guān)系，望著鄭老管家說道：“至于之前你們放下的二十兩......”
老管家趕忙點(diǎn)頭道：“權(quán)當(dāng)小人賠禮道歉所用。是小老兒理虧在先，李老爺您已是開恩?！?p> “走吧，記得嘴嚴(yán)一些。”李浩宇叮囑道。
“是、是、是。小人醒得厲害?！贝嵗瞎芗艺f完話，趕緊帶著下人灰溜溜的逃了。
趙氏銀子失而復(fù)得，一臉歉意的望著李浩宇：“李士，不、不、不，額......”
這婦人竟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了。
李浩宇說道：“還是如原來一般吧，為了我爹娘和立夏。我權(quán)且再容讓一次，只是莫要得寸進(jìn)尺?！?p> 趙氏還待答話，趙大有把她拉到一旁。
趙大有對李浩宇深施一禮，李浩宇趕忙阻攔，卻是怎么拉都拉不住。
“是伯父對不住你啊。若不是昨天你當(dāng)頭棒喝，我亦是想不通原來這門親事還有這般多的門道。是我們趙家欠你的啊?！壁w大有發(fā)自肺腑的感慨道。
“伯父嚴(yán)重了?！崩詈朴钰s緊勸道：“總歸是你們看著我長大的，我昨天亦是氣急。說話也沒了輕重?！?p> “當(dāng)是如此呢?！壁w大有笑道：“不如此，如何瞧得出你這般在意立夏？我權(quán)且當(dāng)你這是回護(hù)過甚了。”
眼瞧著關(guān)系緩和了，李浩宇還惦記著外頭的徐小胖。
便對趙大有施禮道：“我娘喜歡立夏，您是知曉的。待留在家中吃過中飯以后......伯父無須客套，您忘了我有廩膳么。立夏也喜歡吃?！?p> 李浩宇的善意傳達(dá)出來，趙大有自是笑著應(yīng)下了。
待李浩宇告辭離開，趙大有瞧著趙氏說教道：“你燒了多少的高香吧。若不是李士還在意咱們閨女。你辦的那事，人家是要先提一個‘休’字的?！?p> “還有，別搓了。再搓下去銀子該變輕不足重了。也不想想，沒有李士的話你能留下銀子？”
趙氏無奈道：“得了、得了。都是我這無知村婦不是人。我給你們老趙家丟人現(xiàn)眼了。春分還在呢，你就不能給我留留老臉?！?p> 眼瞧著兩口子忽然都瞅著自己，趙春分莫名覺得危險(xiǎn)。轉(zhuǎn)身開門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只留下婦人的叫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