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見面
踏進舊城區(qū)之后，如一點水融入河流，陸先和許言沒有帶來一點波瀾。所看到的的景象與許言所想的有些差距，靠近時看到的樓棟坍塌，隨意拼接。一路走來都是依仗著陸先的記憶，向著某一個方向前進。腳下根本沒有一條完整的道路。
有時陸先前進著會突然改變方向，幾次擦著一團迷霧里的空腔區(qū)域經(jīng)過。那些區(qū)域里沒有任何霧氣，與他們經(jīng)過的霧區(qū)涇渭分明。許言看到的一個空泡邊緣廢墟里埋著一套沙發(fā)。處于區(qū)域里的部分看的清晰，交界以外的部分什么都看不到。就好像有一層無形的壁障在迷霧里撐起的空泡，隔絕出兩個不同的世界。陸先繞開了每一個空泡。
相較他們經(jīng)過的霧區(qū)，空泡內(nèi)沒有霧氣，里面存在的殘桓石土在外面一覽無余。有些空泡里則空蕩蕩的一片，只有平整的地面。與外界相比，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同。
“那些地方是怎么回事？”再次路過時許言向陸先詢問。
“空間陷落點，最開始撕開裂隙的地方，空間在愈合之后就會形成這樣的空腔。如果再對其中用靈能刺激。會再次撕裂空間，吞噬內(nèi)部的所有東西。”
“這些霧氣也是虛空的物質(zhì)，本身是為了修復(fù)被撕開的空間裂隙。只是最大的裂隙，界門被強行固定著，所以才會彌漫的到處都是?！奔词箯U墟，終于接觸到一絲熟悉世界的陸先有些感懷。
“那你是怎么感知到的？”每次直到從旁邊經(jīng)過，許言親眼看見才能發(fā)現(xiàn)這些空間陷落點。但陸先領(lǐng)路的過程中已經(jīng)不知道改了多少次方向。
“我的心相能力是關(guān)于空間感知方面的?！?p> 陸先不介意告訴許言這些，“這也是我當(dāng)年賴以生存的本事?！?p> “偷渡？”
“沒錯?！?p> “那你后悔嗎？”許言沒有去想陸先的反應(yīng)是怎樣的，或者說他很好奇如今的陸先是怎樣的感受。
“后悔嗎....”陸先并沒有說出他的答案。
“呼...”感知中逐漸熟悉起來的街道布局，中途也迷失過好幾次方向的陸先終于長舒一口氣
“快到了...”
回頭把懷里的信紙遞給許言。
“我在上面留了一些靈能，你出去的時候用它指引方向。順著原路返回就可以了。”
許言接過去，沒有問陸先為什么不一起出去這種廢話。
他們最終停留在一個空腔前面，里面的廢墟被人整理出兩堵還站立的殘墻。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被清理了出去?？粘鲆粔K干凈整潔的地面，
失蹤的陸蘭多就坐在那里，靠著墻發(fā)呆，悠然出神。當(dāng)他們的身影從迷霧中浮現(xiàn)時他站了起來。
“進來吧，這里的空間被我加固過了?！?p> 陸先毫不猶豫的踏了進去，許言跟上，但沒靠太近，給這一對父子空出了足夠的空間。
修剪過胡茬，整理了頭發(fā)，換上一身藍白色的衣裝。陸蘭多的樣子與之前許言見到的完全不同，氣質(zhì)迥異。
本是渾身透著生人勿進的頹廢氣息，在這里看到的卻是一個頗為儒雅溫和的年輕人。
是的，年輕人。
站起身的陸蘭多走到陸先面前，兩個人面對面，身形同樣的高大。
“父親?！?p> 陸先狠狠的一拳砸在陸蘭多的臉上。
“不要叫我父親，你這個禍害?！?p> 擦掉臉上的血跡，陸蘭多從地上站起來，臉上還在笑著。
“念眉是怎么死的，我運來那些雜碎根本不可能找到我的女兒，他們也沒有這份能力傷害他。告訴我，她是怎么死的。”陸先一把揪住陸蘭多的脖子，幾乎靠在他的臉上，咬牙切齒。
“咳，咳.”陸蘭多被掐的喘不過氣。陸先甩手又把他摔在地上，沒有絲毫留力。
在地上滾落兩圈的陸蘭多坐起來，低著頭。原本整潔的形象已經(jīng)遍布塵土。
“那些人，是來找我的?！?p> 陸先憤怒的一腳將陸蘭多整個人踹出去，許言不知道他有沒有動用靈能。陸蘭多飛過四五米，撞塌了僅存的兩堵殘墻之一，倒在地面上激起一陣土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抗。
陸先狀若瘋狂，沖向倒在地面的陸蘭多又把他提起在手中搖晃。
“那你為什么沒死，你為什么沒死?！?p> 陸蘭多氣若游絲，從嗓子里擠出想說的話。
“那一天...我并不..在家..等我回來的...時候...念眉為了...為了告訴我.告訴我有埋伏...率先沖了出來...”陸蘭多的淚水渾濁臉上的塵土血跡。時隔多年，那一天始終是他的噩夢。卻無法忘卻。
陸先的手慢慢松開，陸蘭多跌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嘔出一攤血跡。呼吸幾次繼續(xù)講著那一天發(fā)生的事情。
“都怪我，怪我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那個時候我可以沖過去擋在她的身后的，可是我沒有趕上，念眉被我母親派來的殺手刺穿了胸膛，我殺了他，可我救不回來小眉，我救不了她，我只能看著她死在我懷里。我只能看著。”
“如果不是我，她不會死的。都怪我?！?p> 陸先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那你為什么還活著？”
“她臨死讓我答應(yīng)她，要等到你出獄。我不敢死?！?p> “哈哈，”陸先瘋癲的大笑?！肮?..”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個禍害，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變成人，迷惑了念眉?！?p> “你來到這里的時候，我就應(yīng)該直接殺了你。不該有憐憫?！?p> “對不起，對不起...”陸蘭多只是一遍遍的重復(fù)著。
“你做錯了什么？你只是活著??？你在和我道什么歉?！?p> “一開始讓她帶你回家不就是為了活下來嗎？”
“現(xiàn)在好了，她為了救你，也死了。來，你殺了我?！?p> 陸先蹲下拎起陸蘭多的手腕搖晃，抓著他的頭發(fā)?！斑@樣你的愧疚也就不在了。”
“還保持這幅樣子做什么？她都已經(jīng)死了，你在給我看嗎？”
陸先神經(jīng)質(zhì)的發(fā)笑，松開手。
“是了，那些雜碎都被殺了，你不繼續(xù)裝作一個人，你也要死。嗯？對不對?！?p> “那就這樣活著。”
陸先突然變得平靜，動作輕柔到像一個真正的父親。他把陸蘭多強行扶起來，拍掉他身上的塵土，被打爛的衣服認真平整。讓陸蘭多看著自己，認真地說。
“帶著她的那一份活著?！毖揽p里嘶氣，許言只看到陸先的身后。
陸蘭多虛弱的笑，他堅定的搖頭，緩慢僵硬。
“我該死，”聲音已變得沙啞?！拔冶仨毸?，父親，只有我死，才能復(fù)仇?！?p> “為她復(fù)仇，我已經(jīng)，等了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