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朱府的時候,班主臉色有些不好看,小榮跟幾個師兄弟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和東家的戲班斗技輸了,讓人下了面子。
小榮愛熱鬧,阿肆卻沒多聽,自顧自的走開了。打水洗臉換上戲服,咿咿呀呀的開了一會嗓,數(shù)著時間地等良辰吉時。
太陽逐漸西落,余暉點燃巷頭的鞭炮,噼里啪啦地開始四處亂蹦,嗩吶鑼鼓吹吹打打地披著晚霞從盡頭走來,紅艷艷的一片煞是好看,熱鬧的夜晚終究還是來了。
賓客們已經(jīng)齊至廳堂,擠擠鬧鬧滿屋子的人,朱家老小已然落座,等著新娘子進門拜天地。
酒席還沒開始,戲班暫時不需要登臺,他們也可以去看新娘子拜天地,其他師兄弟們都過去看熱鬧去了,留下小榮在戲臺收拾道具,小榮本來也不想去,陪著阿肆坐在戲臺下,聽著遠處哄鬧聲。
清亮的月光照在青色的戲服上,映出別樣的凄涼。阿肆仰頭看著天上逐漸明亮的月,面色平靜,甚至可以說是輕松。
小榮問她:“紅姐,你恨他們家嗎?”
阿肆扭過臉看他:“為什么這么問?”
“他們害你,欺負你?!?p> 阿肆沒有回答,只盯著那月亮:“小榮,今晚的月亮比昨晚又圓了些。我剛到戲班那時,也是月圓的時候,算起來差不多快兩年了?!?p> “你問我恨不恨,我也說不上來,只是想不明白,我也不知是自己做錯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對我?為什么一邊裝作深情一邊又做絕情的事?哄騙我究竟是為什么?”
小榮反問:“害你還需要理由嗎?”
阿肆微微瞇起眼睛:“不需要嗎?娶妻回來總不會就是為了千方百計再休妻吧?”
“你就算知道原因,他們也害過你了,還把你害得這么慘!”小榮拳頭緊握,一臉憤憤:“紅姐,你去報復他們!走!咱們?nèi)d上鬧一場!揭穿他家的嘴臉,叫知縣老爺家的女兒不嫁給他!誰也別想好過!”
阿肆被小榮一帶,眼神有些發(fā)亮,下意識的跟著他走了兩步,裙擺也跟著無端飄起,而后墜落,掙開他的手。
前院似乎已經(jīng)拜完了天地,一陣人聲喧囂后逐漸往后院去了,大概是鬧洞房去了。
“行了,酒席很快就要開始了,你去收拾道具去吧,馬上就要開場了。今晚要是壓不住對家的戲,仔細班主拿鞭子抽你的皮?!?p> 小榮眼神哀戚,瞬間又蓄滿了淚水,他今天哭的比紅姐還多,只是心頭哽咽實在是難受??粗矍捌届o如往常的女人,神色不見半分波瀾,甚至還能用著輕松的語氣和他說話,他心里突地就是一慌。
“紅姐,我們走吧。不唱了,我們現(xiàn)在就走。以后我們姐弟兩人相依為命,我給你當靠山,咱們現(xiàn)在就走?!?p> 阿肆看出了他的不安,笑著摸摸他的頭:“去哪里也得先把今天的戲唱完。唱完今晚,賺些盤纏,我們明早就和班主辭行,好不好?”
小榮心中惶惑更甚,緊緊抓著阿肆的手,不敢松開。他怕,他不能確定,他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從內(nèi)心深處涌出的無力和恐慌已經(jīng)淹沒他了。
“乖乖聽話。好戲馬上就要開場了,我得描妝了。”
說完,阿肆推開了小榮,走向后臺妝箱,瓶瓶罐罐擺在案上,拿起畫筆在臉上精細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