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回到夷苑,秦落久久不能安定好自己的內(nèi)心,腦子里總是不停響著秦盈盈的話,自己要去明俶和親,而且是嫁給老皇帝做妾沖喜!該怎么辦?
錦知也趕忙倒好熱茶遞給秦落,擔(dān)憂道:“公主,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不如先休息,等明個一早再行打算吧!”
秦落搖搖頭,她實在是睡不著,剛剛的驚魂未定就足以讓她陷入萬劫不復(fù),自己若是真的嫁去了明俶,沒有母家支持,是不會好過的,歷代和親公主下場自己不是不知道,只怕用不了多久,自己也會是重現(xiàn)歷史了。
夜晚的空氣都是親冷的,院中微涼的分吹過,夷苑里殘敗的樹幾乎掉光了樹葉,只剩下禿禿的樹枝,也許是秦落第一次成婚后無人居住也無人打掃,樹底下的雜草長的一茬一茬的,秦落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娘親,自從娘親去世后,自己就成了浮萍一樣,孤苦伶仃,飽嘗心酸。
這世上再不如意也總要過下去,這夜秦落一夜無眠,只可惜,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的,誰也逃脫不了。
辰時一刻,便有太監(jiān)過來傳德帝口諭,宣秦落去,秦落疑惑的應(yīng)下,待梳洗打扮后,便去了倚鄭殿。
倚鄭殿內(nèi),德帝正坐殿內(nèi),目光沉穩(wěn),神情嚴(yán)肅,秦落的心突然砰砰直跳,大殿上寂然無聲,她仿佛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兒臣拜見父皇,恭祝父皇安康順心,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秦落恭恭敬敬的跪下去,她想自己可以預(yù)想到接下來或許要發(fā)生什么。
“徐盼,宣旨吧!”德帝終于開口,貼身太監(jiān)徐盼將拂塵遞給一旁的小太監(jiān),隨后拿出其他小太監(jiān)呈上的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昭封與明俶多有通婚互商,是為友鄰之國,朕之九公主,溫婉賢淑,度嫻禮法,端莊得體,朕深感欣慰,愛之珍之,今特晉為嫡公主,按嫡公主之儀嫁于明俶為宸妃,于明年初春三月與七公主一同出嫁,欽此!”徐盼宣讀完圣旨,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落,又瞅了一眼德帝,德帝一個眼神回過去,徐盼便知曉德帝的意思,趕忙帶著眾人退下。
秦落這才緩慢的抬起頭來看著高高在上的父皇,整個人瞬間木訥住,果然是應(yīng)證了秦盈盈的話,自己的內(nèi)心瞬間就像是被冰水澆灌全身一樣,雖然早就已經(jīng)猜想會這樣,但真正的聽到這個消息,免不了心里一陣鉆心的痛,竟直接站起來,滿是不解的狂怒道:“父皇,您這是什么意思,難怪這么急著要把女兒從齊家接回來,是要讓女兒去和親明俶嗎?女兒才沒了駙馬,父皇這么做怕是不妥吧?”秦落的眼中是可以瞧見的兇狠與怒氣,而她也在努力克制住自己內(nèi)心的那團火,可火苗已經(jīng)快要蔓延出來,無法阻擋。
德帝長嘆一口氣,鄭重其事的說到:“明俶的老皇帝早就已經(jīng)行將就木了,除了華裳,此次明俶欽天監(jiān)還說要昭封許嫁一位公主去明俶沖喜,朕與皇后思來想去,華裳已經(jīng)有了婚約,璟楠雖然還未出嫁,所以按理是璟楠去和親,但璟楠的生母喆美人離世前,要朕一再答應(yīng)她要給璟楠找一個好夫婿,朕答應(yīng)了她,就不可以言而無信,所以,你,才是最好的人選皇后也同意了這門婚事,朕不能不為昭封著想?!?p> 德帝倒是希望她能體諒一下自己作為皇帝的不易,也更是希望她能挑起作為公主的責(zé)任,更何況,自己已經(jīng)給她嫡公主的尊容去彌補她,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秦落眼底閃現(xiàn)一股嘲諷,冰冷的眉眼里全是一把一把利刃:“父皇,明俶老皇帝的孫兒都比兒臣要大,兒臣今年不滿二十,您卻要我嫁給一個快八十的糟老頭子,兒臣嫁過去以后的日子顯而易見的不會好過,那簡直跟死了沒什么區(qū)別,七皇姐嫁給如意郎君,八皇姐也有父皇的庇佑,那我呢?偏偏倒霉的壞事都落在我頭上,我自小和我娘親一起在夷苑里住著,在這期間,父皇您從來都沒有管過,我和娘親從小受盡白眼,吃盡苦頭,今日我且問父皇一句,您可還記得我娘親的名字嗎?自然,我只是父皇一個不起眼的又可有可無的女兒,可是父皇您可曾真心的為兒臣考慮過一次?”頓了頓,又道:“我倒是情愿不做這個公主?!?p> 秦落將自己的不滿一一訴說出來,此時的她,已經(jīng)全然不顧禮法,不顧著與德帝的君臣父女。
“朕已經(jīng)下旨,此事再無回轉(zhuǎn)的余地,你是朕的女兒,更是昭封的公主,你理當(dāng)為昭封獻(xiàn)身毫無怨言,這是你身為一國公主與生俱來的使命,這不需要任何的不甘與難過,朕要告訴你,弱者才會憤怒嘶喊,只有強者才能主掌自己的命運,收起你那沒有用的眼淚,要怪就怪你是公主,要怪就怪你太過于弱小太過于不起眼,要怪就怪你不能擁有至高的權(quán)力和主宰自己命運的能力。”
德帝已然憤怒,走下來沖著秦落譏諷道,秦落顯然是被怔住,在德帝看來,沒有人能違抗自己的旨意,秦落雖然是公主,但是還不具備和德帝質(zhì)問和不滿的資格。
“所以,你必須去和親,這是對我昭封是百利而一無害的事情,朕如今給你嫡公主的身份,就已經(jīng)是在彌補你了?!钡碌壅f完并不在乎秦落的想法,他是君主,他不需要去理會一個普通的女兒,一個普通的公主。
“父皇,這十幾年您何曾善待過兒臣,如今家國需要,就拿兒臣出來抵擋,可兒臣又何錯之有?敢問父皇一句,若是七皇姐沒有和明俶太孫許婚,父皇可會把你疼在掌心的華裳嫁給一個日薄西山的老人去沖喜。”秦落的眼神早已成了一座冰山,整個人似乎散發(fā)出冷氣,讓人看了都要退避三舍。
德帝不想到聽秦落的這些大不敬話,也確實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現(xiàn)在木已成舟,已經(jīng)改變不了什么了,自己索性直接離開。
“父皇!”
德帝剛剛走到殿門口,便聽見秦落一聲喊,便慢慢轉(zhuǎn)回頭看向投來幽恨眼神的秦落。
“父皇,我是您的女兒,自然和父皇性格一樣唯利是圖、有仇必報、薄情寡義,絕不會讓自己窩囊的活著?!鼻芈渎萌パ劢堑臏I,很快恢復(fù)平靜的說道,一顆仇恨的種子就此埋在心底,生根發(fā)芽,不斷生長。
“但愿你有這個本事?!钡碌圯p輕飄飄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獨留下秦落一個人在殿中哀思惆悵。此時秦落也暗自發(fā)誓,這份仇恨決計是要報復(fù)的,明年三月出嫁,那么留在昭封的這段時間里,自己可不會讓他們都如此好過。
最后是錦知扶著秦落走出了倚鄭殿,今日殿外陽光倒是格外的溫暖如初,照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錦知已經(jīng)知道了和親的事情,也不知如何開口,只得拿出帕子擦了擦秦落額間的汗珠,而那兩道干涸的淚印早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明顯。
秦落行尸走肉般的走著,渾身無力,雙目無神,六神無主,如今也只剩下一副軀殼,在冷冰冰的走著。
“剛才在殿外,徐公公告訴奴婢,公主被冊封嫡公主,很快就有內(nèi)事府的人會給您獻(xiàn)上嫡公主的服飾、玉器和用具,”錦知看著秦落沒有半點反應(yīng),卻也只能哀嘆,“圣旨已下,擺在公主眼前的路無非就是兩條,去和親或者是不去和親,不去明俶和親,就是違抗圣旨,那就是死路一條,去和親,或許咱們還能有那么一線轉(zhuǎn)機呀公主?!?p> “早知道我的命不好,不想?yún)s是這樣的不好,父皇說得很對,要怪就怪我太弱小,要怪就怪我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這些都是我該承受的,我誰也怪不著,但我不會就這么讓他們好過?!逼届o沉穩(wěn)的聲音從秦落口中說出來,又參雜了些許仇恨的味道。
夜晚琚華宮內(nèi)
姚后坐在榻上,滿臉笑意的看著下面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賞賜與明俶送來的聘禮,心中只覺得甚為滿意,而一旁的華裳手里拿著一頂寶石鑲金彩珠團鳳冠,攥在手里反復(fù)的端詳著。
姚后放下茶,杯溫柔道:“這頂鳳冠是母后特意命珍寶司的人給你打的,珍寶司的十六位老師傅耗時四個月才打出來這么一頂鳳冠,母后就是希望你可以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出嫁明俶,這冠子上面隨便掉一顆珠子,就夠普通老百姓一家子富足一輩子了?!?p> 華裳笑靨如花:“多謝母后為兒臣準(zhǔn)備,兒臣很是喜歡。”雖然嘴上說是喜歡,可自己心里暗地的想著,若是可以戴上這么好看的鳳冠嫁給自己心里的那個他就好了,可偏偏事與愿違,那個人只是他的再從弟。
姚后若有所思的看著女兒,女兒是她一手帶大的,她的那點小心思自己怎么可能看不出來,根本瞞不了自己。
“可是母后認(rèn)為,這頂鳳冠雖然好,卻是怎么也比不上明俶太孫派人送來的那頂鳳銜東珠金累絲玳瑁冠,那才是珠冠中的最上等,只為著你可以出嫁時戴上它。”
華裳低下頭,知子莫若母,自己心里想什么果然瞞不過母親。
“太孫對你,倒是再好不過了,甚至比你父皇對母后還要好,女人這一生,婚嫁大事大多都是盲婚啞嫁,能夠遇到像太孫這樣文武雙全、樣貌不凡、人品極佳又是太子的嫡長子,這更是不容易,更何況,他把你捧在手心里,疼在胸口里,非你不娶,又不愿意娶他人,縱然他并非你鐘情之人,但母后可以看出來,他才是你最好的歸宿,”姚后緩緩走過來,以一位過來人的身份娓娓道來,“就算你如今嫁給你真正心愛之人,他也不會愛上你,更不能像太孫這樣一心一意的呵護(hù)你,你要記住,只有攥在手里的,才是最實在的,他對你的好,我相信終有一天,會感動你,等將來太孫繼位,你就是明俶的皇后,這樣的運氣不是誰都能擁有,縱然不能與你愛的人在一起又有何妨?你要學(xué)會抓住實在的,像情愛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只有蠢貨才會去想。
姚后對自己的女兒感到擔(dān)憂,女兒從小便是金枝玉葉,掌上明珠,有做皇后的母親和做皇帝的父親護(hù)著,華裳自小任性霸道,肆意妄為,有自己替她遮風(fēng)擋雨倒沒什么,可是去了明俶終究是不一樣了,自己這一生有二女一子,大女兒大公主秦華珠早已成婚出嫁,可以在昭封安安穩(wěn)穩(wěn)的和大駙馬過一生,二女兒華裳不像長姐秦華珠一樣溫婉可人,善解人意,姚后怕她不知足,怕她太過肆意妄為,最小的兒子是德帝的五皇子子蕭,秦子蕭還是個六歲的孩子,姚后現(xiàn)在的心思全在華裳身上,作為母親,自然是要把女兒的姻緣給安排好。
況且姚后想著,若是華裳將來做了皇后,這何嘗不是對自己和兒子的助力。
“女兒知道,女兒能有這樣疼愛自己的夫君,已經(jīng)是女子中的幸運了,何況夫君又是這樣的尊貴,萬般寵我,女兒會有方寸的,也知道該如何去做,請母后放心吧。”
華裳是姚后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自然理解母親會為了自己好,頓了頓,又說道:“只是那個秦落也要和女兒一樣,同尊嫡公主之儀,共嫁明俶,女兒嫁給太孫,她嫁給太孫的祖父,縱然她只是妾,但這輩分就比我高了,那我是不是還要稱呼她一聲庶祖母???我才不要你。”華裳不高興的抱怨道,在自己心里,只有長姐秦華珠才是和自己一樣的嫡公主,她秦落可不配!
可姚后卻認(rèn)為這無關(guān)緊要:“這些都是小節(jié),不礙事的,明俶的老皇帝病重,這才要再求娶一位昭封的公主去沖喜,想來秦落嫁過去,也只是安置再宮里,當(dāng)一個又名無分的妃子,老死后宮而已,哪里能和你相比,你可是明俶的太孫妃,身份可比她尊貴多了,你的背后是整個昭封,她的背后空無一人,即使與你同為嫡公主,那也是為了不落人口實,說你父皇心狠罷了?!?p> “是,母后這么一說,女兒就放心了,還是母后疼我。”華裳放下手中的東西,開心的依偎在姚后的懷中,姚后也抱著女兒,眼里盡是數(shù)不盡的寵溺與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