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感謝師姐
妞妞從前常去做交易的那家銀樓,東主姓張。鋪面就叫張記銀樓。
鄭嘉志借徐家悔婚重新回了縣中小院住著。
銀樓流水一般,可因為用料扎實,彩艷樓里好幾個小娘都尋這家銀樓做買賣。
一來二去鄭嘉志便對張記的鋪面上了心,想著盤下此處營生。
總歸與小娘們在花樓外也有了交集,不失為一件美事。
此時此刻為表誠意,鄭嘉志特意等在安和縣城門處,迎接銀樓老東主回來洽談此事。
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若不是鄭家相邀,李浩宇想要與銀樓東主交流還要費些時日。
等小廝將老一傳來的消息告訴鄭嘉志。他的臉色可就黑了下來。
倒是得了消息的張記老東主很是開心。做生意嘛,自然是參與的人越多越好。
不然談價格時就要費力了,如今倒好了。兩家比著來,價高者得。
待尋了間茶樓雅座,老一、老五單開一桌。表示只為做個見證,不再牽扯此事。
張記老東主上座,李浩宇同鄭嘉志坐了一個對臉兒。
鄭嘉志先聲奪人,拱手道:“張老東主,做生意講究一個先來后到。既然是我鄭家相邀,沒得邀請旁人參與的道理?!?p> 張老東主卻不接話,樂呵呵的瞧著李浩宇。
李浩宇亦是樂著拱手道:“君子本不言利,然君子也是要吃飯的嘛。做生意確實講究先來后到,可是也要有章可循?!?p> “你鄭家本無有同張老伯契約在前,如何說旁人插手的不是?”
張老點點頭說道:“正是此理,咱們既然能三方坐在此處。便是打開天窗說亮話。”
“今日誰能說動小老兒的心,那鋪面就交予誰家?!?p> 鄭嘉志忙說道:“我鄭家在本縣也算小有薄名,我父乃是岔河村的士紳。我本人更是秀才身份。我鄭家的名聲就是最好的保障。”
說完鄭嘉志拱手道:“只要張老東主將鋪面讓給我,定然不墜了銀樓的名聲。”
“呵呵,”張老捋著胡須說道:“小老兒年紀(jì)大了。如今只盼兒孫滿堂,頤養(yǎng)天年。不在乎甚虛名嘍?!?p> “張老伯。”李浩宇拱手道:“小子尋人打聽過了。張記銀樓在安和縣亦有兩代人的歷史。如今您說不在意虛名,小子不恭,認為您卻是錯了?!?p> “小子可以保證,您張記銀樓于安和縣最知名的一物卻是鯉魚亮銀耳墜。今后若是店歸到小子名下,此款耳墜但賣一日,仍可以冠之張記之名?!?p> 一直老神在在的張老猛然睜開眼睛,探手猛地抓住李浩宇的手腕道:“年輕人可不能誆騙我老人家。”
直讓李浩宇有一種荒謬的感覺,自己像是一只小老鼠。
粗心大意的從一只午睡的老貓旁經(jīng)過,本以為它年老力衰。怎知自己稀里糊涂就被老貓抓住了脖子。
鄭嘉志一瞧苗頭不對,趕緊喊道:“張老東主,我鄭家有人有錢。愿意出400兩盤下張記的鋪面。”
邊說邊指著李浩宇繼續(xù)說道:“他提出的誠意,我們鄭家一樣可以做到?!?p> 張老恢復(fù)了剛才老神在在的樣子,抓著李浩宇的手不知何時也收了回去。似乎一切如沒發(fā)生過一般。
只聽張老說道:“不瞞二位,小老兒只有今天一天的功夫。若是談成也就罷了,若是不成......”
李浩宇進言道:“張老伯,我不光愿意收下銀樓剩下的貨物。便是老銀匠我們也會留下。”
張老又一次動容道:“他年歲可大了?!?p> 妞妞行禮說道:“老伯,我本不應(yīng)該插嘴的。我兄弟盤下鋪面是為了我,我跟您打包票。老銀匠我們一樣會收留他的,我們還可以給他養(yǎng)老送終?!?p> 張老瞧著妞妞,臉上帶笑。顯然很是滿意她的回答。
又轉(zhuǎn)頭瞧了瞧叫囂“也可以做到”的鄭嘉志,終歸做了一輩子買賣。沒得臨老了得罪人。
張老沉吟道:“你們兩家各自有各自的好。這樣吧,銀樓是小老兒吃了一輩子的老伙計。此番既然要與他離別,總歸要送他一場新生。”
“就在此處,只限于鄭、李兩位俊杰??h中老一、老五兩位賢差官做個見證。”
“煩請你們每人尋思一個首飾頭面的路數(shù),不拘于頭面樣式還是工藝技巧。誰的妙招能打動小老兒,鋪面就轉(zhuǎn)給誰。余者自要無怨無悔?!?p> 鄭嘉志趕緊開始構(gòu)思靈感,甚至偷偷扯著自己的衣服瞧瞧上邊的紋樣??纯茨芊竦玫絾l(fā)。
李浩宇也在沉思,不過他在想的是一個女子......
說起來,倒算是李浩宇前身的師姐。倆人份屬不同的小組,對方主要做首飾修復(fù)工作。
特別是回想起當(dāng)時倆人閑談,師姐提及的清代宮廷首飾的細金工藝如何如何。
要說這細金工藝,盛于唐朝。在《升庵全集》中就詳細介紹了與其相關(guān)的唐十四法。
此身的李浩宇也只能感謝師姐,感謝閑聊......
如今細細想來,此方時空倒是沒有此例。
鄭嘉志此時已有所得,瞧著還在做沉思狀的李浩宇。
心中不免鄙夷道:小小的農(nóng)家子,便是得了秀才身份又如何。小爺見過的金銀財寶怕是比你吃得鹽都多。還不趕緊認輸離開,在這里裝得倒像。
之后便拱手道:“張老東主,鄭某已有所得?”
張老倒也不意外,便點頭示意鄭嘉志可以說了。
誰知鄭嘉志卻說道:“待我用筆寫下來,怕旁人不勞而獲。故先小人后君子了?!?p> 張老亦無不可,待瞧過了鄭嘉志的創(chuàng)意。點頭道:“尚可?!?p> 其實倒不是說鄭嘉志的想法不好,只是有些脫離實際,很多工藝手法時下很難做到。
況且張記自從老東主離開,便越發(fā)的難以維持。只剩下一個老銀匠獨木難支。
缺了進項,考慮的便繁雜起來。
不然當(dāng)初的老銀匠也不會和偷銀的妞妞做那見不得光的銀屑交易了。
李浩宇瞧了眼鄭嘉志,真真是“自己有什么樣的想法,便用什么樣的眼光看人”。
隨即也鋪開一張紙,將唐十四法的工藝大致寫了上去。
待張老接過李浩宇的紙,只瞧了一眼便挪不開心神了。
因為年老眼花,將紙張貼得離臉極近。
用近乎滑稽的樣子慢慢看完了李浩宇寫的東西。
不禁贊嘆道:“這是可傳至后世子孫的好東西呀,可惜我兒......”
隨即搖搖頭,張老接著說道:“鋪面自此就姓李了”。甚至連價格都沒談。
說罷捋著胡須笑道:“世人常說:‘朝聞道夕死可矣’,沒想到小老兒也有今日?!?p> “哈哈哈哈,當(dāng)浮一大白。后生可否賞臉與小老兒喝兩盅?!睆埨祥_口相邀道。
鄭嘉志目瞪口呆,嚷道:“沒有這樣的道理。我倒要瞧瞧他寫的是什么?!?p> 話音未落,伸手就要搶。
張老把紙張往心口一護,叫道:“哎嘿,可別碰著我。小老兒年紀(jì)大了自是弱不禁風(fēng)?!?p> “我要是有個好歹,我兒定要舍了身份,從永銘府的官衙趕到此處。他老大不小了,做了通判的人了還是粗糙得很,粗糙得很吶?!?p> 聽張老這般說,鄭嘉志只能恨恨的停了手。
誰讓人家兒子是通判呢,張老的話自然也是不軟不硬。
可是鄭嘉志并沒有蠢得不可救藥,亦無撂什么狠話。轉(zhuǎn)身便走了。
老五瞪大了眼睛瞧著老一,似是詢問。老一眨眨眼便是回答。
哪怕是李浩宇也沒想到,這個滑溜的老頭居然有個做通判的兒子。
通判作為州府的副職,兵、民、錢、谷、戶、賦、獄、訟,什么都要管。還有監(jiān)察官吏之權(quán)。在地方上名頭可不小。
中午眾人一起吃了頓飯,席間張老鄭重的把紙條還給了李浩宇。
還說“法不可輕傳,自己能看過已經(jīng)滿足了”云云。
難為張老這么熱情,李浩宇也不好意思開口談鋪面的價格了。
最后還是張老開的口,大方的作價200兩整。顯然是唐十四法面子夠大,才折價這般。
事畢李浩宇出錢結(jié)賬,親自送張老出城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