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兵這件事,整個梧州大營,阮從皓要是排第二那沒人敢排第一。
阮峰家是京城杏林世家,幾代人里,出過太醫(yī)院院使、院判。到了阮從皓,這小子卻跟家族事業(yè)完全背道而馳,愛兵書勝過醫(yī)書。十六歲時居然去考了武舉,后來進了南城兵馬司。這下出任梧州大營副參將,練兵這事,妥妥的他能他上!
先是體能訓(xùn)練。當(dāng)兵打仗,沒體能不行。當(dāng)年在兵馬司,追捕盜賊那可是個要命的體力活,從那時候起,體能訓(xùn)練就是阮從皓手下的士兵的日常練習(xí)。
大清早,士兵們按往常的著裝穿著訓(xùn)練武服在操場集合,阮從皓揮揮手,讓全員回去披甲,再背上弓、箭囊、軍刀,越野跑!
沿海岸線多的是礁石島嶼小山,他親自探路,設(shè)計了一整段的障礙路線,士兵照例全副武裝,爬山穿越障礙!
格斗摔跤,火銃和弓箭屬于日常訓(xùn)練項目,由李衛(wèi)那隊士兵里身手最好的士兵擔(dān)任教習(xí)。
體能訓(xùn)練好解決,但這軍刀格斗讓阮從皓有點傷腦。自從到了寧州大營,接觸了倭賊的一些戰(zhàn)斗方式之后,他腦子里就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這天他拿了把倭刀和士兵用的軍刀,反復(fù)琢磨。凌曜恰好過來看他練兵,忍不住問:“干嘛呢?看刀上繡花了沒?”
“來得正好,來!給你一個?!彼S手把倭刀拋給凌曜,“咱倆練練?!?p> 這下好了,參將和副參將要過招,終于有熱鬧看了。
“成??!來!”凌曜不知道他要干啥,但以他倆之間的默契,立刻配合,脫了外袍提刀就上。倭刀比大齊軍刀要長,且非常鋒利,單手不太好掌握,倭人武士常用的招式都是雙手握刀。凌曜試了幾招,感覺確實得雙手上更穩(wěn)當(dāng)。阮從皓用軍刀雖然順手,但他明顯的發(fā)現(xiàn),平日里他那些極好使的招式在倭刀面前不太管用,因為每一次他揮刀也好,劈刺也好,都差著這么一點兒,近不了凌曜的身,因為倭刀刀長。而在凌曜的一記回身斜劈,他提刀格擋時,倭刀刀尖可以直抵他的咽喉。兩人走了百十來招,阮從皓就落了下風(fēng)。
兩人收了手,把刀扔給侍衛(wèi),坐在臺階上擦汗,凌曜才問:“看出啥了沒?”
“嗯,看出來了,咱們得換另一種兵器來對付這倭刀?!?p> “火銃?”
“不是,火銃好使是好使,但近身搏斗的時候不好用。”
“那是啥?”
“槍!長槍!”
“你確定?”
“嗯,我琢磨好幾天了,剛才突然想到的,來,咱倆再試試?!比顝酿┳叩奖骷芮懊嫣袅税验L槍握在手,沖凌曜晃了晃,“來!”
凌曜從邵平手里接過倭刀,兩人轉(zhuǎn)身又纏斗上了。
這一次情況反轉(zhuǎn)了,之前占優(yōu)勢的倭刀完全落入了下風(fēng),阮從皓長槍翻轉(zhuǎn)猶如游龍,不等凌曜近身揮砍就能挑到他的手肘,雙手格擋也更加有力,挑落對方手中倭刀的幾率也更大。凌曜被他逼得倭刀脫手,他長槍劃過一擊就中。
圍觀的士兵看呆了,好一陣兒才爆聲歡呼。好家伙,參將大人今天現(xiàn)眼了。
兩人回帳更完衣,已是晚膳時分了。邵平把他兩人的食盒一起提進了帥帳,擺好,他倆坐下來準備用飯,兩人突然齊聲問邵平:“公子呢?”
邵平愣了一下,回:“剛才您倆過招的時候還見著她在給阮將軍喝彩呢,這會兒怕是還在醫(yī)務(wù)所。”
“我這都好幾天都沒見著她人影了啊?!?p> “放心,頭發(fā)絲兒沒少?!绷桕走叧燥堖叴?。
“你咋知道,你數(shù)她頭發(fā)絲兒啦?”阮從皓不依不饒。
“我倒是想數(shù),她得讓??!”凌曜也不示弱。
邵平在邊上都笑出聲了,“阮將軍,您不用擔(dān)心,只要公子不自己去惹事兒,一般也沒人惹他?!?p> 用完晚飯,阮從皓把白天用的長槍跟凌曜再商討了一些細節(jié),兩人合計了之后便給總兵擬奏報,交寧州軍器局趕制長槍。
兩人議完事,已過了戌時。走出賬外見冷南楓的單人小營房里依然黑燈瞎火。
梧州大營位置極好,占據(jù)了一整個山頭,帥帳在中間,也最大。因為是固定的軍營,多年來環(huán)山修建了一層一層的營房,大齊對軍隊的軍營建制管束嚴格,設(shè)施和管理都很完善。校場建在山腳,背山面海。帥帳旁的一整排營房是將領(lǐng)的住所,凌曜把緊挨著參將屋子的那間單間讓冷南楓住,人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全??蛇@會兒了,她人還在外瞎溜達,兩位將軍都有點惱火。
“邵平,去醫(yī)務(wù)所看看,把人給我拎回來!”凌曜吩咐了一聲,正要轉(zhuǎn)身進自己的營房,“砰!”隨著一聲砰,暗地里跳出個身影,抓住凌曜的手臂一反鎖就準備絆他一腳。凌曜雙手一緊,沒讓她鎖住,反身抓住她后肩就把人提到身前。
“咦?怎么絆不倒???大牛教的不對?!?p> “那我教你?”凌曜提著人就進了營房。
“這一天天的,你瞎鬧騰得很啊,我都幾天沒見你了?”阮從皓跟著進來。
“我忙啊!白天跟著師哥給士兵看病熬藥,還得抽空給你倆鼓掌加油,晚上還要加緊自己練習(xí),不容易!”
“明天我要去看新校場,大忙人要不要一起?”凌曜笑著問她。
“要!”冷南楓拖長了聲音回。
新校場凌曜是學(xué)習(xí)凌牧之,要用來練習(xí)火器的。早先覃綸就看過,在營地的西南角,轉(zhuǎn)過一個灣角,就是另一個海灣,這個海灣像只螃蟹,兩邊延伸的礁石島就像兩把大夾子一樣,懷抱著整個港灣。最難得的是,覃綸派人探測過了,是個深水灣,戰(zhàn)艦都能進來,停泊個二十幾艘福船不是問題,比寧州大營的新校場大了幾倍。沿著沙洲往后退的地勢就開始平緩,漲潮都不受影響,只要略做修整,就能既做射擊場又當(dāng)跑馬場,理想的騎射練習(xí)場地。
凌曜對這個校場實在是太滿意了。
“立刻先報給總兵吧,請他盡快跟都司商談,要快,我們等不起?!?p> “在批示下來之前,我們也能悄悄的先用起來啊,兩個校場離得那么近,現(xiàn)成的水軍練習(xí)場所,搭建臨時的指揮臺和帥帳就行,這地方那么偏僻,幾乎沒有百姓的村子和漁船,就算聽到炮聲,那誰還分得清是老校場還是這里的,對吧?”冷南楓又冷不丁的來了這么一個建議。
“對呀!”這次是覃綸一拍大腿贊了一句,“這個先斬后奏,要得?!?p> “看來,沒白帶你來!”凌曜贊許的瞧著她。
既然要先斬后奏,就動起來吧。
年初的時候,凌曜在寧州大營新校場訓(xùn)練火銃軍的時候就跟隨著水軍操練。再加之阮從皓是個軍迷,兩人因著火器和戰(zhàn)船的協(xié)調(diào)使用,不斷的跟水軍指揮討論戰(zhàn)術(shù),再做修改和調(diào)整?,F(xiàn)下到了自己手里的水軍操練,二人已經(jīng)是胸有成竹。
每月逢一、五演練,共計六次。半月以后,總兵的批示就到了,新校場順利的劃歸梧州大營,只是,擴建和維修的費用,自理。
看完信凌曜就罵了一聲:“操!”
阮從皓接過信看著看著就笑了,“看來某人不僅要當(dāng)家底,怕是連褲子都得當(dāng)了?!?p> 轉(zhuǎn)眼兩月過去了,這天正好初一,冷南楓又跟著看了一遍炮火射擊目標(biāo)的演練。吃午飯的時候,她拿著個饅頭慢慢的啃,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凌曜伸頭過去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敢浪費一丁點兒,收兵后洗甲板!”
“不是,你沒覺得該換個炮火射擊目標(biāo)嗎?”
“嗯?”
“你想呀,倭船又不是礁石,他們會動的嘛,還有,他們在出現(xiàn)之前是不會告訴你,嘿,我在這兒啊,位置和時機都是移動的?!?p> “繼續(xù)說?!绷桕茁牫鑫秲毫?。
“咱們之后換成移動靶船,用小漁船扎稻草人那種。讓一早最先出去的哨船把哨位擴大一些,然后悄悄放出靶船,戰(zhàn)船出港搜尋,看能不能擊中目標(biāo)?!崩淠蠗骺辛丝陴z頭接著說:“這樣還能調(diào)動哨位上哨兵和旗手的觀察警覺度,還有繚手減帆的配合,碇手,舵手都得同時動起來,而不單單只是炮手的事?!?p> 凌曜放下碗,杵著下巴看著她,半晌才說:“你不帶兵,可惜了?!?p> “那這個,我實在吃不完了。”冷南楓捧著饅頭苦著個臉。
“不能浪費,我都窮瘋了,下個月能不能吃上饅頭還不可知呢?!绷桕啄眠^她手里的饅頭三兩口吃完。
冷南楓看著他吃完饅頭,聽他說要窮瘋了便想捉弄他一把,“要不……將軍就把自己當(dāng)給余杭城里的富商大賈家當(dāng)女婿,軍費就都解決啦?!彼е觳餐嶂^笑看著凌曜說。
“噗!”旁邊站著的邵平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對吧?邵平哥,咱們將軍這皮相肯定能當(dāng)個大價錢?!?p> “轉(zhuǎn)過去,”凌曜指著邵平,“我準備揍個人!”邵平立馬轉(zhuǎn)過身閉眼。
冷南楓剛要往后跳開,凌曜長臂一舒拽著她胳膊就拉到了身前,曲起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在她腦門兒上輕彈了一個“蹦兒”,“冷公子,人販子的生意好做嗎?”
“那得看貨!”冷南楓繼續(xù)貧嘴。
“成啊,那我只能把自己賣給曲老板家了,聽說他家還有個小姨子……哎,嘶!”
凌曜話還沒說完,又被人狠狠的擰了一把,聽著都疼,身后的邵平成了塊兒人形石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