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yàn)椤逼坛聊?，母親冷冷仰頭看向天花板：“你爸想去跟別人組成幸福的新家庭，咱娘倆就別給他添累贅了。”
“跟誰？”沙樂天莫名惶恐。
“沒誰！你就別……唉…”父親煩躁的抓住他的肩膀：“樂天，你現(xiàn)在還小。有些事呢，等你長大爸爸再慢慢給你解釋，好不好？”
“哦。”沙樂天機(jī)械的點(diǎn)點(diǎn)頭。
“好了！爸爸帶你吃飯去?！备赣H如釋重負(fù)，轉(zhuǎn)身拿起外套搭在胳膊上：“過會兒吃完飯，爸爸就，就…就不回來了?！?p> 沙樂天木然跟在父親身后，走到門口又回頭問道：“媽，你不去嗎？”
“我不去。冰箱里還有點(diǎn)剩飯，再不吃出來就壞了?！蹦赣H淡淡一笑：“你去吧，好久沒見你爸了，讓他帶你吃點(diǎn)好的?！?p>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默默下樓走出宿舍大院，父親站在馬路上左右望望，裝作若無其事的對兒子笑笑：“餓了吧？說，想吃什么？”
“嗯……烤羊肉串?！?p> “?。垦蛉獯?？不太衛(wèi)生吧？”父親下意識的皺皺眉頭：“我大老遠(yuǎn)回來一趟，咱吃點(diǎn)好的唄？爸請客，你盡管挑?！?p> “我就想吃羊肉串?！鄙硺诽煅柿艘幌驴谒?p> “那好，聽你的?！备赣H伸手?jǐn)r下一輛黃面的：“走吧，上車?！?p> 爺倆來到燒烤攤上挑個(gè)安靜的位置坐下，父親點(diǎn)了些羊肉串和小菜，又要了杯扎啤。他把杯子端到嘴邊吸了一口啤酒沫，笑瞇瞇的問兒子：“會喝酒了嗎？”
“不會?！?p> “來一杯嘗嘗？”
“不要?！?p> “也好。你還小，就來瓶汽水吧。”父親自顧自喝了一口扎啤，放下酒杯與兒子對視一會兒，有些不自在的干咳兩聲：“最近…學(xué)校里怎么樣？開學(xué)后一直沒顧上打電話問你，給爸爸說說學(xué)習(xí)情況?！?p> “還行，挺好的。語文物理代數(shù)幾何都是單科前十名，歷史英語地理一般，生物和政治差一些?！鄙硺诽煨牟辉谘傻拇鹆艘痪?，緊接著抬頭一笑：“對了，爸，我今天被老師選為副班長了?！?p> “是嗎？今天剛選的？”父親大為驚喜：“那可得好好慶祝一下！看來你們閆老師對你很信任，你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不能辜負(fù)……”
“爸，我們老師姓馬?！鄙硺诽煦躲洞驍嗔烁赣H：“閆老師是我小學(xué)五六年級的班主任?！?p> “哦，噢，對對。我記錯(cuò)了，是馬老師?！备赣H尷尬的笑笑，抿起嘴不安的揉搓著兩只大手：“總之呢，既然老師欣賞你，你就要好好把握機(jī)會，充分展示自己的能力?！?p> “嗯。”沙樂天頓了頓，有些苦惱的搖搖頭：“其實(shí)…馬老師也不是很喜歡我，我能感覺的出來。”
“不喜歡你怎么會提拔你當(dāng)副班長呢？樂天你要明白，大人往往不會把真實(shí)的想法輕易表達(dá)出來。退一步說，就算他對你有不滿意的地方，但既然愿意給你這個(gè)機(jī)會證明自己，至少也代表著一種激勵(lì)和敦促。”父親溫言勉勵(lì)幾句，伸手接過老板送來的烤串：“來，快吃吧！烤的還挺香——對了，你暑假看世界杯了嗎？”
“看了！羅馬里奧和貝貝托真厲害！不過巴喬踢得也很好，可惜最后決賽那個(gè)點(diǎn)球了，挺悲壯的?！鄙硺诽煺f起足球就來了興致，剛才心中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興致勃勃的與父親邊吃邊聊。
晚餐結(jié)束，父子二人沿著馬路向回緩緩溜達(dá)，氣氛逐漸恢復(fù)了方才的凝重。來到宿舍院門口時(shí)，父親停下腳步，故作輕松的伸手摟住兒子的肩膀：“回家去吧，記得一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聽你媽的話?！?p> 沙樂天向前邁出一步，又轉(zhuǎn)身定定看著父親：“你不回家了嗎？那你晚上去哪兒睡覺？”
“我…要去單位加班，有地方睡?！备赣H笑著拍拍他：“快去吧，爸爸明天就回深圳了，今后會常回來看你的，你有什么事兒也可以隨時(shí)給我打電話?！?p> 沙樂天點(diǎn)點(diǎn)頭，懷著最后一絲希望仰臉問道：“你和媽媽…能不能不離婚？
父親稍微一怔，垂手立在原地長長嘆了口氣，沒說話。
“你以前不是常說，做人做事要持之以恒，有始有終嗎？”沙樂天還不甘心：“你和媽媽離婚，還能算有始有終嗎？”
“是，爸爸做的不好。你以后…不要像我一樣，一定要做個(gè)善始善終的人?！备赣H喃喃苦笑一聲，想了想又叮囑道：“但是呢…萬一…我是說假如遇到特殊情況的話，也沒必要太死心眼。記住了嗎？”
“知道了。”沙樂天沮喪的目送父親打車離去，轉(zhuǎn)身慢悠悠走進(jìn)院子，一屁股坐在花壇假山旁的一塊大石頭上。
天還沒黑，有些住戶剛剛吃過晚飯，正三五成群的一邊聊天一邊繞著花壇散步。沙樂天眼神空洞的直視前方，心中茫然不解，忽聽旁邊有人慢條斯理的說道：“沙樂天？在這兒貓著干啥呢？想挖我的地瓜嗎？”
“不是?！鄙硺诽祀S口答了一聲，扭頭見鄰居王奶奶正朝自己健步走來，手中還緩緩搖著一把大蒲扇。
“挖幾個(gè)回去煮著吃也沒關(guān)系，就怕你不會干活，把奶奶的地瓜糟蹋了?！蓖跄棠虂淼浇按蛄克麅裳?，揮起蒲扇趕了趕周圍盤旋的蚊子：“喲，你小子以前整天活蹦亂跳的，今天怎么突然蔫兒了？”
“沒事兒?！鄙硺诽鞇瀽灀u了搖頭，冷不丁又沒頭沒腦的問道：“王奶奶，你知道我爸媽為什么離婚嗎？”
“啥？！你爸媽離婚？真的假的？”王奶奶愕然盯著他的雙眼看了半晌，吹吹大石頭上的灰塵坐在他身邊：“我還沒聽說呢，啥時(shí)候的事兒？”
“就今天?！鄙硺诽彀褎偛虐l(fā)生的事情簡單講述一遍，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在腳下胡亂劃拉幾下：“我猜這事兒八成怪我爸，可是我又覺得…我爸他也不是個(gè)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