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紫金冠
待路過縣學,李浩宇出神的望著臥龍先生牌匾。心下不免唏噓。
當年與師弟范前在文昌閣夸下海口,如今老范得償所愿。自己確是羞于入門了。
所幸自己還有大把的時光揮霍,不至于現在就去文昌帝君老人家面前哭上一出。
與此同時,江中一條大船正順流而下。
一個年輕的漢子輕聲向一旁的老者詢問道:“義父。你信那書生的說辭嗎?”
老者輕斥道:“記得喊我老叔。記住咱們已經易容。從前的我們只當已經死了?!?p> 原來這是易容之后的老姚和曉晴。
二人假死脫身,此時乘船打算順江直至???。
然后再想辦法換海船東渡瀛島。
老姚捋須說道:“當初送來老夫手中時,并非只有脅差一把。還有數枚銀錢。瀛人稱之為:‘判’?!?p> 說著,老姚從懷里用手指夾出一枚。此錢狀如牛舌餅。
老姚笑道:“熔煉技藝粗糙,只打了幾個戳記便當錢用。你當為何沿海屢禁不止?正是因為瀛人記銀與咱們比率不同。”
“一兩銀錢,可換他們二兩銀判。若是運送綢緞等貨物販賣,那價值更甚。”
老姚憑欄感慨道:“正因那小子的話,老夫下定決心。待得著那銀山,說不得就要開創(chuàng)一番朗朗乾坤盛世!”
圣京城中,一個俊俏少年騎馬張揚過市。
只見他頭戴紫金冠。身穿金地緙絲孔雀羽龍袍。龍有四爪,彰顯出少年身份的不凡。
腰掛一柄鑲滿珠玉的短劍,劍身在陽光照射下,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雙眉修長,微微上翹。顯然心情不錯。
五官與今上如出一轍。這少年正是今上最小的兒子——五皇子李在信。
弟兄五人,取名仁、義、禮、智、信。就是不知道若是有了小六該叫什么......
此時正騎了心愛的釣星骍馬跑在京城朱雀大街之上,神采飛揚自成氣勢。不知多少瞧見的小娘子為之心折。
所謂釣星便是馬額頭之上有一白星,骍馬便是外表為紅銫的駿馬。
大珞不設封國,所有皇子均困于京城一地。甚至等閑不得離京。
若是想出去走一遭,還要去專管皇親國戚的宗室府報備。
旁的勛貴子弟、皇親貴胄們久困于一地,多少倶有些癖好。
如遛鳥、駕鷹、斗蟲、圈養(yǎng)孌童等。
民間人盡皆知,在勛貴圈里更是花樣不斷。
這五皇子卻是例外,不但文采上佳,謙遜有禮。
平素酷愛射獵,弓馬嫻熟。甚至功夫也不曾落下,最擅使劍。
今上曾直言:“此最類我者?!?p> 至尊指派兒子們入六部觀政,其余四子倶屬意吏、戶二部。
只有李在信直言:“受不得勞心費力”。央求圣上恩典把自己丟到工部混日子。
單等真到了工部,因為今上的信任。天下各地營造工程,少不得讓五子親臨監(jiān)督。他反倒成了唯一能出京游歷的皇子。
有幾次碰到百姓學著話本里攔駕告狀。
他都冒著“干政”的風險,秉公直斷,皆處理得妥妥當當。在民間居然闖下不小的名號。
此時五皇子李在信出城游玩歸來,正要回王府沐浴更衣。
晚上還要趕赴皇族上元節(jié)家宴。
等進了書房,李在信收了笑臉。只安靜的坐在圈椅上。
一個小黃門輕身跟了進去,跪地拜道:“主人,榆梁府傳了信兒。說府同知被捕。那老貨和義女葬身火海?!?p> 李在信依舊不說話,只瞧著小黃門。
小黃門五體投地,大哭道:“主人,非是奴婢不盡力。只有這般說道,其余倶是不知?!?p> 李在信仰靠著圈椅,淡淡道:“罷了,本是無心閑棋。原本就沒指望一個扯旗的郎中,能玩出什么花活來。”
“那個該死的同知自己湊上去,以為得了什么不得了的路數。反正也未與咱們的人直面?!?p> “你須得叮囑臨海各處。海事才是咱們的根本?!?p> 小黃門如蒙大赦,淚眼朦朧道:“奴婢謹遵主人令旨。”
大珞自詡中原正宗。余者四鄰不過蠻荒化外之地。
自瀛人東擾,無法畢其功于一役。太宗朝便下令封鎖海禁。
只有幾個可與夷人通商的口岸開放。謂之:教化夷人困苦之功。
也是化外夷人朝貢的指定登陸點。若是擅自在他處登陸,當有姓命之憂。依律??苷撎帯?p> 意在表明上國家大業(yè)大,自給自足。但是也不能完全不教化四夷,那不符合圣人教誨。
所以開了幾個口岸,瞧他們可憐。賞點兒東西給他們諸如此類。
雖說朝廷明令不得入海??墒强可匠陨娇克运?。
莫說有些勢力背景。便是普通百姓,偷偷下海捕魚的也大有人在。只須上岸給等在此處的差人一些銀兩,便也輕輕揭過。
百年光陰,歷經九帝。
皇家早已開枝散葉。不提已經不在冊的遠親。
便是宗室府記錄在案的,每年的供養(yǎng)錢也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有備忘司的存在,今上哪里不知道海禁形同虛設?
總歸瞧著繳上國庫的稅銀頗豐。雙方心照不宣罷了。
李浩宇一路之上不曾再出什么意外,終于平安回到了鶴鳴書院。
偏到了山門面前,羞于邁出一步。只因為此次秋闈無功而返。
正踟躕間,聽聞熟悉的聲音喊道:“別磨蹭了。丟人現眼的事師兄都替你做了。趕緊進來吧?!?p> 抬頭一看,正是徐守財。
再凝神細看,李浩宇失聲問道:“你怎么又胖了?”
徐小胖不好意思的嚷道:“別說些有的沒的。我還在長身體,你管得倒寬。快去拜見程師吧。”
大小王二人自到了書院門前,便自覺矮了三分。
忙抱拳拱手道:“小李老爺,我二人功成。這便告辭了?!?p> 李浩宇無奈的瞧著二人,他也明白。兵卒是絕對不可能帶進書院的。
真要帶著二人進去了,也是雙方都鬧個不痛快。
倆人也不再稱呼自己小李兄弟,格外注意身份。
遂只能一揖到地。說道:“兩位后會有期。等學生壯志得酬。定會在京中與兩位把酒言歡?!?p> 大小王樂道:“我們弟兄靜候佳音了,各自珍重。告辭。”
說罷,便利索的轉身駕車而去。
瞧著倆人走了。沒了外人,徐小胖故態(tài)復萌。
圓圓的臉蛋上滿是笑意,拉著李浩宇問道:“李士、李士,快告訴我此番有什么好玩的。榆梁府可有什么好吃食。那里的水土養(yǎng)得小娘子可人否?”
李浩宇哭笑不得的瞧著又胖起來的徐守財。
心中暗道:可不可人我且不知,反正殺起人來是蠻果斷的。
嘴上敷衍道:“慢些再說旁的。我當先見過程師?!?p> 徐小胖五官集合在一起,訴苦道:“你還好意思說。你一走了之,可苦了我了。程師這些天總說我比你學問差,給我補課。打手板可疼了?!?p> 邊說著,邊在李浩宇面前搖晃著自己的小胖手。
“還讓我每天都來此處等著你,我可受了罪了?;仡^你高低請我吃頓好的。反正你如今也有了自家的鋪面,料想不差那幾個飯錢。”
李浩宇被吵得沒了法子,拱手笑著趕緊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