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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靈自由

生靈自由

邪惡的江狼豺盡 著

  • 奇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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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3-05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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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生靈自由 邪惡的江狼豺盡 2580 2022-03-05 10:57:26

  午夜時分,白天的喧囂早已悄然褪去,淡紫色的濃霧漸漸升起,悄無聲息地向四面八方延伸,統(tǒng)治了這片北半球的古老土地。烏云如一面斗篷,籠罩了整個天空,不見星光與皎月,森林、草原、山川、湖泊……一切肉眼可見的事物都在迅速黯淡下去。間或驟起的雷霆之下,幾乎被黑暗吞噬殆盡的世界伸手不見五指。

  順著草葉間的摩擦聲望去,卻見一只肩高超過一米半的馴鹿正徘徊在林子的邊緣,他不停揮舞著兩只健壯的前蹄,只為鏟開眼前帶刺的灌木。這頭年輕的雄性馴鹿高大健碩,茂密蓬松的體毛也難以遮擋其下層層緊繃的粗壯肌肉,一對寬闊又巨大的鹿角格外華麗,橫跨頭頂近兩米寬。

  不待掀起的塵土散卻,他便迫不及待地低下頭,靈巧而修長的墨舌熟練地將壓在灌木下的嫩草卷出,吸入口腔。嚼一嚼,仲夏的草葉嫩極了,甜美的汁液讓傻大個精神倍增。

  他吃上兩口,便要仰過頭,用巨大的犄角搔搔背脊,看起來是為了瘙癢,實則更是為了感受美妙的觸覺。

  真舒服……啊哈,我還活著……

  沉浸于一片虛幻中的馴鹿又再次舉起前蹄,貼在胸口感受著倉促的心跳。心跳啊心跳,這可是所有生靈心目中最美妙的韻律。

  沒錯,我真的還活著……哈哈哈哈哈哈……

  濃霧籠罩的密林邊緣,一陣又一陣瘋狂的笑聲反復(fù)回蕩著。熠熠星光的簇擁之下,古老的月亮間或從云層間隙處露出半張臉,在細長云絲的修飾下仿佛是對這只發(fā)了癲般狂笑不止的馴鹿緊蹙起眉頭。

  -

  一個小時前,龐大的馴鹿家族在夜色中遭到了恐狼群的圍剿,那些紅眼的貪婪猛獸失去了往日的機警與慎重,以近乎自殺般的進攻迎戰(zhàn)馴鹿的堅蹄,瘋狂撲擊著自己攻擊范圍內(nèi)的每一只獵物。猝不及防的馴鹿群從未遇見過如此瘋狂的天敵,與其說他們是為了獲取食物而進行的日常狩獵,倒不如說……純粹是為了嗜血而展開的屠殺。

  倒下的馴鹿早已大大超過了狼群的需求,可這些紅眼的殺手卻全然沒有收手的意思,依舊以飽滿的殺意肆意攻擊著剩余的幸存者,甚至就連受創(chuàng)倒下的狼也會迅速被同伴們了結(jié)、撕碎,成為他們下一輪攻勢的能量支持。

  馴鹿群迎來了滅頂之災(zāi),往日可以戰(zhàn)勝敵人的龐大體型與壯觀犄角失去了作用,輪番后踢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終于,當(dāng)那個往日里壯如黑塔般的鹿群領(lǐng)袖轟然倒塌后,再無斗志的馴鹿們徹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氣,剩下的唯有恐懼、畏怯,土崩瓦解、分頭逃竄,卻也擺脫不了最終被逐個擊破的命運。在這個死亡之夜,就連月光都染上了一抹血紅。

  幾乎所有馴鹿都死于非命,唯有眼前這個年輕小伙子靠著腳快甩脫了那些紅眼的殺手,成為整個家族唯一的幸存者。大家都闖不過去的坎他卻闖過來了,看來他確實有資格在這里像鬧神經(jīng)病一樣嘻嘻哈哈。

  年輕馴鹿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伴隨著一陣陣的尖嘯,前蹄也開始如敲鑼打鼓般拼命敲擊起地面,乒乒乓乓的擊打聲完全掩蓋了周遭的風(fēng)聲鶴唳。

  他不再去想那些紅眼狼群的來歷,不再去想沒有族群的庇護自己該何去何從,甚至不再去想自己究竟是誰。命運本就按自己的規(guī)律行事,自己只要心安理得地繼續(xù)走下去就是了,既然上天讓自己活下來,那必然有其目的,自己為什么要掙扎呢?又為什么要為逝去的同類傷心呢?自己活著才是最美妙的事啊!放眼世間一切,還有什么能勝過生命呢——友誼?親情?亦或愛情?人生不比歌謠,這些單薄的名詞在現(xiàn)實中實實在在的心跳與呼吸面前顯得多么蒼白無力。在活著面前,這些根本就不算事!

  這是生靈特有的自私欲嗎——或許吧。但這就是事實。

  這個夜晚,只屬于我!最后一次的用力敲擊后,馴鹿終于停止了歇斯底里般的神經(jīng)質(zhì)。剛才的一番發(fā)瘋似乎花費了他比逃離狼口時更多的精力與體力,馴鹿緩緩?fù)轮謿?,連帶著之前沒嚼爛的草葉渣滓一齊順著唾液流淌。背上也亮閃閃的,因受潮而萎縮的毛發(fā)尖端,晶瑩剔透著的不知是露水還是汗水。

  然而——下一秒,馴鹿已然倒地,瘋狂的癡笑也變成了慘呼。困惑的不止是你我,當(dāng)然也包括馴鹿,年輕小伙子一面掙扎著試圖重新站起,一面冒著折斷犄角的風(fēng)險再次強行扭過頭,瞧向自己的背部,卻立刻被劃破了額頭。

  滾滾鮮血映入眼簾,世間的一切都變成了恐怖的赤紅色,正如那群喋血恐狼的眼眸——幾乎與此同時,他也看見了那只死死踩踏著自己的大爪子。

  血淋淋的大爪子,沾著他的血,壓在已經(jīng)碎裂的肌肉與森森白骨之上。

  未待他反應(yīng)過來,又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道死死施加在他脆弱的脖頸上,電光火石之際,兩支短劍一般的物事瞬間穿透了大動脈,而直到這時,他也終于看清了襲擊者的面目。

  “去,倒了八輩子霉?!蹦贻p馴鹿暗自想著,他總算是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原來自己并不是生命舞臺中的主角,老天讓他活到現(xiàn)在,純粹是為了拿他去供養(yǎng)真正的主角……

  只可惜老天并沒有留給他過多的時間去感慨,他抽搐般踢蹬了幾下腿腳便停止了呼吸,留下了滿腹的牢騷與無奈,溶解于逐漸冷卻凝固的血液之中。

  剛離狼爪,又落虎口。殺死年輕馴鹿的正是這片原野無可置疑的霸主——劍齒虎。

  這同樣是一個古老的家族——劍齒亞科。在一千多萬年的歲月里,自假貓與超貓的篳路藍縷開始,他們從樹冠走向林地,走向丘陵與荒漠,再走向草原與冰雪,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敗了各類競爭對手,成為分布范圍橫跨五大洲、笑傲天下的最強獸族。以獵劍虎、近劍齒虎、恐貓、巨頦虎與鋸齒虎為代表的劍齒先烈們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先后建立起了屬于劍齒家族三大王朝,成就了食肉目中無可置疑的黃金時代。而那對動輒十幾厘米長、銳如短劍般的駭人上犬齒,也成為了他們的招牌武器,不僅可以更為快速地洞穿了結(jié)小型獵物,更能在對抗大型獵物時造成更為慘烈的傷害。

  這或許是貓科歷史上最偉大的一對利劍,劍鋒所向,百獸萬物盡數(shù)披靡,劍鋒所至,皆為劍齒王朝之疆域。

  可即便是再偉大的王朝也會有屬于自己的終局,顯赫一時的劍齒亞科也不例外,此時此刻,已非他們的黃金時代。在這個劍齒第三王朝末期的多事之秋,各支劍齒虎們于多樣性受損的情況下,都不得不加緊強化自身,將各類硬件發(fā)展到極致,卻也為此被迫放棄了所有輕量級的生態(tài)位。而失去壓制的另一支貓科后輩也趁勢崛起,最終成長為劍齒王朝的掘墓人——貓科豹屬。

  他們或許正面交手并非劍齒虎的對手,卻更加靈敏,更加聰慧,也更加適應(yīng)新時代的大環(huán)境。當(dāng)下,老虎已經(jīng)統(tǒng)治了東方山林,雪豹雄踞著世界屋脊,花豹與美洲豹則在赤道沿線的所有大陸殖民,與劍齒虎瘋狂爭搶著有限的資源,而最致命的打擊則來自熱帶草原上的王者——獅子。以化石獅、洞獅、白令獅和楊氏虎為代表的巨獅們在體型上已經(jīng)超越了同一時期的任何劍齒虎,伴隨著他們勢如破竹的攻勢,昔日占據(jù)舊大陸的所有劍齒虎家族紛紛隕落,獅子甚至同樣通過短暫形成的陸橋進入了新大陸,演化為全新的殘暴獅,成為貓科中第二個建立起疆域橫跨五大洲的世界性霸權(quán)。

  兵連禍結(jié),帝國飄搖,日暮西山,似乎一切都已無可挽回。然而,就在整個家族即將土崩瓦解之際,唯有一支劍齒后裔成功在新大陸建立起穩(wěn)固的統(tǒng)治,在豹屬一族的潮水攻勢面前奇跡般地穩(wěn)住了陣腳,成為古老劍齒一脈的最后希望。他們不再與獅子等豹屬貓科比拼靈活性和速度,而是將加強力量進行到底,成長為整個劍齒家族中最粗壯的一代,這就是刃齒虎。

  眼前這位劍齒虎正是屬于刃齒虎一族,準(zhǔn)確來說,他是致命刃齒虎。

  待確定馴鹿已經(jīng)死亡后,年輕的獵手終于松開了獵物,緩緩松吐口氣,同時伸出舌頭舔舐起從馴鹿傷口處流淌出來的熱血,他格外小心謹(jǐn)慎,方才繃緊的肌肉直到此時都仍未松懈,仿佛隨時預(yù)備著反擊與戰(zhàn)斗。茹毛飲血,看似殘忍,但大自然正是如此淘汰掉沒用的渣滓,方能更好地培育出精品。畢竟在這個世界,強者為尊始終是亙古不變的法則。

  而弱者,則只能橫尸強者腳下。

  這里是他的領(lǐng)地,準(zhǔn)確來說,曾經(jīng)是他父親的領(lǐng)地。三年前,父親走了,腳下的肥沃土地自然也成為了獨屬于他的財產(chǎn)。這片廣袤的南方盆地在一萬年前的遠古世界簡直堪稱聚寶盆,日照充足,風(fēng)調(diào)雨順,植被豐富,吸引了大量食草動物匯聚于此,而那些比劍齒虎更強悍的巨型野獸則主要分布于北方的冰原,故而很少能在這片南方的熱土地立足,更難有機會與主場作戰(zhàn)的致命刃齒虎一較高下。在這里,能與劍齒虎抗衡的對手,唯有恐狼或者山獅這些小家伙,很明顯,沒有誰膽敢質(zhì)疑乃至動搖劍齒虎在荒原中的霸主地位。

  說他是這個遠古世界的統(tǒng)治者并不為過。

  不過近期,這位王者也遇到了一些難題——與駝鹿們的困境類似,劍齒虎很不明白,為什么在初夏的一場驚雷之后,一些極為恐怖的物事便開始在世間蔓延,并千方百計地要將自己置于死地。

  -

  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一頭被劈得焦黑的恐狼。為了追逐獵物,狼群的領(lǐng)袖冒著劈頭蓋臉的雨點身先士卒,一路追擊直到山崗,卻被迎面而來的“閃電”打了個正著。說是閃電,實際上隔山旁觀的劍齒虎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恐狼王與其說是被閃電劈死,倒不如說是被一團裹挾著電流的黑霧給活生生吞噬了,待那冰冷僵直的軀體從這莫名其妙的黑霧中剝離出來時,狼王早已沒有了生命的氣息,唯有那對圓睜的雙眼仿佛浸滿了鮮血一般,紅得詭異,紅得嚇人。

  然而,正當(dāng)圍繞在附近的狼群預(yù)備哀悼之際,已死的狼王竟于眾目睽睽之下重新站起,他沒有意識,沒有反應(yīng),更沒有生命,只是機械地移動著自己的四肢與爪牙,去攻擊周圍毫無防備的同伴們。激烈的混戰(zhàn)持續(xù)了整夜,狼群大小數(shù)十只狼幾乎被狼王全部屠戮殆盡,更可怕的是,伴隨著清晨的到來,倒地已死的恐狼們居然和領(lǐng)袖一樣搖晃著身子緩緩起身,瞪著同樣無神的血色雙眸加入到攻擊其他生靈的隊伍中去。

  噩夢仿佛一場傳播性極強的瘟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席卷世界。先是狼群,隨后是山獅、短尾貓和郊狼,再然后是棕熊和驚豹……食肉動物們似乎全都著了魔,不加節(jié)制地展開了對食草動物們的瘋狂屠戮,卻并非是為了食物,只是為了滿足心底的喋血欲望。獵物們死的死,逃的逃,這片資源豐富的聚寶盆在極短的時間里迅速凋零,很快便只剩下了一片可怕的死寂。那些肆意瘋長的植物,正悄然掩蓋著無數(shù)死者支離破碎的遺骸,以及其背后所隱藏的萬千罪惡。

  就連劍齒虎也陷入了危機,他不僅要花更多的時間與精力去搜尋獵物,更要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付那些殺紅了眼的食肉動物。要是平常,他絕不會害怕笨重的棕熊,絕不會害怕烏合之眾般的狼群,更不會把山獅、驚豹、短尾貓這些小角色放在眼里,但眼下的局勢已然不同——恐狼們早已將他列為目標(biāo),千方百計地組織圍剿,仿佛不把他弄死誓不罷休。他也曾試圖反抗,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能為力,這些早已死去的恐狼并不會因為他的爪牙攻勢而第二次死去,即便是用劍齒徹底撕成兩段,也依舊會撲騰著剩余的肢體向他連連噬咬,再加上他們壓倒性的數(shù)量優(yōu)勢,孑然一身的他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劍齒虎別無選擇,只能且戰(zhàn)且退,龜縮在盆地的邊緣地帶活動,一邊躲避追殺一邊搜尋日益稀少的獵物,將父親留下來的領(lǐng)地幾乎全部拱手讓人。他雖然憤憤不平,卻也只能無奈接受,畢竟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堅持下去,或許還能有翻盤的機會。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挑食只吃大型有蹄類動物,只要是能填飽肚子,不管是零碎的骨架還是臭味熏天的腐尸,他來者不拒。一個月下來,劍齒虎瘦了整整一圈,曾經(jīng)肌肉飽滿的胸腹和臂膀日益萎縮,根根肋骨逐漸凸顯,唯有那對雙眼依舊如綠色的星辰般在夜色中閃爍,透露著他頑強的生命力。

  眼下捕獲的這只馴鹿,算是劍齒虎近期以來最大的收獲,他不敢多做停留,干凈利落地了結(jié)對方后便抓緊撕開皮囊進食,眨眼間,馴鹿的大半條后腿便已被啃了個干凈。胡吃海塞完畢的劍齒虎終于戀戀不舍地停止了進食,一面舔舐著嘴邊的碎肉一面仰頭伸了個愜意的懶腰。挺好,如果沒有狼群發(fā)現(xiàn)的話,這只近兩百公斤重的馴鹿夠他吃上好幾頓了,肚里有糧心里不慌,他也終于可以暫時放下緊張的身心,好好享受下同往常一樣的舒心與愉悅了。

  可還沒等他伸展開腰系,一絲不和諧的音符卻令他再度神經(jīng)緊繃——舉目四望,卻見不遠處搖曳灌木里,伴隨著遠方天空的一記驚雷,林葉深處竟逐漸平升起一對血色的雙眸。

  劍齒虎立刻伏低身軀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展開到兩側(cè)的四肢如彈簧般迅速壓緊,喉嚨深處緩緩?fù)鲁鰩茁曂{性的低吼。終于,他們到底是不會放過他的……那些家伙還是來了。

  要是放在之前,他肯定會掉頭逃跑。但眼下,或許是一頓來之不易的飽餐激發(fā)了斗志,或許是與生俱來的骨氣驅(qū)使他保衛(wèi)獵物,或許是退無可退的現(xiàn)實令他警醒——他突然厭倦了如喪家之犬般的逃命。他是一只致命刃齒虎,是這片領(lǐng)地自古以來的王者,就算是死,也不能屈辱地死在逃跑的路上,如此的逃避并不能改變黯淡的前程,這只來之不易的馴鹿是他最后的精神支柱,是他作為王者最后的尊嚴(yán)。此時此刻,他寧愿戰(zhàn)死,也絕不會后退一步。

  又是一記駭人的驚雷,伴隨著橫貫天地的耀眼閃電,眼前無盡的黑暗與礙事的灌木通通向兩側(cè)散卻——展現(xiàn)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狹長的身影,擁有修長四肢、瘦削軀體,以及……如法老般整齊披掛的厚重須絡(luò)、魔鬼般赫然聳立的一對尖耳。對方并不高大,但伴隨著那對紅眼的間或閃爍,被身后閃電映襯出的影子卻迅速向前延伸著,如鬼魅般劈頭蓋臉地壓向他。

  也幾乎與此同時,劍齒虎猛地咆哮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躍而起,獠牙與利爪同時彈出,誓要與眼前可怕的敵人一決生死。

  然而……就在雙方身體即將發(fā)生接觸的一剎那,那鬼魅般的身影卻忽的消散了。撲了個空的劍齒虎徑直撞向更后方的樹干,猛烈撞擊之后又轟然落地,還沒等他站穩(wěn)腳跟,身下土層竟又迅速崩塌,頭頂上方又是一陣乒乓雜亂,伴隨著咚的一聲巨響,劍齒虎周圍一圈激起了三丈高的塵土——待他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jīng)被冰冷鋼鐵打造的牢籠死死困住。

  劍齒虎勃然大怒,狠狠地噬咬著鐵柵欄,但是根本無濟于事。

  “逮到了,終于逮到了!”

  與激烈碰撞聲同時響起的,還有四周傳來的陣陣笑聲。只見一片燈光驟起,周遭的叢林里又緩緩走出了幾個神奇的生物,不同于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他們以雙腿作為支撐直立行走,仿佛一只只沒毛的直立猿,個個都身著迷彩全副武裝,臉上也都洋溢著十足的笑意。蠕動的嘴皮談吐的字符劍齒虎一個字都聽不懂,可即便如此,他也能也能感受到對方的不懷好意。

  年輕的國王緩緩咧開了嘴,在刺眼燈光的間隙中,一對不起眼的綠色螢火依舊活躍跳動著。

  “不過真奇怪呢,我還生怕他不會中埋伏,沒想到他居然迫不及待地放下獵物自己送上門來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哦?!睘槭椎闹绷⒃忱湫χ履R,以商人特有的冷峻目光來回審視著籠中的劍齒虎,眉頭不知何時卻已緩緩緊皺,“不過……剛才看到的那個影子,到底是……”

  “別管這么多了,老大,看看收獲吧。哼哼,就為了你這么一只瘦了吧唧的大貓,害得老子在這塊一萬年前的史前爛地喂了好幾天蚊子!”另一邊的壯漢大大咧咧地打斷了老大的發(fā)言,他大膽地跨步向前,猛地抬腳踢向籠子,卻立刻引來了劍齒虎的激烈反應(yīng),瘋狂的掙動撞得牢籠來回晃蕩,外厲內(nèi)荏的壯漢頓時嚇得一屁股癱坐在地,渾身顫抖著幾乎失禁。

  “奶奶的,都這樣了還這么不老實!”哭喪著臉的壯漢有些憤憤不平,抄起背后獵槍便要發(fā)作,卻又立刻被身后的老大伸手?jǐn)r下。

  “這不有收獲了么,可別忘了,人家要的是活著的劍齒虎,而不是被打得千瘡百孔的冰冷尸體。時候也不早了,來吧伙計們,動起來?!?p>  領(lǐng)頭的一聲令下,這幾只直立猿便紛紛各自忙活起來,有的拍照取證,有的調(diào)試表盤,另外兩人則從背包中抽出兩根閃閃發(fā)亮的透明立柱,相距兩米分別插入地面。伴隨著一陣炫光的閃爍,兩根立柱之間的空間竟在肉眼可見之中的緩緩波動,憑空開啟了一個扭曲的空間。剛才那個踢籠子的壯漢換了支槍,隔著柵欄打在劍齒虎的大腿上。

  劍齒虎又是一個激靈,幾乎連帶著籠子一躍而起,但并未感覺到疼痛。他用眼角的余光望去,卻見自己大腿根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支透明的針管,刺骨的寒意正沿著它緩緩注入體內(nèi),溶于血液——劍齒虎不知道的是,針管中裝滿的,是足以令他昏迷一整天的大劑量麻醉藥。

  伴隨著藥液的注入,劍齒虎只覺身軀越來越乏力,意識也愈發(fā)迷離,不覺間,他已臥倒在地,再無力掙扎。幾個直立猿在籠底支撐起轉(zhuǎn)輪,將劍齒虎緩緩?fù)葡虿贿h處那片如水面般波動的空間——隱藏于其后的時空通道,正通向一萬多年后屬于他們的世界。

  與此同時,伴隨著雷電的照耀,遠處的灌木叢中不知何時又閃出了另一道黑影,緩緩走向燈光的聚集處,它的身形同樣與直立猿類似,卻要更加瘦削,身高也只及眼前這幾只直立猿的胸口,著一身及地長袍,厚重兜帽的陰影下,無法看清面容。

  “咦,她怎么來了?不管了,正好我們這里也收工了,該結(jié)賬了。”領(lǐng)頭的停下了手頭的活,招著手大步迎向?qū)Ψ?,“快點,我們,錢,說好的,之前,快給我!”他平攤著伸出雙手作討要狀。

  唉,也不怪他說得如此磕巴,畢竟眼前這位甲方所用的這種語言完全不同于他們所熟悉的表意語言,而是屬于一種早在一百多年前便已經(jīng)停止使用的古老通用語,他能學(xué)會這幾個詞并勉強連成一句話已經(jīng)算很不容易了,說到底,還是為了撇開撈油水的中介直接跟甲方交流。

  “錢?呵呵?!蹦呛谟俺聊艘魂?,緩緩了開口,聲音溫潤卻又沙啞,完全聽不出是男是女,并且所用的正是直立猿們的表意語言。

  “對,錢。”領(lǐng)頭的應(yīng)了一聲,同時驚訝道:“咦,你會說我們的話啊,我還以為你只會用那古老的通用語呢?!?p>  “呵呵,這些都不重要……來,看看你們的身體,你覺得你們現(xiàn)在還需要錢嗎?”

  “怎么不需要了,我們幫你做了事,抓了這只劍齒虎,你就得……呀!怎么回事?!”一聲尖叫將昏昏欲睡的劍齒虎再次驚醒,他強撐著抬起眼皮,卻見籠外不遠處,領(lǐng)頭的直立猿已嚇得目瞪口呆——伴隨著一陣上涌的黑霧,直立猿的左手竟在悄然瓦解,變得愈發(fā)透明,直至化作層層泡沫消散?!澳恪銓ξ易隽耸裁矗?!”

  “呵呵,不好意思,我可沒做什么啊?!睂Ψ饺魺o其事地聳著肩答道,“悄悄說一聲,造成這種結(jié)果的,正是你們哦。唉,都是我之后一百多年前的人類了,居然還是如此的愚昧。這么告訴你們吧,篡改過去的重要節(jié)點之后,屬于你們的時間線便會崩塌——簡單點說,不止你們的世界,包括你……以及你們,都會消失。”

  話音未落,其他直立猿的身體部位竟也開始了透明化,黑色的泡沫來勢洶洶,不待人們有所回應(yīng)便迅速擴散至全身。驚慌失措的直立猿們紛紛慘叫起來,卻絲毫無法延緩身軀的消散。“你……你究竟是誰?為什么要騙我們?!”領(lǐng)頭的直立猿慌忙用還能活動的右手拔出手槍,直指眼前的黑影,“快,快說,究竟該怎么做才能阻止這一切?!”口氣雖依舊強硬,可他剩余的肢體已忍不住打顫。

  黑影忽的大笑,那極具穿透力的笑聲格外滲人,仿佛能讓周遭的空間崩塌,“阻止?很抱歉,已經(jīng)來不及了?!?p>  迎著直立猿們驚詫的目光,那黑影竟已緩緩飄起,狂風(fēng)將衣角吹得亂舞,卻絲毫顯不出衣袍下穿著者的身體?!皶r光如河溪,川流不停息;上游差毫厘,下游謬千里?!卑殡S著預(yù)言般的沉重宣判,黑影的兜帽緩緩脫落,電閃雷鳴之際,分明可見腮旁整齊清秀的銀色鬢角,以及那對如魔鬼般赫然聳立的尖尖耳廓。伴隨著衣袍間釋放的黑色霧狀氣體逐漸彌漫,風(fēng)卷、云涌、月升、葉落……周遭的一切時間都仿佛大大加快了——當(dāng)然,也包括那幾個直立猿的泡沫化速度。

  “一切都將結(jié)束,唯有死神永生?!焙谟暗睦湫εc那無盡的黑暗一樣,無情地吞噬了全部的希望。

  伴隨著手槍的掉落,就連右手也開始了瓦解,“你……你不是人……你騙了我們!”領(lǐng)頭直立猿哭喊著道。

  “呵呵,確實,我并不屬于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如果要挑一個更符合我身份的名稱嘛,我覺得是——神?!?p>  “你……你……”直立猿還沒來得及再說什么,泡沫便已淹沒了他的口鼻。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幾只直立猿,眨眼間便連帶著他們的衣物與武器,憑空消失在這個世界,唯有殘留在原地的少許黑色泡沫,證明著他們先前的存在。

  黑影再度落地,重新拉上兜帽,并緩緩走向不遠處的牢籠,右手扶住欄桿,俯視著自己腳下那了無生氣的劍齒虎,被黑暗籠罩的面容之下,唯見冷月般的嘴角悄然上揚。

  “預(yù)言中的龍之劍是么……呵呵。來吧,到我們的那個時空里,讓我們一起見證預(yù)言中的一切——你所洞穿的,究竟是我這顆邪惡的心,還是你同伴們的生命……呵呵,那么,游戲,就此開始了?!闭f罷,伴隨著又一陣駭人的冷笑,黑霧籠罩下的立柱電光乍泄,直立猿們先前留下的設(shè)定已然被篡改,而伴隨著右手的悄然平推,劍齒虎連帶著整個牢籠被一起送入了扭曲的時空之中。

  劍齒虎只覺一陣暈眩,周遭的一切都跟著旋轉(zhuǎn)了起來,他腦袋一沉,便失去了知覺。

  在昏厥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了對方赤紅色的深邃眼眸。

  “一切的一切,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黑影仰天大笑,猛抖長袍,重新幻化作先前的模樣——狹長的軀干,纖細的四肢,尖尖矗立的耳廓,耳尖還聳著幾絲簇毛,像貓像狼,更像魑魅魍魎。伴隨著那笑聲的傳播,那些在曠野上游蕩的紅眼狼群、棕熊、山獅與驚豹,竟先后倒地,重新恢復(fù)成尸體。待笑聲散卻時,黑影已不知所蹤,而這片為鮮血與殺戮所統(tǒng)治的原野也已然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

  那些幸存的動物們紛紛從隱蔽處探出頭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環(huán)視著周遭的一切。他們還是不理解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回望過去的那一個多月時光,仿佛是一場不堪回首的純黑噩夢。

  但眼前這個世界,似乎確實變得不太一樣了。

邪惡的江狼豺盡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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