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標(biāo)題章節(jié)
當(dāng)光明照亮了黑暗,黑暗也打敗了光明。
————序
“卿一笑,何其媚,如青絲,牽肚腸——”
…………
“宣錦衣衛(wèi)郗云覲見——”太監(jiān)的聲音刺耳而細(xì)長,傳遍了大殿。
郗云走進(jìn)大殿。映入眼簾的,是臣子呈上的奏折灑滿地面。郗云眼尖,瞥到了一個奏折:戶部尚書劉大人于一日前死于非命,其遺體發(fā)現(xiàn)與京城風(fēng)滿樓……他心一跳,看向皇帝,只見他的臉色就如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的天。
郗云連忙跪下:“微臣郗云參見陛下?!?p> “你來了?!被实壅Z氣不好地對他說,“想必你亦有所耳聞,戶部尚書前兩日死于非命,讓朝廷上下都陷入慌亂,那幾個老家伙,整日在上朝時討論,朕都聽厭了。今日朕找你來,就是讓你去查詢此事,切記,你調(diào)查此事時,要便裝出行,千萬不要被人發(fā)現(xiàn),否則,朝廷上那些老家伙又該爭起來了,”皇帝緩了口氣,“去吧,三個月為期,別讓朕失望。”
“是,微臣領(lǐng)旨。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p> “對了,朕已經(jīng)派大理寺的人去驗尸了,到時候,結(jié)果出來,你可以去問仵作。”
“那微臣這就去查案,少陪了。”
郗云走出大殿,侍衛(wèi)林聽連忙跟上,他見郗云臉色不太好,不便多問,只道:“爺,咱們?nèi)ツ膬貉?”
“去風(fēng)滿樓?!?p> “是,”林聽雖疑惑不解,但還是連忙吩咐,“備車,去風(fēng)滿樓?!?p> 京城,風(fēng)滿樓。
“爺,風(fēng)滿樓到了?!?p> “林聽,你隨我進(jìn)去,其他人,門外候著?!贝藭r,郗云已然換好便裝,不等林聽說什么,便大步流星地邁入了風(fēng)滿樓。
林聽只覺得奇怪,平時爺從來不近女色,今日是怎么了,竟會到風(fēng)滿樓……
不等他多想,郗云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門后,他連忙跟進(jìn)去。
“咳咳?!绷致犚贿M(jìn)去,就被濃郁的香氣嗆到了。大廳里,鶯歌燕舞,讓他這個常年與囚犯打交道的人十分不習(xí)慣。
“呀,兩位爺,瞧著臉生,想必是第一次來吧,請問有什么需求?”一進(jìn)去,老鴇便迎了上來。
劉易那等好色之徒,來了青樓,定會找花魁享樂。郗云暗道。
“那便請你們這兒的花魁吧。”說著,郗云從懷里掏出一袋銀子。
那老鴇一見,眼都發(fā)直了,連忙笑著接過:“我這就把花魁姑娘請過來。”
過了一刻鐘,那老鴇又回來,請郗云去包廂,郗云給林聽使了個眼色,讓他留在原地,等他出來。
“是,爺。那小的在外面等您?!?p> “來,爺,這邊請,我們家這花魁呀,是前兩天新選的,請爺放心?!?p> “前兩日,戶部尚書劉大人不是也來了風(fēng)滿樓嗎?聽聞也是你們家的花魁待客?”
“爺,您有所不知,那是我們宓姑娘第一次待客,沒成想,卻發(fā)生了那檔子事,那時,我候在門口,只聽一聲慘叫,我就連忙沖了進(jìn)去……好了,不提那事了,那爺,您慢慢來,我先告退了。”
郗云點了點頭,待她走后,他便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
郗云緩緩步入房間,只見,帷幔后面,緩緩出現(xiàn)一個女子。那是怎樣一個美人?。撼留~落雁,閉月羞花,瓷白皮膚上出現(xiàn)一點兒紅潤,叫人忍不住伸手去捏,一雙眼睛干凈透徹,叫人怎么也不會認(rèn)為,她會害死戶部尚書。
“奴家,參見大人?!彼哪樕巷@現(xiàn)出小女兒的嬌羞,叫人離不開眼。
平常人,可能受不了這樣的目光,可郗云是誰?錦衣衛(wèi)!平時他見過的犯人數(shù)不勝數(shù),自然也不會被區(qū)區(qū)目光所迷。
他走至桌前,修長的雙手開始把玩起桌上的水果。一旁,宓晞不禁看呆了,這個男子生的當(dāng)真是俊俏……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的正事。這個男子,竟不為我目光所迷,看來,來頭不小呀。她暗念。無法,只得順?biāo)囊?,見機行事了。
“哎呀,大人,要不奴家為您唱首曲兒吧?”說著,她便起身走向琴邊。
郗云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必了,與我聊聊天,解解悶罷?!?p> “不知大人想聊些什么?”
“你叫什么?”郗云沒有回答,只問道。
“奴家閨名宓晞,年十六,三月前來到風(fēng)滿樓,幸生得有幾分姿色,便做了這風(fēng)滿樓的花魁。”
“聽聞這是你第一次待客?”
宓晞暗道:這個人,恐怕不簡單,許是調(diào)查前日那件事來的。
“不……不是,前日奴家接待了戶部尚書劉大人,卻沒想到劉大人死于非命……”她楚楚可憐的看著郗云。
這個姑娘倒還實誠,沒有故意隱瞞。既如此,今日目的已達(dá)到,不如明日再來。郗云想。
想著,他便要起身離開。
“大人這便要走了嗎?”宓晞問。
“嗯,我還有事,不能再陪你了?!?p> “好吧,那大人,請問尊姓大名?”宓晞一臉不舍。
“我叫明云,叫我阿云便可?!?p> “那好,阿云,我等你明日再來?!?p> “你早些休息吧。”說著,郗云關(guān)上門揚長而去。
殊不知,門后的宓晞已然變換了神情,瞇著眼盯著他離開的背影。
“爺,這么快就出來了,不多留會?”老鴇的聲音響起。
“不了,家中還有急事,明日再來。對了,接下來的一個月,不許宓姑娘待別的客人。”說著,郗云又掏出一疊銀票。
“艾,好勒爺,保證讓宓姑娘守身如玉!”
走出門口,郗云連忙痛享了一口新鮮空氣,此時,門口的林聽見自家爺終于出來,連忙跟上:“怎么樣,有收獲嗎?”
“林聽,你派人去打聽一下,這風(fēng)滿樓花魁宓晞姑娘的身份?!?p> “小的這就去。你們,送大人回府!”
隨著車輪壓地的聲音,郗云回到了府邸。夕陽等了一天,在天空中作威作福后,夜幕降臨,夜色已晚。郗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不能眠,心里不住地回想起白日發(fā)生的事,漸漸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晨起,天已破曉,陽光四射,鉆進(jìn)了每一個黑暗的角落。郗云已早早起身,正聽林聽匯報。
“那宓晞姑娘,原是吏部尚書宓大人唯一的女兒,受盡寵愛,只是,一年前,劉大人彈劾宓大人貪污白銀上千兩,并在宓府搜出了貪墨的銀兩,圣上龍顏大怒,一氣之下發(fā)配宓大人闔家上下至偏遠(yuǎn)的北疆……卑職只能查到這么多了?!?p> “這么說來,那宓晞姑娘確有作案動機,只是……”
“算了,今日再去探探虛實罷?!?p> …………
與昨日一樣,郗云仍然沒有什么收貨,而林聽這邊,卻又帶來了一個消息,經(jīng)仵作驗尸,劉大人死于一種慢性毒。
“奇了怪了,劉大人與宓姑娘只見過一面,且不足五日,難道兇手另有其人?”林聽不解道。
“看來這是一場蓄意謀殺的案件。”郗云深嘆了一口氣,“這可是一個棘手的案子?!?p> …………
夜以繼日,就這樣,三個月虛晃而過,馬上也到了期限。這三個月里,郗云與宓晞日日相伴,郗云在思考案情時,宓晞便在邊上不出聲打擾,見他憂愁,還時常講些話本里的趣事,博他一笑。這個包廂,好似一個桃花源,不同于外面的熱鬧,這里,更顯清凈,日日相伴,也讓郗云產(chǎn)生了留戀
不過,盡管每日都有些小線索,卻對案情無甚作用。直至到期限的前一日——郗云照常來到風(fēng)滿樓包廂,可里面卻不見宓晞的身影。郗云發(fā)現(xiàn)床上放有未繡完的一個手帕,以及針線。
郗云上前細(xì)看,不料,卻在針線堆中,發(fā)現(xiàn)了一點兒白色的粉末,他心一動,將那粉末用手帕包住,藏入袖中。
待到晚上,他將林聽叫了過來。
“我今日發(fā)現(xiàn)了這白色粉末,你速去藥房找人鑒定?!?p> “是,小的這就去?!绷致犇闷鹉鞘峙帘阃馀?。
夜里,郗云怎樣也睡不著,這時,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使郗云更是毫無睡意。
“爺,查到了,查到了!小的跑遍了京城,幾次驗出這粉末,正是使劉大人身亡的毒藥!”
郗云連忙坐起,腦中回想起種種線索,是了,這么說,整件事便連在一起了,那宓晞——就是真正的兇手!
郗云輾轉(zhuǎn)反側(cè)。明日,就是最后一天了……
翌日,天大亮。
郗云同往常一般去到風(fēng)滿樓。
“阿云,你來了——”宓晞面色如常地招呼郗云,一如往常,他二人偶爾談笑風(fēng)生,偶爾又靜默無言,就這樣,黑夜來臨。
“宓晞,你帶我去逛逛吧,來了這樣許久,還從未好好逛過這風(fēng)滿樓呢?!?p> “那我便斗膽當(dāng)阿云你的導(dǎo)游吧?!甭犨@話時,郗云神情復(fù)雜,卻不知身邊人露出了悲涼的目光。
游玩了一個時辰,他們又重回風(fēng)滿樓的中庭,正欲喝酒時,被一個聲音打斷了,“來人,把這里圍住,抓住那個小人!”大理寺丞指著宓晞道。
很快,隨從便圍起了一個劍陣,明晃晃的劍指著宓晞和郗云,晃得他們眼睛生疼。
“上!”一眾人向他們奔來,郗云連忙把宓晞護(hù)在身后,上前與他們打斗,那隨從連忙停止襲擊。
霎時,萬籟俱靜,只有劍鋒在無聲地較量。
“啊——”宓晞的慘叫劃破了長空,而郗云的劍,刺破了她的背。
“你怎么……”
郗云見宓晞緩緩倒下,大片大片的鮮血涌出,他的手,他的衣裳,沾染了一抹一抹的紅。
“對不起,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我早知有今日,”她喘了一口氣,“你應(yīng)該也知道,我是罪臣之女,流放時,我僥幸逃脫,為了報復(fù)劉大人,我改名換姓潛入劉府,日日給劉大人下……下藥,再進(jìn)入風(fēng)滿樓……我以為我可以躲一生的,”她似是有萬般疼痛,又緩了緩,郗云見她的血染紅了地,撕下衣角,想為她包扎,卻被她一把按住:“別費力氣了,聽我說。自從你來了,我就深知,自己逃不過一截,我知道,你是錦衣衛(wèi),所以我便總是放給你些線索……”
“咳咳。”她咳了一口血,“你不知道吧,其實,我知道你叫郗云,在這三個月的相處中,我已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你了,所以,能死在心愛之人手中,我死而無憾。”
她的臉蒼白如一張紙好似隨時就會撒手人寰。
郗云眼睛通紅,此時,他不管有其他隨從在場,瘋了似的吼道:“我愛你,宓晞,我愛你!你不許死,不許死……來人,去請?zhí)t(yī)!”
宓晞阻止了他,她說:“阿云,臨死前,有‘我愛你’這三個字…………”話隨清風(fēng)飄散,宓晞的眼中也不復(fù)往日光彩。
雖然她沒有說完,但郗云知道,她沒說完的,是“足矣”二字。
在宓晞死的那一刻,好似世界不再有光明,郗云抱起宓晞,回府。
回到府中,郗云將宓晞輕輕地放在床上,眼里含有無限深情,他道:“宓晞,你好,我叫郗云,宓晞郗云,你聽,我們的名字中有同樣的讀音。宓晞宓晞,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光明,你說好不好呀?”
空氣凝窒了一會兒,郗云見無人回應(yīng),又癡笑道:“你不說,我便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
少女臉上,笑意燦爛,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
…………
坊間傳聞,翌日,皇上詔郗云入宮,應(yīng)郗云所求,為他賜婚與罪臣之女宓晞,并為宓家翻案。臨走前,皇上問郗云:“你此次立下大功,前途一片光明,為何要求娶一個罪臣之女?”
而郗云說:“沒有了她,我便沒有了光明?!?p> 兩日后,錦衣衛(wèi)郗云完婚,十里紅妝,不見新娘身影。
據(jù)說,郗云在完婚后,喝下毒酒,隨他夫人駕鶴西去,臨行前,他的侍衛(wèi)林聽曾在門外聽到,他嘴里念叨著一句話:“卿一笑,何其媚,如青絲,牽肚腸——”
世人云:青絲,亦情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