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兄妹

　　兄妹倆繞到了慈和堂的后院，再往東轉(zhuǎn)彎，穿過一個(gè)東西的穿堂，一路往東，就來到了一處幽靜的院落。

　　相比慈和堂的熱鬧，玉衡苑寧靜安詳，入目之處皆是一片蒼郁葳蕤的綠蔭，隨風(fēng)而動(dòng)。

　　習(xí)習(xí)秋風(fēng)拂過兄妹倆的衣擺、發(fā)梢。

　　“大少爺?！币粋€(gè)五十出頭、身形干瘦的婆子拘謹(jǐn)?shù)亟o顧淵行禮。

　　留在這院子里的仆婦都是些粗使婆子、粗使丫鬟，平日里也沒機(jī)會(huì)服侍侯府的主子們，因此舉止言行都有些呆板拘束。

　　那婆子躬著身，小心翼翼地打量起顧燕飛。

　　自打太夫人攜大姑娘往丹陽城走了這一遭后，府內(nèi)流言霏霏，都說府里會(huì)多一位新的二姑娘，難道就是這一位？！

　　“二姑娘以后就住在這里?！鳖櫆Y一邊說，一邊輕飄飄地掃視著這個(gè)荒蕪冷清的院子。

　　長房在京中的舊仆，如今大多在顧云嫆的身邊伺候，把這些人調(diào)回來給妹妹也不太合適，得挑一些更加忠心又可靠的人。

　　顧淵在心里琢磨著可以從哪里調(diào)些人過來，嘴上則敲打道：“二姑娘說什么便是什么，不可有任何陽奉陰違。不然，哪怕長房如今不似從前，要收拾你們幾個(gè)，本公子還是辦得到的?！?p>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斜睨了婆子一眼，目光銳利似刀鋒，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那婆子唯唯應(yīng)諾，立刻喚來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一同給兩位主子見禮。

　　兄妹倆的到來讓這死氣沉沉的玉衡苑一下子喧鬧起來，下人們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打掃。

　　“妹妹，我?guī)闼奶幙纯?。?p>　　當(dāng)顧淵面對顧燕飛時(shí)，表情又變得柔和起來，他不疾不徐地領(lǐng)著顧燕飛往里面走，配合著她的步伐。

　　這里的一草一木一物都留有關(guān)于父母的回憶。

　　“爹爹和娘親成親后，就住在這里，這是爹爹親手給娘搭的秋千。”

　　“這片小竹林是娘在我出生那年栽下的，還有那些菊花也是她種的……娘她很喜歡養(yǎng)花，爹就特意隔了這片苑中園出來?！?p>　　“這座假山用的太湖石是大舅父派人不遠(yuǎn)千里送來的。”

　　“……”

　　顧淵說的這些都是顧燕飛不知道的，她聽得津津有味。

　　上輩子，顧燕飛萬事都聽顧太夫人的，在對方的安排下住進(jìn)了慈和堂西北側(cè)的采薇院，從不曾踏足過這玉衡苑。

　　顧淵一路走，一路說，中間也說了不少關(guān)于長房的事，包括他們的父親先定遠(yuǎn)侯顧策于八年前戰(zhàn)死沙場，先帝以顧淵年紀(jì)太小為由，著顧策的胞弟顧簡繼承爵位，也就是如今的定遠(yuǎn)侯。

　　約莫一炷香功夫后，在院中繞了一圈的兄妹倆來到了正房。

　　屋子里窗明幾凈，一塵不染，只是空蕩蕩的，除了一些櫥柜、桌椅、床榻等必要家具外，其它什么都沒有。

　　“妹妹，以后你住在這里，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千萬別委屈了自己……”顧淵正說著，被一陣軟糯的貓叫打斷。

　　睡醒的奶貓從顧燕飛的懷中一躍而起，從窗口飛躥到了窗外的一棵大樹，先伸個(gè)懶腰，然后愉快地在樹枝上磨起爪子來，“擦擦”作響。

　　顧燕飛隨意地?fù)崃藫岜回埮櫟囊滦?，笑靨淺淺。

　　顧淵也跟著笑了，眼神溫柔似水。

　　妹妹都這么大了，眼看著就快及笄的人，他也不知道能為她做什么……

　　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突然一拍額頭，從腰間的荷包里摸出了幾張面額一百兩的銀票，一股腦兒地全都塞給了顧燕飛。

　　“你有什么想買的，盡管買，千萬別委屈了你自己。要是不夠用，再跟我說?！?p>　　這里也不過區(qū)區(qū)四百兩，不算多，但顧燕飛知道，這是大哥全部的身家了。

　　有道是，父母在不分家。太夫人還在世，所以侯府一直沒有分家。

　　長房沒有私產(chǎn)，連母親謝氏的嫁妝也是太夫人在管著，顧淵的俸祿是要上交公中的，平日里他自己也就靠侯府的月錢過活，最多偶爾有點(diǎn)外快什么的，才攢了這些銀子下來。

　　“謝謝大哥?！鳖櫻囡w接過了銀票，粲然一笑。

　　正值芳齡的少女容色姣好，不必脂粉和首飾妝點(diǎn)，只需淺淺一笑，就如百花綻放，嬌艷不可方物。

　　顧淵的心里泛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

　　妹妹已經(jīng)不是一個(gè)懵懂天真的孩子了，錯(cuò)過的已經(jīng)錯(cuò)過了，他能做的就是寵她，盡可能地對她好，讓她能時(shí)刻像現(xiàn)在這般率性地笑著。

　　說話間，卷碧給兄妹倆端上了熱茶。

　　顧淵嘗了一口茶水，輕輕地皺起了眉頭，于是招來婆子吩咐道：“你去我那里找梧桐弄幾罐上好的……算了，還是我自己回去一趟?！?p>　　他心中不由暗嘆：妹妹缺的又何止是一罐茶葉！

　　這么一想，顧淵也顧不上喝茶了，叮囑道：“妹妹，你才剛到，一路舟車疲乏，先好好休息一下，這些天事情還多著呢?！闭f完，他就匆匆離開。

　　顧燕飛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方才去了稍間的美人榻小憩。

　　夕陽漸漸西斜，等顧燕飛一覺醒來，又是精神奕奕，被卷碧拉著去參觀她的新閨房。

　　閨房已經(jīng)收拾得七七八八，屋內(nèi)屈指可數(shù)的家具被重新擺放過了，簡潔又整齊。

　　就像在丹陽城時(shí)那樣，窗邊擺上了一張大大的書案，只不過，書案上什么也沒有，顯得空蕩蕩的。

　　窗外沒有池塘，卷碧就往案頭放一個(gè)臉盆大小的青花瓷大缸，缸中也是空無一物。

　　卷碧笑瞇瞇地說道：“姑娘，現(xiàn)在沒有魚，奴婢過兩天出府去買兩條金魚?！?p>　　“喵！”

　　奶貓聞聲而來，愉快地跳入青花瓷大缸中，對于卷碧的這個(gè)建議深表贊同，意思是，魚湯好！

　　顧燕飛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才剛坐下，婆子就喜笑顏開地來報(bào)說，慈和堂的李嬤嬤就來求見。

　　李嬤嬤是太夫人身邊最得力的親信，平日里一向笑臉對人，在這府中不僅頗具威信，人緣也不錯(cuò)。

　　“二姑娘。”李嬤嬤笑容滿面地屈膝福了福，一臉坦然地打量著這間還在收拾的屋子，嘴角抿了抿。

　　若非大少爺堅(jiān)持，太夫人本來是想讓二姑娘住在采薇院的，去丹陽城之前，就吩咐她收拾院子。

　　現(xiàn)在采薇院都收拾好了，小歸小，總比這玉衡苑要什么沒什么好。

　　大少爺是男子，終究不夠細(xì)心。

　　念頭一閃而過，李嬤嬤也沒打算提醒顧燕飛可以問侯夫人從庫房要些擺設(shè)，只笑瞇瞇地傳話道：“太夫人讓您明日巳時(shí)到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