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聞道入知命,藩王進京
靈韻坊歸來,景陽宮的大門便斂去塵灰,緊閉不開,大門的各個角落都有數(shù)名護衛(wèi)把手,正門處則是許之一親自把手。
一顆夜明珠,用一小團冰絲懸掛在房梁之上,將殿內照得透明。
閃著晶瑩光澤的靈氣在這屋內如同游魚一般流暢的滑動著,突然之間一個搖曳,提了起來,如同溫軟的陽光灑落在身上,寧安渾身筋肉松松軟軟,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放松的狀態(tài)。
黃庭內景中,神念小人鼓蕩,銀芒如流水,晶瑩剔透,隨著寧安盤坐,時間不斷流逝,那銀芒漸漸淡去,顯現(xiàn)出一層近乎真實的淡銀胎膜。
但若是肉眼看去,這殿內卻是空無一物,只有一團淡淡的霧氣,再仔細看去,又是一切如常。
不知道什么時候,銀芒徹底斂去,繼而,寧安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而后睜開了雙眼,一雙溫和的眼睛,沒有什么奇異的地方,仿佛就是一個活了一輩子的老人,瞳孔中透著歲月滄桑,以及人生百態(tài),萬千風情。
隨后,寧安笑了,而后楠楠道:“動靜之機,陰陽之母,陰不離陽,陽不離陰,陰陽相濟,接濟神明,心靜身正,意氣運行……”
景陽宮外,所有人心中皆是一震,他們什么都沒聽見,但卻感覺到一種玄奧在心中開花,這一刻諸多領悟紛至沓來,許多瓶頸豁然貫通。
“這上古經(jīng)文,真是好東西。”
身軀一震,寧安不由得合眼,一股無瑕無垢的氣息從其身上散發(fā)出來,透著淡淡的清香,有一種琉璃般的純凈。
呼!
與此同時,一股無匹的波動從他身上震蕩開來,不需要您好出手,淡淡霧氣自動籠罩,至純無垢的波動一放既收。
他再次睜眼,一身氣息自然散發(fā),沒有強大的威壓,只有一股淡淡的,仿佛與天地合一的韻味,古樸無華。
感受識海中的變化,原本三寸發(fā)現(xiàn)的的神念小人,如今已有五寸之大,附著了一層淺淺的混沌之氣,若是按照正常的等級劃分,他現(xiàn)在也算是中階大宗師的強者了。
書架深處,靠墻的位置只有零零散散的幾本書,都是記載的一些比較特殊的功法、禁制。
很是滿意地感受著自身的變化,寧安拿起旁邊那個刻著花紋,看上去十分精致的黑色儲物戒指,隨著他的一股灰蒙蒙的真氣灌注進去,儲物戒指突然打開,噴出一團濁氣,里面除了幾張銀票,卻是空空如也。
寧安伸手一抓,將書架深處的東西都抓到手上,然后就將儲物戒指真氣散去,浮現(xiàn)在外邊的功法就隨著濁氣回到了儲物戒指中,以一種奇異的姿勢懸浮在那一團濁氣之中。
“皇兄~”
就在寧安坐在搖椅上,捧著一卷竹簡,開始今晚的讀書之旅,卻突然聽到一聲呼喚,神念一掃,只見俏臉滿是郁悶,默默走了過來,一陣欲言又止……
想求皇兄表揚自己的“下飯”助攻,仔細想想,卻又怕皇兄責怪,辜負了他的一片苦心。
寧安等了一陣,見她不說話,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皇妹,問道:“怎么了?”
“皇兄,”寧瑤低頭道:“這是二叔祖托我給你的禁制,說是給你沒買器爐的補償?!?p> 寧安看著有些心不在焉的寧瑤,笑道:“你這次倒是做的不錯,不該說的時候嘴巴緊閉,若是以前你這樣,我又何須訓斥你?
好了,上次的事不與你多計較了,今后安心修行便是?!?p> 寧瑤輕輕眨了眨眼睛,“皇兄,你剛剛,是夸獎我嗎?”
寧安啞然失笑,“我是兇惡到天天罵你不成?”
“你平時就會數(shù)落人家……”
寧瑤做了個鬼臉,心情驟然變了個樣,此前像是霜打的茄子,此后卻是雨后閃亮亮的番茄。
“師兄,你這個小器爐好可愛,小小的……”
“不要亂碰,會咬人的?!?p> “哼,皇兄,我也不是三歲小……啊,哎呀…”
這怎么還能有觸電的感覺?
“為兄往這爐子上加了些許防護措施,免得有人亂開這爐子?!?p> 寧安淡淡一笑,坐在搖椅上繼續(xù)看書,器爐讓,寧瑤捂著泛紅的手指一陣歪頭,打量著上面的凸起紋路,小虎牙一陣摩擦。
隨后,她又在屋里逛了半圈,找了一本此前看了一半的大荒游記,拽著椅子坐在了不遠處,與寧安一左一右地搖著。
寧安偶有所悟,卻是不動聲色,將感悟到的東西盡數(shù)接納,不流露半分氣息波動。
“皇兄,你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境界呀?”
“后天一層?!?p> “哦,大騙子。”寧瑤隨口應了句,低頭繼續(xù)捧卷品讀,倒也讀了一點東西入心頭。
……
在青州府境內,一列列買車,車隊,從偏僻的管道上拖拖而行,整個青州小雨綿綿,一伙人借披著蓑衣,往日平坦的官道,如今也是有些坑坑洼洼。
車隊中間,有兩個轎子,后方轎子的轎簾被掀開,一個眉宇英武的少年,正好奇的打量著沿途的風景。
而坐在他旁邊的,則是一個半目微微瞇著的胖子,胖子年紀不大,坐在轎子里卻如小山一般穩(wěn)重。
“大哥,你就不看看這大美河山?”瘦弱但精壯的少年推了推旁邊暮氣橫秋的胖子,問道。
胖子搖搖頭,微微打了個哈欠,“沒啥好看的,倒是惹人困?!?p> 這一對兄弟,正是當今燕王的嫡長子寧熾,嫡次子寧喣。
寧喣看著比老母豬還有胖的大哥,臉上不說什么,心里卻在暗中埋怨:“如此的大好河山,大哥居然不感興趣,廢了?!?p> 這么想著,寧喣繼續(xù)入神地欣賞神州風光,這么大的江山,若是父王都給拿下來……
嘖嘖嘖!
寧喣目光中露出炙熱光芒。
此時,前方轎子的簾子也被掀開,燕王正妻徐若若望著沿途的風光,道:“王爺,這雨下的,倒有些詩情畫意。”
燕王半闔雙目,道:“不要拉下簾子,好好看看,這些江山,都是本王拼命保下來的。”
徐若若哦了一聲,道:“王爺,過了青州,大約再有兩三日,就能抵達天荒城了,老爺子還有半個月才壽禮,咱們來這么早,會不會讓老爺子不高興?”
燕王搖頭:“不會,這等梅雨時節(jié),沿途人少,現(xiàn)在來,才不會勞民傷財,如今直隸府困境剛除,百姓皆不富裕,老爺子最愛惜百姓,也最關心這個?!?p> “我們輕車簡從,不但不會讓老爺子不高興,反而會讓老爺子心里舒坦,我父皇一輩子都在為民立命,他跟在意這個。”
燕王從小便心思靈透,所以來京的時間點,他都拿捏的別有用意。
他看著徐若若說:“老爺子最喜歡端莊節(jié)儉的兒媳,雖說不厭惡正常的首飾,但也盡量不要奢靡,頭上插花、發(fā)簪什么的,現(xiàn)在就卸下來吧,免得落人口實。”
徐若若點頭,倩手抬起,“好?!?p> “對了,王爺,咋們去京師這么早,要不要回娘家看看?”
燕王皺眉:“你若是想讓本王早點死,就去徐國公府吧?!?p> 徐若若當即花容失色,“妾身失言,王爺莫怪?!?p> 說話間,數(shù)十匹快馬踏著泥濘的道路,急促向北奔馳而去,雨水也隨著馬蹄,賤了徐若若和正在看風景的寧喣一身。
寧喣頓時翻身下餃,如蜻蜓點水,攔住了為首的那匹快馬,冷冷道:“好膽!賤了別人一身水,連一聲道歉都沒有!”
燕王此時也揮手讓轎子停下,空氣中像是有無形的臺階,他背著手走了下去,但腳不沾地,如走云端,冷漠的看了寧喣一眼,這才和顏悅色的看著這些人。
“將士?”
為首的大漢抱拳,“圣旨,去并州,不知閣下?”
燕王灑脫一笑,爽朗道:“北平府,寧狄?!?p> 嘶!
“卑職參見燕王殿下,卑職著急趕路,這才冒犯了王爺……”
燕王擺手道:“圣旨才是大事,兄弟無需多禮?!?p> 隨即,他冷漠的看著寧喣:“你,該做什么?”
寧喣渾身打顫,看著父王那凌厲的目光,慌不迭地抱拳行禮,對著一眾將士道:“小子失禮,請諸位英雄原諒?!?p> 眾將士解釋受寵若驚,全都下馬行禮,“燕王客氣了,但卑職要務在身,不便久留,這便離去了?!?p> 燕王笑著道:“嗯,諸位兄弟,道路泥濘,途中多加小心。”
等這批將士離去,燕王面色冷了下來,冷漠的看著寧喣:“我怎么教你的?在京師,你狗屁都不是,收起你這可憐蟲一樣的囂張!再有下次,給我爬回北荒!”
“是,孩兒知錯了?!?p> 燕王望著那批人離開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今老爺子壽誕將至,還發(fā)圣旨作甚?又是什么事,讓老爺子如此重視?
“繼續(xù)趕路吧?!?p> 燕王上了馬車,對外吩咐道。
……
并州府,某處偏僻的村落里。
很難想象,一個數(shù)千戶的大村,放眼望去,居然一間像樣的房屋都沒有,村西,一處由破木板搭成的小院之中。
而這里,也是小太監(jiān)三兒的家。
這戶人家,有一對老父老母,一兒一女,如今臨近天子壽誕,普天同樂,鄰居們也都互相熱絡起來。
當年,老兩口實在揭不開鍋了,便狠心將兒子送去當了太監(jiān),用換來的幾許銅板,給年幼的女兒做了一頓飽飯,便想了此余生。
幸虧周圍鄰居發(fā)現(xiàn)及時,由村里做主,給家里添置了一些東西,多分了半畝田地,這才得以度日。
承了村里的恩情,老兩口是老淚縱橫,白天老母親做些木納,送給哪家稚童,晚上老父親便偷偷去誰家,耕上一更天的莊稼。
周圍鄰居,也是對這家人十分喜歡,在父母的叮囑下,每天竄門的小孩也是絡繹不絕,老母親就坐在門口,一邊繡花,一邊看著稚童,再聽幾聲嬸嬸,心里也算有些許慰藉。
臨近天子壽誕,家家戶戶都閑下來起來,處處院落都升起氤氳煙火氣。
幾十匹快馬,自遠處奔馳而來,路邊的鄉(xiāng)親鄰居,都好奇的看著風塵仆仆的將士,有眼尖的孩子,喜滋滋地告訴玩伴,他看到了一塊白色的玉頭。
順著將士前進的方向,很多百姓拍拍屁股,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圣旨到!屋內的婦人,接旨!”
屋內,聽到外面的喊話,老婦人頓時一顫,手里拿著的雞蛋都猝不及防的摔到了地上,蛋清摔得哪都是。
圣……圣旨?
老婦人已經(jīng)徹底沒辦法思考了,現(xiàn)在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
三兒,在宮里得罪皇上了。
此時,老父親正在廚房內,幫著妻子打著下手,中午剩了的剩飯,正準備和雞蛋炒了,讓女兒沾沾腥味。
一切本是那么安逸,當傳旨將士的聲音,猝不及防的響起,老父親手里缺口的盆也應聲落地,米粒撒了一地。
兩位老人同事愣住,老婦人嘴唇顫抖,臉色慘白,“老頭,咋娃子莫不是在宮里犯了什么事,惹得皇上不開心了?”
老婦人臉色慘白如紙,外面的圣旨她聽得清清楚楚,她家三兒能讓皇上親自下圣旨?
除非是,和尚夢見畢了。
她雖是婦道人家,很多道理都不懂,但眼前這事,太詭異了,頓時她眼眶就紅了。
“老頭,你說咱兩死就死吧,咋姑娘還小啊,不清不白地連累娃兒,我心痛啊?!?p> 老父親卻是不吭氣,臉如白紙,從地上撿起盆,將還算大塊的兩團米撿了起來,帶著妻女出門的時候,偷偷地硬塞到她們掌心。
三人出來后,便恭敬地跪到了地上,傳旨的將士見人已經(jīng)到齊,掀開圣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敕?!
周圍懂一些經(jīng)書的軍戶,瞬間全身都在顫抖,大荒的圣旨,有幾種格式,若是昭告天下,則稱“詔”。
若是封賞等級高的官員,則稱“誥”。
若是封賞等級較低的人員,則名為“敕”。
除此之外,若只是宣布某件事,則稱為“制”。
另外還有“冊”,“書”,“符”,“檄”等格式,對應不同的情況。
這是封賞??!
老父親就算不知道“敕”是啥意思,但感受著周圍鄉(xiāng)親的善意,雙目都瞪圓了。
咋三兒,不僅沒有得罪皇上,還沐浴皇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