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成？”
寧遠(yuǎn)抿了抿嘴，試探道。
“嗯，不錯……什么？！”
聽聞這句話，王長老下意識稱贊了一句。
這是對寧遠(yuǎn)前一問的肯定，至于成符率，更多只是抱著多點了解的想法。
誰知答案完全出乎了他的預(yù)料。
王長老瞪著小眼珠子，白色須發(fā)狠狠動了兩下，板著的臉再也繃不住，被驚愕占據(jù)。
半成是什么概念？
半成乃是符堂弟子自負(fù)盈虧的臨界點。
聽起來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數(shù)字，落到實處，就是投入與產(chǎn)出之間的天壤之別。
前者還需要嘔心瀝血的投資，后者已可以產(chǎn)出回報。
身為千符峰峰主，他自然對弟子培養(yǎng)深諳于心。
培養(yǎng)一名略有天賦的弟子，想要到半成的成功率，至少需要四五千靈石打底，還不一定能成。
寧遠(yuǎn)輕飄飄一句話，簡單粗暴點翻譯，就等同于省了四五千靈石。
其背后所象征的繪符天賦，更是難以計量！
王長老兩大步走近前，渾濁的眸子里暴出精芒：
“老夫沒記錯的話，滿打滿算，你繪符也不過三月有余？”
寧遠(yuǎn)張了張嘴，下意識點點頭。
他已經(jīng)說得很保守了。
實際情況是，下品成符率在一成左右，中品的話需要看狀態(tài)和時機，大概三百份材料能出一道。
可以說是打了個三折。
卻見樓誠正連連搖頭，道：
“沒有沒有，定然不足三月。我聽暮雪說他進(jìn)了小勝境，在里面只怕就呆了小半個月！”
王長老呼吸急促起來。
“好！”
他重重道了一聲，幾步走至窗前，強忍著情緒。
然而，想起昨日萬鳩門長老的嘴臉，怒火自心底又燒了起來，一口惡氣堵在胸口：
“好！”
“好！”
“好！”
他連道三聲，疾步走回堂中，袖袍一揮，桌上筆墨紙硯被一股腦吹落在地，摔得五顏六色，一片狼藉。
“偌大符堂，成日養(yǎng)了群草囊飯袋，但凡有寧遠(yuǎn)一成表現(xiàn)，也不至于如此丟人現(xiàn)眼！”
罵完這句話，心中的悶氣終于散去幾分。
王長老冷眼看去，見樓誠正垂著頭畢恭畢敬，‘哼‘了一聲：
“萬鳩門有位小弟子，名叫千珠，你馬上差人去接觸，把斤兩墊出來，辦得好嗎？”
“辦得好！”
“此乃其一，其二，三宗之間的考較已定下，其余堂口我管不著，但符堂……必須拿出點樣子來！”
“是！”
王長老扭頭看向?qū)庍h(yuǎn)：
“這次三宗考較，你有什么想法？”
寧遠(yuǎn)看了看被噴得狗血淋頭的樓堂主，情況都還沒摸清楚呢，哪有什么想法。
而且看王長老這副表情，只怕是昨日吃了虧。
另外兩個門派多半不太好惹，這趟渾水，若非必要，還是不趟為好。
想到這里，寧遠(yuǎn)行了一禮，苦笑道：
“弟子修行時日尚淺，哪有什么想法……”
“嗯?！?p> 沒想到王長老點頭：
“此次考較皆在幻陣中展開，你跟著去長長見識，對了，是不記名的，不必有什么壓力?！?p> 寧遠(yuǎn)一愣。
不記名？
王長老似是看出他的疑惑，搖搖頭：
“這是三派掌門一致的要求，老夫也覺得奇怪，不過算不得什么事，倒是更方便了。屆時門中會有衍晶出售，持一枚衍晶，可在宗門之內(nèi)任何一處參與考較，至于參與者身份，有幻境遮掩，便是掌門也看不透?！?p> 王長老說著，一道傳訊符破空而來，懸浮于額前，紅芒爆閃。
他看了幾眼，臉色又沉了下去。
“樓誠正，這幾日事務(wù)繁重，你照看好符堂，后面要是丟人現(xiàn)眼，我拿你是問！”
話落，他火急火燎地離開了。
只見樓誠正長長舒了口氣，一臉苦澀：
“寧遠(yuǎn)，你對萬鳩門可有了解？”
“正想問堂主呢，可是昨日駕鷹而來的那一派？”
樓誠正點點頭，開始倒苦水：
“正是，你多半不清楚，這萬鳩門向來以馭獸和繪符見長，底蘊深厚，上一甲子我宗能人盡出，也不過勉強爭了個平手。
近五十年來，宗門內(nèi)仙才奇缺，丹器符陣，便只有丹峰尚保持著鼎盛之勢，至于符、陣二峰……”
他笑著搖搖頭，沒接著往下說。
寧遠(yuǎn)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符、陣兩峰，多半是對本次考較不抱太多希望。
“王長老應(yīng)是清楚其中門道，話中之意，更多應(yīng)是鞭策吧?！?p> 寧遠(yuǎn)寬慰了一句。
“也許吧。不過考較事關(guān)宗門地位，無論如何都得奮力爭取。”
話落，寧遠(yuǎn)就見這位堂主悶著頭出去了。
稍傾，他下樓時，聽到樓堂主在四樓大廳內(nèi)呼喝咆哮，聲音震得地板都在晃。
寧遠(yuǎn)偷聽了片刻，暗自咋舌。
多儒雅謙和的人，愣是被逼成這樣。
話說回來，先前在王長老那受的氣，這會兒估計全轉(zhuǎn)移成功了吧。
寧遠(yuǎn)回了洞府。
接下來一日無事，修行打坐，煉化靈芒。
直到翌日。
入夜。
銀月高懸。
靈玉坊某條暗巷之中，有腳步聲響起。
巷子逼仄狹長，光線幽暗。
坑坑洼洼的青石兩旁，是一面面灰黑發(fā)霉的土墻。
幾棵半死不活的歪柳，從院落中探出頭來，垂下枯枝黃葉，在風(fēng)中沙沙作響。
枯柳巷。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幽暗之中，行出一道人影。
身披斗篷，束衣垂首，大半個臉都藏在陰暗中，只勉強看得見半個下巴。
此人正是寧遠(yuǎn)。
今夜黑市開坊，他按著裘雨晴的說法，前來尋找暗號。
稍傾，他定足于一扇老朽木門前。側(cè)身，隔著斗篷，屈指輕輕敲了兩下。
咚咚。
下個呼吸，定睛一看。
一張蠟黃色紙條，不知何時貼著地縫露出半截，仿佛一直都有。
寧遠(yuǎn)借著月光瞄了一眼。
‘同寶，無酒，四十?！?p> 隨即，他垂首錯身離去，紙條復(fù)又消失不見。
一盞茶的功夫，對照著《廣散志異》，翻譯出對應(yīng)的地點、時間和口令。
子時一刻。
寧遠(yuǎn)敲開通寶閣大門。
報出口令后，隨著小廝來到樓內(nèi)一開闊大廳。
廳內(nèi)燭火無風(fēng)搖曳。
昏暗光芒下，是一片有些空曠的街坊，幾十個攤位錯落分布。
過道間，人影穿梭，算不得多，但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