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通風(fēng)
地方倒是不難找,隨便問過了路人順著主道直通府衙。
如今府衙內(nèi)外亦是被抱固營悍卒接管,當(dāng)?shù)氐囊劾艚?jīng)過無數(shù)遍的過篩。甚至于五戶聯(lián)保才能上任,但凡一個人出了紕漏,五戶倶罪。
至于甚么潑皮、無賴,一律鎖了服勞役。但有不從就地正法。
最近這些天,天空一直陰沉沉的。
抬頭望去從來如灌了鉛一般。只要落了雨點兒最少一天一夜。
無論兵卒還是差役,渾身一股子潮濕氣。偏還要帶著兵刃值守。人人都憋著一股火氣。
眼瞅著一輛驢車直奔府衙而來,門外的兵差倶是亮了兵刃。甚至于還有弓手拈弓搭箭。
趕車的車夫有了之前的經(jīng)歷,此時倒也算習(xí)慣了不少。
拉住了韁繩,穩(wěn)穩(wěn)的把車停在府衙門外。李浩宇也趕忙下車亮出了簽押。
兵卒上前問話,李浩宇小聲道:“兵大哥請了,我是安和縣生員李士,恩師與張知府私交甚厚。此番我有話要同大人講?!?p> 兵卒顯然愣了一下,不曾想到還有念書的稱呼自己一聲“大哥”。
隨即好感莫名,難得的笑著抱拳道:“規(guī)矩所在,閣下請等在此處。我去稟報?!敝筠D(zhuǎn)身快步進了府衙。
不一會兒兵卒回轉(zhuǎn),后邊跟著一個穿練淺藍(lán)練功服的青年男子。腰間鞶帶鑲滿了銅釘,后腰掛著一對兒“拐子”。
此物屬于“十八般兵刃”之一。是李浩宇前身大洋彼岸某號稱自由的國度,警員標(biāo)配武器的老祖。
簡單來說就是一根長木棍,在木棍一頭接上一根90度直角的短木棍。
李浩宇對此人依稀有些印象,是當(dāng)初張知府去望元村宣旨的隨從之一。
對方先一步施禮,笑道:“見過小李老爺,不曾想居然在這里遇到。您瞧過陣仗也當(dāng)知曉,如今著實不太平?!?p> 邊說話似是恍然大悟一般,繼續(xù)說道:“倒是敝人庸人自擾了,您快請進。老爺知道你來了甚是歡喜?!闭f著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浩宇與對方回禮,不忘記轉(zhuǎn)身同兵卒道別。對方亦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慌忙抱拳還禮。隨后李浩宇跟著武者進了府衙。
武者瞧著李浩宇對兵卒行禮的做派,欲言又止。隨后便只管掛著笑引路了。
張書臣很是給李浩宇臉面,站在書房門內(nèi)等著他。
李浩宇遠(yuǎn)遠(yuǎn)望見了,趕緊撩起前襟下擺??觳缴锨?,大禮拜道:“豈敢勞長者等候,這是小子的罪過了。”
張書臣捋須笑道:“你小子還行,知道是長者。沒提官面兒上的事。趕緊進來喝口熱茶吧?!?p> 謝過張書臣之后,二人賓主落座。武者施禮退出房外,卻也沒走。就守在門外。
李浩宇瞧著來到府衙之后的狀況,施禮道:“小子無禮了,敢問如今榆梁府竟是這般動蕩了?”
張書臣緩緩喝了一口茶,吐出一口濁氣道:“哎呀,抓不盡、剿不光、殺不絕?!?p> 說完瞧著李浩宇,用開玩笑一般的口氣說道:“老夫上任兩年零九個月。小友你猜老夫受了多少次刺殺?”
不等李浩宇說話,張書臣把雙手全伸了出來。笑道:“這些還不夠,鞋襪就不脫了?!?p> “最近的一次,就在上月秋闈。賊子膽大包天,一邊派人襲擾府衙,另一邊居然敢火燒貢院。幸虧發(fā)現(xiàn)得及時,若是晚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
沒想到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情形還是這般的激烈。
李浩宇正感慨間,張書臣問道:“小子,你不安心讀書。只身跑來這里做什么?莫不是鄉(xiāng)試不第,沒了心氣兒,想跑來老夫這里尋個幕僚當(dāng)當(dāng)?”
頓時讓李浩宇哭笑不得。都這般艱難了,老大人還有功夫與自己開玩笑。
也不繞彎子了,趕緊拱手把事情說了出來。
初聽聞李浩宇路遇匪類,張書臣都緊張了起來。
等聽完黑衫教要聯(lián)合榆梁府綠林與自己做過一場,張書臣不急反笑。
不禁站起身來,捋須笑道:“好啊,就該如此。他們都來我處求死,定然要把這些鼠輩全部剿滅。”
說完瞧著也站起身來的李浩宇,說道:“你也不要走了,此時說不得外間處處危險。老夫也不能分人護你離開。且安心住著?!?p> 思索了片刻道:“這消息緊要,你當(dāng)記一功。回頭老夫會派人尋備忘司的路子,給你家中去信。只說你在此處游學(xué)?!?p> 李浩宇施禮將鶴鳴書院的事一道說與張書臣。
“哈哈哈哈”,怎料張書臣聽完大笑道:“可以啊,你和那小胖墩居然拜到老程那里了。我們‘寒山三友’居然兩個都當(dāng)了你們的夫子?!?p> “老夫也多年不曾與這只書蠹聯(lián)系了,剛好借此事調(diào)侃一番。放心,亦會修書一封的。”
此事李浩宇哪里還顧得什么這個那個。滿腦子都是這個“寒山三友”的出處。
張書臣閱人無數(shù),此時如何瞧不出來李浩宇面上的想法。
隨即笑道:“哪料到你小子還有這般癖好,沒得學(xué)那長舌婦人?!?p> 等瞧著李浩宇被自己調(diào)侃的臉紅了,張書臣自顧捋須說道:“說起來還是先帝在位時了,老周和老程最為要好。他倆倶為布衣出身?!?p> “老夫家世代簪纓,天然就與他倆不是一道?!?p> “人便是這般,越得不到的越要去爭、去搶?!?p> “想當(dāng)初無論書院、詩會、游獵,誰人不知道我張家公子張求真?!?p> 說道此處,張書臣頗為不好意思的笑道:“許是從前大家都看我家族薄面吧。”
“本來事事拔尖兒,偏他二人不給我臉面。但凡我與他二人在場,定然次次打壓我。無論何事倶為一、二。我只能屈居第三?!?p> “后來呢?”李浩宇很適時的喊出了續(xù)話神句。
“后來啊,沒有什么是一頓酒喝不好的。我提了一罐子酒尋二人于一小山之上。他倆開始以為我是約架的,袖中居然還偷偷藏了棍棒?!?p> 邊說著,張書臣邊樂了起來。“結(jié)果瞧著我提著酒罐,他倆趕緊丟了棍棒,不好意思的與我施禮道歉。”
“我們?nèi)嗽跓o名小山喝到半夜。雖然飲酒暖身,依舊給冷風(fēng)凍的不行。開玩笑說這是寒山。”
“自此便有了寒山三友,其實不過是我們互相之間開玩笑的說道?!?p> “后來他倆去了求索、鶴鳴書院,老夫去了國子監(jiān)。老周還好,京中一同共事多年。老程卻是許久不曾聯(lián)絡(luò)了?!?p> 世事便是這般,一個甘當(dāng)孺子牛,在書院教書育人。另外兩人宦海沉浮,高官得做卻并不順?biāo)臁?p> 如今后頭兩人,京中的進了對立一派的老窩。外間的進了反賊一方的老巢。當(dāng)真世事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