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或真或假
木鹿大王和董荼那二人率軍埋伏于營中，看著只在營寨門口作戰(zhàn)而不深入的漢軍，不由得有些氣惱。
“那人如何謹慎到這個地步？”董荼那恨聲道，這是他目前遇到的唯一一次有可能生擒常陸、為金環(huán)三結(jié)報仇雪恨的機會。
與董荼那遙遙相對的木鹿大王亦頗有些疑惑，近在眼前的功勞，那人如何能忍得住誘惑？若是自己，早就率軍殺入了……
而此時剛剛處理完阿會喃的常陸正帶著漢軍，快速的向著營寨進發(fā)。
遙遙的，常陸看見了那只只在夷人營寨門口對敵的漢軍，面上不由得浮現(xiàn)出了一抹滿意的笑容。
有軍如此，如何不勝？
孟獲三人藏在陰影處，看著那紀律森嚴、絕不深入營寨的漢軍，不由得嘆了口氣：“漢軍如此，我等如何不?。俊?p> 他們一看到木鹿大王的布置后，便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但漢軍一直不深入營寨，木鹿大王的計劃就是再完美，也沒有任何作用。
“兄長，我等若是真的要與常陸里應(yīng)外合的話，是不是應(yīng)該去趁亂斬了木鹿大王二人？”一旁的孟優(yōu)輕聲問道。
“這如何使得？況且我等哪里有辦法突破他身邊的那群夷兵？”孟琰嘆了口氣，緩緩說道。
孟獲瞥了一眼自己這愚蠢的弟弟，惱怒道：“為何你心中盡皆是打打殺殺的想法？為兄只需略施小計，便可使木鹿大王二人自亂陣腳……”
孟優(yōu)聽罷孟獲的話語，不由得露出一絲敬佩的神情。
黑暗中，三人悄悄離開了藏身的地方。
看其行進路線，其目的地赫然是夷兵的糧草儲藏處。
“常將軍。”負責(zé)攻打營寨的軍士見得常陸率人到來，急忙上前道：“夷人雖與我等交戰(zhàn)，但總是稍微打兩下就往后退，可能有詐?！?p> 常陸聞言，笑道：“無妨，我已然知道了他們的打算，而且，我也有了應(yīng)對之法。”
他喚過身邊拿著阿會喃頭顱的軍士，耳語了幾句之后，便讓他朝著營寨中走去。
“將還在營中的軍士喚出，在營寨門口列隊等候就是了?！弊龊冒才胖?，常陸淡淡的吩咐道。
漢軍得了常陸命令，紛紛舍了尚在與自己交手的夷人，有序的退出了夷人大營。
轉(zhuǎn)瞬之間，整個營寨中的漢人，赫然就只剩下那手持阿會喃頭顱的軍士了。
那軍士按照常陸吩咐，深吸了一口氣，用夷語大喝道：“賊首阿會喃已伏誅，爾等現(xiàn)在卸甲歸降，尚可留得一條性命！”
說罷，他將手中的頭顱向營寨深處扔了過去，自己則飛一般的跑回了漢軍陣中。
董荼那聞言，立刻沖上前去，撿起那軍士扔來的東西，細細看去，赫然是與自己情同手足的阿會喃頭顱。
“常陸，某誓殺你！”董荼那悲痛的聲音回蕩在營寨上空，久久不散。
常陸聽著營中傳來的聲音，示意身后的軍士舉起弓弩上前，只待夷人沖出，便以亂箭射之。
“常陸，納命來！”
隨著董荼那的喊聲，他竟是手持長槍、孤身一騎從營寨中沖了出來。
在常陸無情的注視中，他被兩側(cè)的漢軍以亂箭射成了刺猬。
董荼那騎乘的馬匹似乎是明白主人的心情，縱然身中數(shù)箭，其沖勢竟不減反增。
兩側(cè)漢軍見狀，急欲上前攔下那失控的馬匹。
“不必?！背ｊ戄p言阻止了軍士的行為。
馬上人已死，空有一重傷之馬，又有什么可懼怕的呢？
那匹馬在距離常陸僅五十步時失速，背上那已是尸體的董荼那被甩落在地。
但它仍舊踉蹌著堅持跛行到了常陸面前。
驀得，常陸仿佛從它眼中看見了對自己的仇恨。
“不成想馬中竟也有如此忠義之輩?！背ｊ懣粗m身中數(shù)箭，但仍忠心為主的馬匹，不由嘆息道。
但身邊的軍士哪里明白常陸的心情，只顧將手中的長槍插進了它的身體，防止它對常陸造成什么不利的影響。
木鹿大王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由得嘆了口氣：現(xiàn)在自己戰(zhàn)勝常陸的最后一絲可能性也破滅了，不過他要是想強攻營寨，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
“糧倉著火了！”
木鹿大王正想間，突然聽到了身后夷兵的叫喊。
他急忙向糧倉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了沖天的火光。
莫非有漢軍潛進了營中？木鹿大王不禁暗忖道，不過也有可能是逃走的孟獲等人所為。但不論是哪個原因，軍士嘩變也是轉(zhuǎn)瞬之間的事情。
常陸亦看見了那道火光，心中雖然不知詳細，但是也大概能猜到一二。
多半是孟獲等人的“投名狀”吧，常陸微笑的看著那道火光，耐心的等待著木鹿大王下一步的行動。
帶來洞主得知糧倉被燒，立即引著一隊夷兵前來面見尚在與常陸對峙的木鹿大王。
“如今糧草盡焚，人心惶惶，另有大軍壓境，不如早做準備，或戰(zhàn)或降，還望大王盡快決斷啊。”一見到木鹿大王，帶來洞主便開門見山的說道。
“我雖有心降服，但漢軍又如何會放過我等？那日他們的大敗，便是我等造成的……”木鹿大王嘆了口氣，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夷兵。
這些夷兵俱皆是從云南一路跟著自己來到這里的，讓他犧牲這些一直追隨著他的夷兵，終究是有些于心不忍。
帶來洞主亦猜出了木鹿大王的猶豫，他深吸了一口氣，向木鹿大王堅定地說道：“我自有辦法?！?p> 說罷，他便帶著那隊夷兵向著糧倉的方向跑去。
木鹿大王滿心以為自己的摯友是要去救火，急忙欲阻止他這一不理智的行為，但帶來洞主卻充耳不聞，只顧著趕路。
果然如帶來洞主所料，孟獲等人還在糧倉附近。
他們之所以沒有立刻離開，便是猜到了現(xiàn)在夷漢兩軍必在對峙之中，不太可能分派人手前來救火。這種情況下，呆在糧倉附近反而會更加安全。
帶來洞主見到了扮做夷兵的孟獲三人，急忙上前，孟獲皺了皺眉頭，揮手制止了孟優(yōu)想要立刻逃走的想法。
若是帶來洞主有心擒獲他們，早在自己的營帳中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
帶來洞主見他們沒有躲著自己的意思，大喜過望，急忙上前，短暫的敘述了一下剛剛發(fā)生的事情。
孟獲聽罷，也頗有些唏噓。
任誰都不會想到，昨日還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阿會喃和董荼那二人，現(xiàn)在已然與自己陰陽兩隔。
“你想讓我們?nèi)ズ统ｊ懻f情？”孟琰似笑非笑的看向帶來洞主，見對方點了點頭，孟琰才緩緩閉上了雙眼，嘆了口氣。
“我等并非是常陸的內(nèi)應(yīng)，便是你姐姐被擒之后，我等也未曾與他暗通款曲?！泵汐@嘆息道。他從帶來洞主的言語之中，也明白了便是救下他們的帶來洞主，也認為自己為了祝融夫人而投降了常陸。
“那為何今晚會有漢軍前來襲營？”帶來洞主不解的問道。
“他們前來襲營才能證明那封信的真實性?？v然漢人知道你們一定會暗中準備，但為了他們計策的成功，也只能行此冒險之舉了。”孟琰開口道：“某雖不才，但與那常陸還算比較熟絡(luò)，愿走這一遭。”
帶來洞主聞言大喜，急忙讓手下牽過一匹馬，后更是親手將韁繩遞給了他。
“駕！”
在孟琰的大喝聲中，他策馬從木鹿大王和董荼那部下夷兵中間穿過。
木鹿大王看著行色匆匆的孟琰，制止了手下欲上前擒住這個“叛徒”的舉動。
觀其去向，多半是與那常陸會合去了。
木鹿大王嘆了口氣，事到如今，竟是要被迫依靠這等吃里扒外之徒了。
漢軍軍士聽得從夷人大營中傳來的馬蹄聲，急忙舉弓上前。
常陸見狀，不由笑道：“此人必是出來商談降服之事的，爾等不必如此慎重?！?p> 不多時，孟琰便來到了常陸面前。
他瞟了一眼不遠處的董荼那的尸體，不由在心中為他默哀了一下。
“常將軍，你我二人又見面了。”
孟琰見到常陸，立刻翻身下馬，恭敬地說道。
“休明，某讓你帶給孟獲的消息，可曾帶到？”常陸也不點破他的來意，自與他敘舊。
孟琰皺了皺眉頭，常陸的言外之意他如何不知？只得恭聲答道：“族兄已然收到，但常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族兄亦不能例外?！?p> “好，那你等且隨我回去，親眼見過后，再行商議。”常陸笑道。
孟琰面上露出一絲掙扎，不得不開口道：“我等自然愿隨常將軍回到城中，但不知常將軍欲如何處理其余人等？”
“除賊首外，愿降者降，不愿降者放歸鄉(xiāng)里?！背ｊ懶创鸬溃@亦是他一開始便決定的事情。
孟琰聞言，似是松了口氣：“某自去將將軍之諾轉(zhuǎn)告族兄?！?p> 待到孟琰回到營中，帶來洞主已然帶著孟獲二人與木鹿大王會合，木鹿大王雖蔑視他們背叛之舉，但現(xiàn)在雙方立場已然互換，也不好多說什么。
孟獲見木鹿大王的表情，也知道他心中所想，但也不想多做辯解。
事到如今，或真或假，復(fù)有何加焉？
見得孟琰歸來，木鹿大王急忙上前，詢問常陸的答復(fù)。
良久，他方才緩緩嘆息道：“罷了，若能以我一人之命換得部下兩千夷兵之命，也不失為一樁好買賣?！?p> 帶來洞主急忙勸道：“不如且先等等，那人也并未說賊首必須伏誅……”
木鹿大王聽過，本已如死水一般的眼中再度泛起了一陣光芒。
孟琰亦在旁為其出謀劃策：木鹿大王本就是被他們拖下水的，如今又如何能見死不救？
不多時，常陸便見得一個赤裸上身、背負荊條的夷人在孟琰的帶領(lǐng)下從營寨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