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
進入小勝境已有兩日。
寧遠隨著隊伍一路深入。
此時,一行人盤踞在一片十來畝大的沙洲之上。
起火做飯,準備過夜。
和才進來時的晴朗明媚不同。
天色陰沉,烏云低垂。
沙洲四面蘆葦叢生,低垂的穗花隨風擺動。
沙沙聲混著怪異而響亮的蟲鳴,在眾人耳旁不斷環(huán)繞。
隊伍中不時能看到笑容。
幾日來,寧遠見識了不下十種妖獸。
其中不乏難纏者。
諸如神出鬼沒的鐵腹品目鱷,劇毒腥臭的箭翼盤頭蛇。
前者頭生三目,身披鱗甲,能控制水流,生成漩渦。
后者潛于水下,發(fā)動偷襲時如箭翼般,直逼面門。
皆是練氣一層的妖獸,對一行人造成了數(shù)次生死危機。
好在趙青確實有兩把刷子。
在他的帶領下,危機一一解除,隊員只傷不殘。
眼下圍著篝火,正在術法的滋潤下迅速恢復。
寧遠坐在角落里。
劃了兩日的水,他如個邊緣人般不受待見。
盧北燕拎了兩條魚過來。
身后隨著幾道不友善的目光:
“師弟可還適應?”
寧遠沒接魚,笑道:
“還他們去吧,半分力不出,哪用得著食補。”
盧北燕小心而迅速地瞥了師弟一眼。
見他臉上不見半分沮喪,這才放下心轉回去。
師弟在繪符方面天資卓越。
但終歸初入練氣。
幾日來受盡排擠,心底只怕不好過。
盧北燕也只能多找他聊聊天,別無他法。
畢竟自己也是半個拖油瓶。
比師弟好不到哪兒去……
翌日清晨。
天色依舊陰沉,烏云彌漫,可就是不見落雨。
一行人小心謹慎,往前走了幾里地。
正午,前方出現(xiàn)倒鉤型的沙洲輪廓。
流心洲。
這是書中記載過的地名。
往前再走五日,便能到鳴槐谷。
寧遠心神振奮。
便在這時,只聞有師兄驚呼一聲:
“白玉樹!我看見白玉樹了!”
順著他的視線,前方沙洲上,寧遠看見一片影影綽綽的光斑。
這位師兄修過一門鍛煉目力的術法。
應是不會看錯。
他這一嗓子,隊伍頓時沸騰起來。
一行人涌上沙洲。
果真看到數(shù)棵蜿蜒粗壯的玉樹,枝丫間懸著一片片白玉葉,隨風微動。
寧遠看得一愣。
“這不是宗門貢獻點嗎?”
盧北燕面色喜悅,點頭道:
“正是宗門所用白玉葉!采摘出去,可盡數(shù)換成貢獻點!”
寧遠粗略一數(shù),不禁咋舌。
前方四五棵樹,少說有幾千片葉子。
得兌換多少貢獻點!
難怪眾人一副打了雞血的樣子。
只是如此寶物,怎會大明旗鼓立在洲上?
寧遠心生疑惑,下四下打量。
淺黃色的沙粒,不見腳印之類的痕跡。
乳白色的樹干,光禿禿得好像在大聲呼喊:
‘我沒有危險,快來采摘!‘
果真有幾人沖上前去。
趙青臉色微變,大喝一聲。
幾日來積累的威信,勉強控制住了場面。
隨即,隊伍中分出人,向著白玉樹周遭打出一道道法術。
術法入地,沙面翻騰。
除了風聲,四周靜悄悄的,并無異狀。
“這下總行了吧?”
“好幾棵樹,再磨磨蹭蹭,一會兒來人就麻煩了!”
趙青臉色微變。
他原本打算讓人近距離試探。
聽到這話,半推半就,遂了眾人的愿。
一行人沖上前,如猴子般抱著樹干竄上去,大肆采摘。
盧北燕正準備跟上,卻被寧遠扯住衣袖。
“師弟?”
寧遠搖搖頭:“先等等。”
天材地寶不可輕得。
上一世模擬,聶不息被追殺,鉆了不少深山老林。
這條眾所周知的經(jīng)驗。
他幾乎是用自身血肉,深刻的驗證了一遍。
沙洲白玉樹。
若是陷阱,便名曰請君入甕!
更何況,偌大沙洲,可曾見半點其它生物的跡象?
盧北燕看著不亦樂乎的眾人。
只當師弟過于謹慎。
她抿了抿嘴唇,艱難地將心忍了下來。
便在此時,異變突生!
‘白玉葉‘突然動了起來!
最先發(fā)現(xiàn)的是一位師姐。
她將白玉葉塞進懷中,覺得脖頸發(fā)癢,騰出手撓了一下。
這一撓,只覺脖頸由奇癢變得火辣。
抬手一看,指甲縫隙間塞滿血肉。
一絲一縷猩紅間,有密密麻麻的小蟲子在蠕動翻騰!
“?。。?!”
驚悚的叫聲傳遍沙洲。
更像是一道訊號。
樹間懸掛的一片片白玉葉轟然解體,化作一道道白色旋風,在人群中穿來穿去。
每次打個旋,便染得猩紅,在半空遂又褪成白玉色,復而染紅。
哀嚎驚叫聲此起彼伏。
上一秒還其樂融融的沙洲,霎時化作血肉煉獄。
寧遠心底震撼。
他看見有兩位‘幸運‘的仁兄,先前霸占了整顆樹。
此時已有半邊身子變成森森白骨!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森森白骨也在一點點消失。
大概是僧多肉少。
從兩人身上分了一道旋風出來,向著這邊吹來。
“跑!”
寧遠甩出兩張神行符。
扯住驚懼交加的盧北燕,沖向沙洲外。
此時,幾名受傷較輕的弟子也打出法訣。
趙青便是其中之一。
謹慎小心救了他一命。
還沒來得及將白玉葉塞入懷中,便爆發(fā)了危機。
他反應迅速。
掐訣喚出一片水幕護住周身。
鉆來的白玉蟲悉數(shù)陷進水流。
緊跟著抽劍,起符。
用得正是起炎符。
火焰成線,順著劍身蔓延,在空中舞出一片火扇。
撲來的白玉蟲化作焦灰,散落在沙礫間。
趙青解決完蟲群,舉目四望,不見盧北燕身影。
他來不及多想。
挑了幾個尚有生機的師兄弟,施以救援。
話說另一邊。
寧遠貼了神行符,跑得飛快。
蟲群竟一時間追不上。
他拉著盧北燕,一頭鉆進蘆葦叢。
這位師姐面色蒼白,手足無措,已是進了六神無主的狀態(tài)。
寧遠也不指望她,突得頓住腳步。
“師…師弟?”
“低頭!”
她下意識照做。
下一刻,頭頂蘆葦化作一片火海。
追來的蟲群連影子都不見,便化作飛灰。
盧北燕還沒反應過來,又被拉著回了岸。
只見寧遠朝著遠處觀望片刻,扭頭苦笑:
“師姐來道水訣,燒出什么怪東西就不好了。”
“師姐?”
“??!”
盧北燕這才恍然回神。
她哆哆嗦嗦恰了幾次訣。
終于幾片水幕落下,將火焰撲滅。
稍傾,兩人走回岸中。
白玉樹只剩光禿禿的樹干。
十幾人的隊伍已不足一掌之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