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命運多舛的伍老師
五月,書畫裝裱課結(jié)課。
大三下學(xué)期,還剩最后一門課:陶瓷鑒賞修復(fù)。
帶課的還是書畫裝裱課的老師,伍秋年。
老伍一進門,熱情招呼道:“同學(xué)們,又見面了!”
在座同學(xué)大多從學(xué)長學(xué)姐那里得知,老伍是復(fù)合型人才,帶的課不少,見到他后,不少同學(xué)也熱情回應(yīng)。
伍秋年壓了壓手:“好了,上次書畫裝裱課大家成績都不錯,不過接下來的課就不簡單了?!?p> 老伍為人社會,不像那種為人師表的傳統(tǒng)老師,但能給你講一些正兒八經(jīng)的真貨。
陶瓷鑒賞與修復(fù)本來是兩門課,但現(xiàn)在合二為一,課程量不小。
“這次的課啊,說實話,你們自學(xué)的話肯定整不了,也玩不轉(zhuǎn)。你們應(yīng)該打聽過吧,要修復(fù)陶瓷,先得明白怎么制作陶瓷,有人燒過陶嗎?”
伍秋年一開口,將了大家一軍。
肯定有人不服氣了。
“伍老師,那有什么難的!我從學(xué)長那里聽說了,不就是和泥、拉坯、塑型嘛?!?p> 齊超在嚷嚷。
伍秋年哈哈一笑:“《天工開物》里就寫過,共計一坯之力,過手七十二,方可成器。古來制瓷工序七十有二,缺一不可,你那三板斧燒出來的碗,要飯的都看不上?!?p> 齊超臉上一紅,同學(xué)大笑起來。
伍秋年見齊超被打擊到,樂呵呵一笑:“這陶瓷手藝呢,JDZ現(xiàn)在是第一的,至于我們,了解一下就行。后面我會帶大家制陶、鑒陶,今天沒那條件,主要講講修復(fù)?!?p> “陶瓷器的修復(fù)分為考古修復(fù)、可鑒別修復(fù)、美術(shù)陳列修復(fù)和完美修復(fù)。完美修復(fù)就不提了,名字上應(yīng)該懂。”
“陳列修復(fù),是修復(fù)一些相對完整,藝術(shù)價值高的展覽物?!?p> “考古修復(fù)就是破損嚴(yán)重、年代久遠的東西。因為殘缺太多,可以直接用石膏補足缺處?!?p> “至于剩下的‘可鑒別修復(fù)’,就有門道了?!?p> 可鑒別修復(fù),就是大家可以鑒別這個東西是不是修復(fù)過的,也就是說修復(fù)手法在人看得見的地方。
在伍秋年嘴里,眾人聽到了年代久遠的職業(yè)。
鋦匠。
鋦匠最早在民間也不是什么大師,就是補鍋碗瓢盆的。
家里鑰匙斷了,農(nóng)具裂了,水缸壞了,他們也能修。
這職業(yè)承載著一代人的記憶。
“陶瓷修復(fù)手法和青銅器相似,粘補、鋦補都是保留原始模樣的修復(fù)。你們?nèi)ツ甑男迯?fù)工藝基礎(chǔ)課,也都學(xué)過粘補法吧?”
“學(xué)過?!?p> “粘補法許多古物都能適用,現(xiàn)在我們教鋦補。”
修復(fù)課程得分門別類,書畫、石器、漆器、玉器、陶瓷器、青銅器,手法都不盡相同。
有相通的,有特別的,用料或許也有不同,‘鋦’是對于陶瓷器來講,一個不錯的修復(fù)方法。而且手藝高超的話,鋦痕還會帶有一定的美觀性。
可是一群人上課,沒怎么聽伍秋年鋦瓷的故事,光聽伍秋年口沫橫飛地說小時候他們村的鋦匠了。
“小時候我家里窮,我還很調(diào)皮,隔三差五弄壞家里的東西,好在有鋦匠……”
第一年給他家補碗、第二年補缸、第三年鍋也壞了,反正老伍家每年固定壞幾樣?xùn)|西,都是鋦匠來之后三下五除二給弄好的。
至此老伍立志,要成為一個鋦匠。
可是追求夢想的路上少不了家人阻撓,一心讓他成為大學(xué)生的農(nóng)村父親,少不了用抽牛的鞭子打他。
曹閑越聽越不對勁,他低聲問道:“石瀟瀟,我記得上個月,老伍不是說他出自江南的一個書香門第嗎?家里珍藏書畫老發(fā)霉、被蟲蛀,他家隔三差五來一個裱匠,他避免祖先的心血被糟蹋,也立志成為一個裱匠。怎么才一個月,他家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石瀟瀟悄悄回復(fù):“伍老師命運多舛,你聽就行了?!?p> 反正老伍是那種干一行,就得吹一行好的人。
上個月在他嘴里,裱匠就是最偉大的民間匠人,默默守護華夏文脈傳承。
這個月鋦匠就成了知曉百姓疾苦貧窮,知行合一的鍋碗守護神了。
兩節(jié)課下來,伍秋年吹不動了,班費買了一堆打折的碗,直接砸了,一組發(fā)了倆。
“好好鋦!這都是你們將來的飯碗!不會的下節(jié)課問我!班長記錄一下,下課?!?p> 曹閑看著面前這堆破瓷片,格外無語。
原來有些時候……手藝人的飯碗特么不僅得自己端好,還得自己修好啊……!你保不齊別人會砸了你的飯碗,但能把被砸的飯碗重新修好端起來,才特么叫立住腳了。
曹閑有一瞬間的頓悟和想罵人。
旁邊的齊超望著分給自己組的碎片,欲哭無淚:“尼瑪這得修復(fù)到猴年?我去籃球場撿半小時瓶子,都能買下一個新碗了!”
……
……
上午兩節(jié)課忙完,又在專業(yè)課教室鋦了一節(jié)課的碗。
下午曹閑幾人腰酸背痛眼睛花,到籃球場放松一下。
“你說老伍的手也真黑啊,我們組分到的那碗摔的再碎點,可以趕得上鋦眼大了?!?p> 齊超,金昱開,曹閑汗流浹背。
金昱開回道:“鋦不好了就補唄,最后一門課了,你還想掛了不成?”
補就是自己打磨碎片,填補小型缺口,再不濟,直接用石膏上。聽說有學(xué)長還用方便面渣滓當(dāng)原料的,差點沒把老師氣死。
齊超是干不出來這事的。
他還要臉。
提起專業(yè)課,他就有些火大,齊超想到了別的事,開口道:“曹閑,打三個球,你輸了請吃早飯怎么樣?”
“我贏了呢?”
“你贏了算你厲害!”
“滾你大爺!”
曹閑白了齊超一眼。
今天齊超穿著裹腿的Legging,配著一條短褲,頭帶一扎,覺得自己是道明寺,人都騷包成這樣了還想白嫖自己早餐。
活該泡不到于小雨和韓蓓蓓。
不過曹閑穿著也差不多,吳欽下課來了后,看見球場上的騷包二人組,自動坐到了金昱開那邊。
金子是傳統(tǒng)的人,專業(yè)好,也愛運動,但不愛花里胡哨的東西。吳欽覺得金子這人很不錯,他鄙視著曹閑和齊超這種騷包的穿搭,但吳欽心底似乎也想這么穿。
“你們穿著緊身褲GAY不GAY啊……”
場邊休息時,吳欽摸了摸二人的legging,齊超喝著水:“土了吧,這叫時尚,像我和曹賊這種潮男差不多都敢穿。吳大腦袋,你要不也買一條,很舒服的!”
吳欽悶聲道:“時尚嗎?怎么沒見金子這么穿?”
“金子才華橫溢,不需要這么浮夸的裝飾?!?p> “那這不就是耍帥的嘛!”吳欽道。
曹閑納悶:“那你覺得是干嘛的?”
吳欽徹底無語,不過吳欽覺得自己也可以搞一套。
打完球,今天石瀟瀟沒來送水,郭延卻來了,帶著幾瓶果啤。
“呦,郭掌柜,找曹閑呢?”
“郭掌柜來了?你們聊?!?p> 齊超、金昱開和吳欽跟郭延打了招呼,他們?nèi)ゴ笈艡n吃了幾次,這中年人是曹閑手下掌柜,還送了他們好多酒,自然對郭延印象深刻。
“幾位小哥,有空再來吃啊?!惫有χ压∵f給他們,這點小恩小惠收買人心,曹閑手底下也就郭延能干得出來了。
“好嘞,回見??!”
他們一走,曹閑好奇:“你怎么來了?”
“東家,打你電話沒接,我估計你在打球,就來看看。”
郭延頓了頓,“西校區(qū)那邊鋪子出了點問題?!?p> 曹閑不解:“怎么了?生意不行?”
“不,生意太行了,那幾個大學(xué)生不跟著我們干了?!?p> 曹閑一怔:“那換一批人唄?!?p> 郭延道:“他們給管事的人說了,要單干,說我們小成本,暴利,是奸商。我們鋪子可能也保不住?!?p> 曹閑微微錯愕:“過河拆橋啊這是?”
記得沒錯的話,西校區(qū)給的工時費和這邊一樣高,這邊還忙著大排檔呢,那邊推個小車出去賣個貨,也不怎么累。
郭延想了想道:“我打聽過,是有人從中搗亂?!?p> “哦?誰?”
“后勤處有個小伙子鼓動他們罷工的?!?p> 那就是眼紅了。
曹閑哭笑不得,這點蚊子肉還有人惦記,格局也太小了。也可憐那幾位學(xué)弟學(xué)妹,被人拉來當(dāng)?shù)队昧恕?p> “翠蘭、翠心這幾天蠻辛苦的,都在自己撐著,還是祝剛送貨時候發(fā)現(xiàn)的?!惫訁R報。
曹閑:“那就讓出去吧。”
“咦?東家度量這么大?”
“不是,他們自己能經(jīng)營好的話咱們就不管了。咱們招牌既然已經(jīng)打出去了,就在校外搞個鋪子。大學(xué)城那邊的生意,我們?nèi)家?。?p> 曹閑最早就不想把店開在學(xué)校里。尤其小吃店。
學(xué)校就該有點學(xué)校的樣子。
賣個奶茶還好,這種鋪子要不是團委那邊盛情邀請,自己也沒開店的念頭。
郭延咧開嘴巴:“我也正有此意。那我就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