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頂?shù)呐?,木簪束髻,目光清冷?p> 左腮一大塊暗紅色印記,使得她原本便無特色的臉龐顯出幾分猙獰與丑陋。
與他對視間,寬大的青色粗布衣袖中伸出的纖手倒是不曾停歇,精準地摘下崖頂壁上一株綠草。
第一聲“救命”喊出時,她已十分自然地將視線轉(zhuǎn)移到下一株采摘目標之上。
近視眼?沒看到他?
還是耳朵不靈,沒聽到他的呼救?
“姑娘,請救救我,我快撐不住了!”
陳澈將嗓門扯到最大,幾近哀求。
聲音已嘶啞。
抱著樹椏的四肢顫抖得更厲害了。
俯身的女子終于再次看向了他。
“外鄉(xiāng)人?從何處而來?何故來臨淵嶺?又何故墜崖?”
聲音倒是意外地清脆動聽,卻如同她的眼神般,不帶一絲溫度。
一連四問,直接將陳澈給問噎住。
他自己也很想知道,這該死的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這兒的……”
想起柴小煌,他立刻又說:“我應(yīng)該是過來找人的。”
“應(yīng)該?”女子冷瞥他一眼:“尋找何人?”
“姑娘,你能先幫忙找根粗點的麻繩扔到我這邊,另一頭找棵大樹或大石頭系著,先讓我爬上去,我已經(jīng)掛在這兒估計快兩個小時了,真撐不住了。”
“兩個小時?”女子皺眉。
看看她那身典型的古代裝扮,陳澈立刻改口:“就是一個時辰?!?p> “尋找何人?”女子的問題又繞了回去。
想了想,陳澈答:“可能是一個叫秦千沫的?!?p> 女子想也沒想,干脆地告訴他:“此處并無此人?!?p> 說完,收手撣了撣寬大的衣袖,縮回探在崖外的那張臉,竟似要轉(zhuǎn)身離去。
陳澈大急,連忙呼喊:“姑娘,你不能見死不救!”
女子居高臨下扔下冷冷一句:“既是有本事來得,那便憑本事離去?!?p> 陳澈的心頓時涼到底。
這種危急時候,他除了有本事緊抱樹椏不放,還能有什么本事?
驀然想到柴小煌那句“你放心,我們絕對會確保每一位客戶的人身安全!”。
目前看來,他出現(xiàn)在這個從沒聽說過的叫臨淵嶺的地方,遇到一個見死不打算救的古代女人,真的可能是柴小煌在背后操縱著。
看看崖頂已轉(zhuǎn)身離去消失不見的女人,再看看身下不見底的深淵……
柴小煌一遍遍說“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時那懇切的眼神,再次浮現(xiàn)在陳澈腦中。
“當客戶在另一時空出現(xiàn)威脅到生命的危險時,我們會及時采取措施的?!?p> 所以,即使我現(xiàn)在松開手掉下這萬丈深淵……
柴小煌,你也一定不會讓我死掉……的吧?
想到此,陳澈深呼吸。
柴小煌,我就信你一次!
心中默念著,陳澈終于徹底松開了早已如煮熟了的面條失力的四肢。
瞬間,身體直直地往下墜去。
陳澈閉上眼。
他希望,墜落的終點,是他那張價值5萬元的豪華床墊。
……
墜落的感覺還沒過三秒,失重感陡然停止。
陳澈猛地睜開眼。
柴小煌果然該信!
腰中似被什么東西緊緊纏住。
還沒等他細細反應(yīng),停在半空的身體,已被迅速地往上拉升。
急速上升中,他看到那棵歪脖子樹,那根橫向的粗樹椏,那被女人拔去僅有的幾根綠色的光禿崖頂……
再往上……
一個粗布青裙女子,木簪束髻,左腮一大塊暗紅色印記,目光冷清如水。
那只方才拔去綠草的纖細手中,緊握一根長長的黑亮細繩。
而細繩另一頭正纏在他腰間。
……
所有的一切,只發(fā)生在電光火石間。
當陳澈像死魚一般重重落到崖頂?shù)孛鏁r,他只覺得胃液陣陣翻滾。
纏在腰中的黑色細繩,有如一條靈活的長蛇,在陳澈安全落地之后,倏然收回到女人手中,轉(zhuǎn)瞬消失不見。
“若想活命,便早些從何處來回何處去,莫再來臨淵嶺!”
女子對著翻身趴在地上干嘔不止的陳澈說,語氣一如既往的冰冷。
說完,轉(zhuǎn)身就待離去。
“謝謝!”
陳澈翻過身,對著女子的背影說。
女子頓住腳步,回過頭,卻又快速地轉(zhuǎn)了回去。
“浪蕩之徒,死不足惜!若非怕你玷污了臨淵嶺,我定不會出手?!?p> 原本陳澈對她還是抱有感恩之心,可“浪蕩之徒”的冠名,令他心生不爽。
想他26年來,一直潔身自好,怎么就浪蕩了?
“我感激姑娘對我的救命之恩,但你也不能隨口罵人吧?”
女子并不解釋,頭也不回地冷冷拋下一句:“今日救你之事,若與人透露半句,我定不饒你!”
說完提腳就走。
“你等等!”
陳澈哪肯罷休,一屁股爬站起身。
非得跟她把理掰清楚不可。
可雙腳站地后,腳底那硌人的觸感,才讓他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
一套寬大的灰色絲質(zhì)睡衣,短袖短褲,關(guān)鍵大短褲內(nèi)還是空心的……
崖頂?shù)睦滹L嗖嗖地往袖口褲腿里鉆。
腳上,光的。
睡著后來得太急了……
難怪女子說他是浪蕩之徒,這身裝扮在古代,確實算大膽前衛(wèi)的。
女子并未停步,大有就此與他劃清界限的意思。
陳澈縮著脖子搓搓胳膊,張望一番四周。
群山連綿,山巒疊嶂,卻都在四周的腳下。
他此刻站著的,竟是這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山頭。
柴小煌究竟把他扔到哪兒了?
回過頭再看,那女子已走出十來米遠。
想到掛在樹上時,那只流著口水覬覦他的野狼。
再想到女子剛才救他時,不費吹灰之力的身手……
陳澈連忙邁開腳步,對著女子背影再次大聲喊:“姑娘,等等我!”
每邁出一步,腳底的砂石枯木都硌得他生疼。
生于現(xiàn)代大都市的他,從小到大什么時候光腳走過山頭?
但他不敢怠慢。
他相信,現(xiàn)在除非他面臨死亡,柴小煌才有可能采取急救措施。
硌腳這種事,不會有人管。
女子并不回頭,不緊不慢地走在前方。
陳澈忍著腳底疼痛,緊趕慢趕才追上她的腳步。
“姑娘,你們這里……呃,如今是什么朝代?年號多少?今天是幾月幾號?下山要多久?山下是什么地方?”
女子聽言瞥他一眼,那眼神讓陳澈想到昨天他看柴小煌時的眼神。
不過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女子還是回答了他最重要的問題。
“大蘇朝,寧安九年,三月初五?!?p> 大——蘇——朝?
他竟然來到一個歷史上沒有記載的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