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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塔之子

第十五章 重返雪塔

雪塔之子 雪氈子 3444 2022-03-09 10:25:44

  魅陀躺在訓(xùn)練營大廳的地毯上,翻倒的皮袋子里奶酒汩汩的流著。

  他時而覺得屋頂在不停的旋轉(zhuǎn),時而又覺得自己旋轉(zhuǎn),最是酒醉時,千絲萬縷齊上頭啊。

  他想起了雪塔,火紅的巖爐一直燃燒著,烤的整個屋子暖烘烘的,老阿媽煮的肉真是一絕,吃了一輩子都吃不夠,還有那么多雪民,喝酒聊天隨時都有人陪著......

  天旋地轉(zhuǎn)。

  不知道在他離去的這幾年,大家有沒有找他,阿哥有沒有想念他。

  “我可是你親弟弟啊,惟一的親阿弟,同一個娘胎里出來的?!?p>  他叫喊著。

  “那個娃犢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能東奔西跑了吧,當(dāng)初他剛能爬時,就已經(jīng)待不住了,到處鉆來鉆去,還很愛來找我,我還經(jīng)常抱著他騎雪氈子......”

  他笑著。

  火燃燒著。

  第二天,東方微微發(fā)亮,操練場上如同往日,響起了訓(xùn)練的吶喊聲。

  魅陀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黎明前的寒冷瞬間讓他清醒了不少,他裹緊皮襖子,跨過那些露在地面的一顆顆頭,爬上了冰墻。

  站在墻上,迎面出來的風(fēng)推搡著他,他張開雙臂大吼起來,然后轉(zhuǎn)過頭對著場上的金戰(zhàn)士和墨者哈哈大笑的說道:“老子要在這里爽快的撒一泡尿。你們也來啊?!?p>  大家齊刷刷的看著他。

  結(jié)束之后,向后倒了下來,沉重的身體深陷入了積雪里。

  墨者匆忙跑過去想要扶起他,他猛的坐起來,嚇得他們摔倒在雪里,他又哈哈大笑著,敷衍的拍了拍身上的雪,搖擺著進(jìn)入了大廳。

  雪鷹帶著墨陀正在爬升,快到頂部時,他在呼嘯的風(fēng)聲中聽到了斷斷續(xù)續(xù)的蛙叫。

  暗號,他細(xì)聽著,不好,緊急情況。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

  他側(cè)耳傾聽著一直重復(fù)的蛙叫。

  “魅?!?p>  “陀。”

  “下。”

  “行?!?p>  ......

  不好,不能撞見他,不然計劃難免不被暴露。

  雪山之巔,魅陀已經(jīng)抓住了鷹爪,墨者正在解開綁在冰柱上的繩索。

  “快一點,磨磨蹭蹭的?!?p>  魅陀不耐煩的催促。

  躲在冰縫里的墨者焦急的學(xué)著蛙叫,但又不能太頻繁,不知道墨上有沒有收到,這是突發(fā)情況,必須要讓墨上知道,按照約定的時間,此時他應(yīng)該快上來了。

  墨陀拿出沒有浸染藥汁的墨刺,在鷹爪上刺著,雪鷹慘叫著,奮力向側(cè)邊飛去。

  大小不一的雪塊紛紛掉落了下來,砸在雪鷹身上,他知道魅陀已經(jīng)出發(fā)了。

  登頂?shù)难椫苯铀さ乖谟?xùn)練場中間,壓碎了一位正在監(jiān)督訓(xùn)練的墨者,埋在雪中的金戰(zhàn)士幸免于難。

  墨陀爬起來,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其他人,面不改色的走進(jìn)了大廳。

  “墨上,主上剛剛已經(jīng)下去了?!币晃荒呋琶τ^來。

  “嗯,做得很好?!?p>  “你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嗎?”

  “早上他起來撒了一泡尿,就說要下去,不......不清楚原因?!蹦叨哙轮?。

  “我不是讓你們寸步不離的看著他嗎?”魅陀尖細(xì)的吼道。

  “我們沒有離開過他,一直盯著他,他迷迷糊糊的說什么親阿弟,還有娃犢子要他抱?!?p>  “哎呀,看來他是要重返故地了,看來我們的時機(jī)快到了?!蹦樕蠞M是驚喜。

  “墨上,下面一切還順利吧?”

  他剛說出口,墨陀的無影腿就飛了過來,伴隨著倒地,他胸口劇烈的疼痛起來。

  墨陀看著倒地后迅速調(diào)整成跪姿的墨者,蹲了下來。

  “這種事情是你在這里該問的嗎?”

  墨者強(qiáng)忍著疼痛,把頭抵在地毯上,做出甘愿受罰的姿態(tài)。

  “去把院子里的那位清理掉,哦,對,直接拎進(jìn)來丟進(jìn)這個火坑里吧?!?p>  聽到墨上的指令后,他爬起來踉踉蹌蹌的跑了出去。

  墨陀看著正在熊熊燃燒的墨者,思考著魅陀的下一步計劃。

  他這次回去,還是想要再次驗證他的那個執(zhí)念吧,就為了區(qū)區(qū)一個肯定?愚蠢,愚蠢至極。

  然后好下定決心進(jìn)行下一步計劃嗎?哦,可憐的人啊,本可以成為雪境最強(qiáng)大的人,可惜啊可惜啊。

  也好,沒有軟肋的人族是無法攻破的。

  火光下,他陰笑著。

  山底下,墨者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雪氈子。魅陀一個箭步跨上去直奔雪塔。就是這種感覺,簡直爽翻天。

  他飛馳在茫茫雪原之上,聽著耳邊呼呼刮過的風(fēng),像一支離鉉的箭。

  透過淡淡的霧氣,雪塔映射在他的眼球上,變得越來越大。

  突然有一絲落寞不安的感覺,越靠近,這種感覺越強(qiáng)烈,他急促的呼吸著。

  他聽到了一聲雪氈子的嚎叫聲,這是從雪臺傳來的,多么熟悉的聲音。緊接著從地面上又傳來許多聲。

  他也大聲的嚎叫起來。

  雪境是有記憶的,他們知道他是誰,他內(nèi)心激動起來。

  待在上面都三年多了,每時每刻不在懷念著這里,他懷念著他睡過的地毯,一直都是那么溫暖,不像是上面無論生多大的火,都像被封在冰里,他好像已經(jīng)聞到了那種肉味......

  在雪塔下,他看見了所有的人都出來了,還有那個娃犢子,大家都對他呼喊著。

  歸屬感,滿是這種消失已久的歸屬感。

  雪氈子停了下來,大家都跑過來圍住他,跑得最快的還是娃犢子。

  “阿卡,你去哪里了?”

  “阿卡去了一個很高的地方,在那里我每天都在跟女神在一起。”

  “啊,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他在他懷里撒嬌。

  “阿弟,你去哪里了,這么久,我們都很擔(dān)心你啊。”

  帕陀拍著他的肩膀,緊緊地抱住了他。

  “是啊,是啊,我們都很擔(dān)心你,找了你很久,問了過往的商隊,都說沒見過你?!?p>  人群里傳來其他聲音。

  “我就隨處去逛了逛,雪境這么大,還沒逛完一圈呢。”

  他也抱住阿哥,爽朗的回應(yīng)。

  “走吧,快進(jìn)去,累了吧,先去休息會兒,等下讓老阿媽把肉端到你房間里,等你休息好了,你跟我們講講有什么奇遇?!?p>  帕陀松開他,在前面帶著路,一同進(jìn)入了雪塔。

  滑梯只能容納七八人,他們互相推搡著讓對方先走,最后還是帕陀一家人先上去了。

  門開了,還是熟悉的布局,房間里一塵不染,巖爐沸騰著,烤的整個房間暖烘烘的,地上的雪氈子地毯那么酥軟。

  他抱起函陀躺了下來,兩個人開始玩起了以前經(jīng)常玩的騎牛游戲,帕陀哈哈大笑著,完了便讓他好好休息,帶著妻兒出去了。

  好舒服啊,仿佛躺在了雪女的懷抱里。雪境的女人大多豐滿,不像是雨境小家碧玉的女人。

  他依稀記得這些,那是正當(dāng)青年時,他出去游歷,在雨境的樂坊中見到了那里的女人。

  長得很是精致,膚色潔白如玉,涂抹著胭脂的臉龐猶如雪境剛出生的娃犢子般粉嫩。

  聲音甜美婉轉(zhuǎn),嬌小的身軀穿著華麗的絲質(zhì)舞服,唱著他聽不懂的歌。

  他被深深地迷住了,徑直走上臺抱起了她,那個女子羞紅了臉,拍打著他掙脫了下來。

  后來他才知道,他這樣做已經(jīng)是冒犯了她,顯得他很輕浮。

  于是他等了好幾天,再次見到她后,學(xué)本地人的道歉姿勢彎腰道歉,逗得其他人哄笑起來。

  他怒視了他們一眼,又回過頭微笑著給那位歌女送了一袋雪草蟲,歌女看了一眼便扭頭回了屋。

  他癡癡地望著,直到一個年老的下來,他比劃著讓她幫忙轉(zhuǎn)交這個袋子,老媽打開看了一眼,開心的低頭致謝。

  好久遠(yuǎn)的回憶啊,大概十多年了吧。一眨眼他就變成了這副熊樣,寬闊的胸膛上長滿了毛,整個人越來越粗壯,聲音也越發(fā)粗厚。

  他的思緒又飄向了夏格爾草原。那是他進(jìn)入夏格爾草原的第二天,他抓住了一只游蕩的雪氈子。

  躺在背上慢悠悠的看著天空,雪氈子漫無目的的走走停停,時不時低頭吃草,時不時揚起頭嚎叫,他也跟著嚎叫,困了就在它背上睡覺。

  黃昏時分,夏格爾草原沉浸在金黃色中,夏格爾河明亮的像金絲帶,飄向遠(yuǎn)方。

  他看見了夏格爾女神,他用腳拍打著雪氈子奔向它。

  就在那里,他遇見了一個卓女,她身上有著跟雨境歌女相似的柔美,不過這種柔美是雪境的柔剛之美,不是雨境的那種柔軟之美。

  他慢慢的靠近她,學(xué)她輕輕的折斷樹枝飲了起來,那是他喝過的最為甘甜的乳汁。

  他呆呆的望著她,卓女嬉笑著走了過來,幫他擦干了胡須上的汁水。

  之后他們依靠著夏格爾女神,他給她講述了雨境的奇妙游歷,她給他講述了夏格爾的傳說......

  他撫摸著地毯,心里燃燒著一團(tuán)火,越燃越旺。沒想到這里藏了這么多回憶。

  在卡隆雪山之巔只有冰冷的回憶、雕塑一樣的金戰(zhàn)士、戴著陰冷面具的墨者。

  他聽墨陀說過,如果一個人擁有太多回憶,那他會過得很痛苦。

  凄涼感逐漸澆滅了心中的那團(tuán)火,他站起來喚來了滑梯,滑向了雪廳。

  隨著滑梯的上行,他的心越來越冷,望著滑梯門縫隙中閃過的光,他感覺自己泡在粘稠的孤寂中,太難受了,比砍下他的手還要難受,那只是一種肉體的痛。

  此刻,他肯定他的心還完好無損的在體內(nèi),但是卻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滑梯門開了,他親愛的阿哥、雪女、娃犢子出現(xiàn)在他眼中,他望著他們遲遲無法邁出那一步。

  他想要的近在咫尺,他只需要邁出那一步就夠了,從此他再也了無牽掛,可以一心孤寂天下。

  如同墨陀所說,偉大必須要以孤寂為基礎(chǔ)?!憧窗潦肋@片大陸的女神那個不是孤獨的,卡隆雪山女神、僰崗雪山女神、夏格爾女神,他們都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他們?nèi)绱说膫ゴ螅秩绱说墓陋?,?dāng)你成為雪境戰(zhàn)神的那一刻起,你注定就是孤獨的?!拥穆曇粼谒X海再次響起。

  我必須要這么做,一定要這么做,他心里默念著。

  他慌亂的拉下了下滑鈴。

  隨著滑梯門的閉合,他的心已沉寂。騎著雪氈子回卡隆雪山的路上,他覺得自己變得好輕快啊,像是漂浮在雪原上。

  他狂笑著,天邊高掛著一輪血色月亮,黎明快要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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