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涼。
冬天眼看著就要來了。
小賤人不知道自己在河邊坐了多久。她只是安靜的坐在那里,看著許放在水幕中走了又回來。這些天來,似乎除了吃喝拉撒,剩下的時間里,許放總會坐在草地上冥想。
他肯定是在思考著如何救命。
這個小廢物,雖然資質奇差,但學識淵博,應該會想到辦法的。畢竟,那個辦法,對他而言,也不算很難?;蛟S他愿意說兩句好聽的言語,自己心情一好,大概會大發(fā)善心的救他——不,當然是不可能的。自己守在這里,只是想看看他慘死的下場!
這個“奪”了自己初元的小廢物,死了也是罪有應得!
或許,就算他想到了救命的辦法,也沒什么用處。因為到時候,自己會在這邊,利用兩個殘魂之間的微弱聯(lián)系,送他一程!
小賤人打定了主意,便繼續(xù)耐心的守在洛水之畔,等待著小廢物結丹的那一刻。
那一刻,沒有讓小賤人等太久。
第一片雪花落下來的時候,許放也開始結丹了。
許放的體內,殘魂之外的那層薄薄的靈力開始變得厚實起來,周圍的靈力被它緩慢的汲取著。那一縷一直游弋在旁的魔氣,竟然趁機依附其上。
漸漸的,殘魂徹底隱藏在了那層靈力之內。
原本依仗殘魂保持著靈力傳輸?shù)乃膫€初元,因為突然與殘魂斷了聯(lián)系,而開始變得不安分起來。彼此之間,竟是開始相互攻擊。
殘魂開始試圖破開那層靈力。
靈力層上出現(xiàn)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與殘魂息息相關的秘境,竟也開始出現(xiàn)了崩潰的跡象。
大地開始震顫,要裂開一般。
許放的身子搖擺了兩下,卻依然堅持著沒有倒下。他提一口氣,努力沉下心神,試圖穩(wěn)定局面,試圖保護自己即將成型的金丹。雖說在秘境之中,他可以掌控體內的靈力,但四個初元和殘魂,根本不受他的掌控。初元依然在混戰(zhàn),殘魂依然在試圖破掉金丹的靈力層。
許放能做的,只能是不斷的強化那靈力層,努力維持著靈力層的存在。
……
刀澗秘境。
水幕上的景象開始出現(xiàn)了波動,并且變得斷斷續(xù)續(xù)。
這是南山秘境崩潰所至。
小賤人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咬著牙,隱忍著。
終于,水幕上出現(xiàn)了一片刺眼的白光,恍的刺眼。這一剎那的光輝之后,水幕轟然碎掉,落入洛水之中。
小賤人呆呆的看著洛水的河面,過了許久,她又一次施展魔訣,水幕又從洛水之上升起。可無論小賤人如何努力,都再也無法看到南山景象了。不僅如此,就連與南山的聯(lián)系,也徹底斷了。
小賤人呼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開始打坐修煉。
這副身體,距離往生境,還有很大的差距。
她要專心努力的修煉,等到了往生境,才有可能守住曾經(jīng)屬于自己的東西。
只是,修煉一陣,小賤人又覺得心情有些壓抑。
這樣的狀態(tài),不適合修煉。
于是,她出了秘境。
雪下的很大,山上已經(jīng)是白茫茫的一片。
刺骨的寒風在雪中穿梭,呼嘯,帶著些許落寞。
忽然想起青州城拍賣會的事情,小賤人便直接出了百刀盟,直奔青州城。
……
雪下的不小,道路難行。
馬車在風雪中不急不緩的前行。
“這么走,什么時候才能到青州城?”俞曉風有些哭笑不得的發(fā)出質疑。“你既然已經(jīng)到了金丹境,咱們直接御劍飛行不好嗎?”
許放橫抱著自己的重劍,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澳嵌鄾]勁?沿途賞景,不好嗎?”
“賞景?坐在馬車里,窗簾又捂得嚴實,賞什么景?”俞曉風問。
一旁,葉輕寒挽著俞曉風的臂彎,溫柔的一笑,說道:“拍賣會要持續(xù)半個月呢,倒也不急于一時。”
俞曉風撇嘴道:“可等咱們趕到了,好東西也被人買走了?!?p> “那不可能。”許放道,“好東西,肯定會最后拍賣?!闭f著,撩開窗簾,看了看外面的景致。
剛好,有人從馬車之上御劍飛過。
許放抬頭看了看,眼神里難掩羨慕之色。
什么時候自己才能掌控體內的靈力,像旁人一樣,縱橫天地間呢?
再看前方滿是積雪的漫長的路,許放心中也是暗暗叫苦。
在馬車里過上許多日,肯定有夠受的。
更何況……
回頭看一眼親密的依偎在一起的俞曉風和葉輕寒,許放身心俱疲。
終于有些看不下去了,許放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喂喂喂,你們倆,注意點兒行嗎?考慮下單身人士的心情不好嗎?”
事實上兩人只是緊挨著坐在一起,倒也沒做什么??稍S放一句話,說的葉輕寒有些尷尬,忙往一旁挪了挪。俞曉風給了許放一個白眼,對葉輕寒道:“不如我們先走,讓他在這慢慢溜達好了。”
葉輕寒其實早也習慣了高來高往,忍不了乘馬車趕路??蓻]等她開口,卻聽許放說道:“急性子可不好。你難道不懂嗎?趕路,也是一種修行啊?!?p> “何意?”俞曉風問。
“修行,本就不是一件記得來的事情。越是急躁,越是取巧,反而越是容易弄巧成拙?!痹S放語重心長的說道:“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是修行之道。能受得住寂寞,才能成就大事?!?p> 俞曉風覺得許放說的很有道理,但這并不表示她可以忍受馬車的顛簸,正待出言說話,卻忽然一怔,神色間緊了一下,一雙大眼睛,看向馬車前的簾子。
簾子被人掀開,一張俏顏笑吟吟的出現(xiàn)了。
“嗨,三位真有雅興啊?!?p> 許放一臉驚訝的看著鉆進馬車里的穆靈,張了張嘴,竟是不知說什么才好。
穆靈一點兒也不客氣的進了馬車,看看許放一旁,將他懷里抱著的重劍豎起來,挨著許放坐下,又看向葉輕寒和俞曉風,打招呼道:“葉宗主,俞盟主,好久不見了?!?p> “原來是穆姑娘,真巧啊。”葉輕寒禮貌一笑,“在下已經(jīng)不是銘劍宗的宗主了,穆姑娘直呼我名便是?!?p> 俞曉風看著穆靈,見她與許放似是有些親昵,猜測二人當是很熟。而且,她也聽聞過許放跟穆靈之間的謠言,此刻卻是十分懷疑謠言可能不是謠言。想了想,禮貌的抱拳,道:“幸會?!?p> 許放斜眼看著穆靈,心中有些詫異。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感覺穆靈十分親切。
短暫的詫異之后,許放恍然大悟。
之所以感覺親切,是因為穆靈在自己的體內留下的那一縷魔氣。
而那縷魔氣,如今已經(jīng)與自己的金丹融為一體了。
“你來做什么?”許放問。
穆靈臉上洋溢著一如既往的笑容,“聽說青州城要舉辦一場盛大的拍賣會,我正好有空,準備去看看。順路嗎?不介意搭個便車吧?”
“介意!”許放沒好氣的回道。
“介意也沒用?!蹦蚂`依舊笑著,“你不好奇我最近在忙什么?”
許放嘴角一抽,想到了之前穆靈說過的話:忙著給自己找初元。
“你猜對了?!狈路鹪S放心里的蛀蟲一般,許放沒有說話,穆靈竟也猜到了許放心中所想?!岸乙呀?jīng)找到了兩個,你什么時候有空,去取了便是?!?p> 葉輕寒和俞曉風自然不明白兩人在說什么,面面相覷了一下,俞曉風傳音入密道:“這個穆靈,跟許放是什么關系?”
“謠傳說關系匪淺,不知真假?!比~輕寒回道:“韓進追求過穆靈,似是沒什么結果?!?p> “到底什么來路?”
“聽韓進說過,好像自稱來自中州,是真是假,不得而知?!?p> 兩人這邊暗中交流著,穆靈也在跟許放說著話。
“不錯啊,已經(jīng)金丹了?!蹦蚂`笑吟吟的,“照這個速度,來年定然涅槃了?!?p> 聽到這話,許放心里抽了一下。
之前他也想過涅槃的事情,想到涅槃變身,心里便有些別扭。再看穆靈笑吟吟的臉龐,心底又是一顫。
這家伙怎么忽然提及涅槃呢?
難道說……
總不會是想著等自己涅槃了,下黑手取走自己的初元吧?
也不可能啊。
她現(xiàn)在是女兒身,不可能做到。
“哦,對了?!蹦蚂`忽然又看向葉輕寒,道:“葉宗……葉姑娘,有個事情,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剛才來的時候,經(jīng)過銘劍宗,聽說了一件不好的事情?!?p> “什么?”葉輕寒心中一緊。
“也沒什么,就是聽說韓進又被人偷襲了?!蹦蚂`一臉的同情,嘆氣道:“怕是又要閉關一段時間,才可能涅槃了?!?p> 葉輕寒啞然。
俞曉風卻是忍不住笑了?!斑@個韓進,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接二連三的被偷襲呢?”
這個時候,穆靈對著許放傳音道:“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有空取走韓進的初元,沒辦法,只能再拖延一下了?!?p> 許放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有些同情韓進,更腦洞大開的琢磨著哪天萬一真的把韓進變成了“自己的女人”,自己要不要給韓進出氣,殺了穆靈這個魔族。
轉念一想,又覺得穆靈也算是自己的女人。
痛下殺手,也挺殘忍的。
嚴格說來,葉輕寒和俞曉風,都是自己的女人。
想到此,許放看了看俞曉風,視線最終落在了葉輕寒的臉上。
葉輕寒微微低頭,沉默著,似乎在想著什么事情。
“喜歡?。俊蹦蚂`忽然傳音問道。
許放不解的看向穆靈。
“心跳的這么快。”穆靈對著許放傳音,臉上依舊笑著,又跟葉輕寒說話道:“葉姑娘,聽說你現(xiàn)在住在百刀盟啊。”同時,卻是不妨礙她對著許放繼續(xù)傳音,“眼睜睜的看著喜歡的女人跟旁人親熱,感覺如何?”
許放悶聲不吭。
他很想罵穆靈兩句,可奈何無法使用傳音入密,只能給了穆靈一個惡毒的眼神,卻是一言不發(fā)。
“等從青州城回來,隨我去懸劍秘境,我給你準備了兩個初元?!蹦蚂`繼續(xù)傳音道:“六元相守,當可讓你的實力更上一個臺階了?!?p> 懸劍秘境?
許放依舊沉默著。
穆靈跟葉輕寒和俞曉風一邊閑聊,一邊傳音詢問許放:“我很好奇,我不在你身邊,你是如何讓金丹在有雜質的情況下,依然沒有自爆的?”
……
青州城。
作為百刀盟的老祖,也算是青州一帶的名人了。
小賤人一入青州內城,就遇到了“熟人”。
程家家主,跟小賤人的師弟,有著很深厚的“兄弟之誼”,所以跟小賤人,自然也是相熟的。
“楚兄,許久不見了?!背碳抑鞅姸Y,“即來此,怎么也不招呼一聲?”
小賤人姓楚,楚楚動人的楚。單名一個嵐字。
程家主背地里曾經(jīng)對楚嵐有過一個簡潔又貼切的評價:貌如其姓,性如其名。
楚嵐其人,貌若天仙,性子卻十分難以捉摸,猶如山中霧氣一般,讓人不明所以。比如她醉心修行那么多年,一直都是孤家寡人,卻是忽然迎娶了前九宮門掌門之事,便讓人猜不透個中緣由。
“原來是程兄弟。只是隨便逛逛,便沒想著叨擾。”楚嵐客套了一句。
“說什么叨擾,楚兄實在是見外。走走走,先入府歇息。”不由得楚嵐分說,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拽著前行。“之前因著曉生的事情,心煩意亂,倒是沒有盡興。此番定要暢飲一番?!?p> 二人很快進了程府,程家主心情不錯,回想著往事,唏噓道:“遙想當年,我們初相識時,俱還是鐵血男兒。轉眼間,竟都……”正說著,忽然嗅到一股濃郁的酒氣,循著氣味看去,臉色便黑了下來。“來人?。“焉贍敺龌厝?!”
不遠處的走廊下,渾身酒氣的程曉生,靠著欄桿,似是睡著了。
“唉,這不成器的東西!”程家主無奈的抱怨了一句。
“夫人說,不準任何人管少爺?shù)摹!奔移偷吐暬亓艘痪洹?p> 程家主聞言,愣了一下,偷眼看看楚嵐,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道:“不管便不管吧。這孽障,管了也沒用。走,楚兄。我最近得了一壇好酒,絕對是人間僅有……”
……
天色漸晚,靈馬還在不辭辛苦的拖著馬車走在雪地里。
馬車上,三個女孩兒聊著九連山中的趣事,分享著彼此對于修真和塵世的一些“拙見”。
許放抱著胳膊,閉著眼睛,時不時的皺一下眉毛。琢磨著趕緊到了青州城,找到程曉生,讓她們湊一桌牌局,自己也好清凈一下。
在修真界,流行一種四人局的牌。分別以各種知名的天材地寶、法則基礎為名,組成千奇百怪的陣法或是靈訣,來相互對抗。樂趣不小,也容易上癮。據(jù)說,曾經(jīng)有個門派的掌門,因為打牌,把整個門派都輸?shù)袅恕?p> 許放打了個哈欠,想睡一覺??啥峡偸琼懫鹑齻€女孩兒說話的聲音,實在是不厭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