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藤井的夜晚小巷
吃完晚飯后,藤井樹騎著腳踏車到百円商店,去買已經(jīng)用完的自動鉛筆筆芯,也順便買一些洗衣液。
因?yàn)橥泿П贝ㄐ⒕牧?xí)題書,在車站被對方一陣嘮叨后,藤井樹就把自己的習(xí)題書交給他,所以今晚他沒有作業(yè)做。
很開心,能躺著做別的事情了,有朋友真好。
藤井樹拿出購物袋里的一根營養(yǎng)棒,折半扔給小巷里,宛如在黑夜中切割出來的小貓,
它咬東西的細(xì)微聲音,雨水打在泊油路上的聲音,以及遠(yuǎn)處縱橫交錯電車發(fā)出的聲音,混在一起傳入耳中。
藤井樹把另一半放進(jìn)嘴里,緩緩咀嚼。
“藤井,你沒有接觸過,是一定不會懂的。”
藤井樹想著和希智野對自己說的話,他離開時的模樣,就像乘坐著狹長的平底小船,隨著水波搖搖晃晃地前進(jìn)。
東京的女生真可怕啊。他想。
或許是下過雨的緣故,空氣涼爽,濕噠噠的地面被月光照的閃閃發(fā)亮。
藤井樹剛想起身離開,右手側(cè)的玻璃亮了起來,像是有人在打著拍子一樣,輕輕地傳來「啪啪」的聲響。
此時,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一個人影。
借著巷子里的微弱燈光,藤井樹看清少女的樣子。
手上提著黑色書包,穿著初中的水手服和百褶裙,那女孩的臉如瓷白般美麗,表情卻像人偶般空洞,看不出任何感情。
“你是誰?在這里做什么?”少女用甜美可愛的聲音問。
僅一瞬間,她往前踏出一步,那白嫩的臉頰彷如閃耀著玫瑰色的光輝,嘴角浮現(xiàn)出許些驕傲的笑容,讓藤井樹艱難地淬了口唾沫。
他還在為少女的變化感到錯愕,那一頭淺色的栗色長發(fā),漂亮的眼眸看不清底色。
她蹲下身,從書包里取出了一小袋貓糧,自顧自地開始給那只黑貓喂食。
“這么晚了,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你幾歲啊?”他開口說。
藤井樹的喉嚨覺得很干,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個皮膚像無機(jī)物一樣,白皙的泛青的少女,他根本就不認(rèn)為這是什么偶遇喜劇。
“同樣是時間?為什么會區(qū)別出危險的時間和不危險的時間?在何時做什么事情是我的自由,我只是在我喜歡的時間,做我喜歡的事情。”
少女一邊笑著,一邊撫摸著黑貓,接著,抬起頭直視著藤井樹,嘴角可愛地上揚(yáng),
“吶,仔細(xì)一看你好帥,做我的新男友吧?我給你錢,但你不能摸我,我姐姐會生氣。”
那嫵媚的目光直直地刺進(jìn)藤井樹的胸膛,面前的這個少女看上去比他還要小,為什么會有如此嬌艷的眼神。
一陣難以言喻的惡寒爬上藤井樹的背脊,愕然失語,她這句話的意思,豈不是說她有過好幾位男友?
難道說?自己因?yàn)槌錾念佒担粬|京的某個富家小姐包養(yǎng)了?
“你趕緊回家吧,這么晚一個人待著很危險?!碧倬畼溆仓^皮說。
那少女出乎意料的笑了,笑的顯得執(zhí)拗又病態(tài):“呵呵,真是一個膽小鬼?!?p> 藤井樹:“......”
少女似乎失去了耐心,站起身從藤井樹身邊走過。
那披肩的栗色長發(fā)輕柔地?fù)u曳,裙擺飄逸,白皙的小腿反映著皎潔的月光。
藤井樹默默看著她消失在車水馬龍中,直到那游絲般搖晃不停的纖細(xì)輪廓,慢慢地融入東京的黑暗。
他長吁了口氣,看了眼身后的黑貓,它跳上廢棄箱子,在黑暗中不見了。
◇
社會咨詢部。
少女語氣冷淡:“在此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p> “請說?!?p> “這幾天你是不是很想來社會咨詢部?”
“并沒有,我突然發(fā)現(xiàn)在班上和圖書館也不錯,為什么這么問?”
“你不想看我嗎?”
“你是動物園里珍惜的熊貓?還是某個會跳舞的猩猩?”
藤井樹最近晚上做夢,都會夢見在小巷里被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女追,哪里再會去想雨宮凜。
雨宮凜臉色一冷:“真的不想見我?”
“不想,完全不想,完全不,你初中去的哪家醫(yī)院?黑水鎮(zhèn)婦產(chǎn)科嗎?”
雨宮凜手抵下巴,窗外傳來金屬棒球擊中球的清脆響聲。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沒有女朋友,原來你喜歡男生。”
“哈?”藤井樹目光不善地看向思考了許久,竟然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雨宮凜。
“那我錯了,我不應(yīng)該用這種方式對你,對不起,藤井同學(xué)?!庇陮m凜說。
藤井樹眨了眨眼。
可惡!
被女性誤解對對方有想法,對方還認(rèn)為自己的性取向有問題,實(shí)在令人火大!
‘看你會聽見人心聲,說不定有點(diǎn)用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
“回到正題吧,你是說,你在東京遇見幽靈了?”雨宮凜用可憐兮兮的表情望了藤井樹一眼,纖細(xì)的手指打開《咆哮山莊》。
藤井樹取出一張白紙,用新買的自動鉛筆在上面作畫,之后立起來:“對,你看。”
是以他的視角畫的畫,少女蹲著下摸著一只貓,頭頂有一個大月亮。
雨宮凜看了眼他的畫,頭疼似地揉著眉心:“這是什么?東京玩偶和福井狗熊的相遇故事?那玩偶在干嘛?摸黑色垃圾袋嗎?”
藤井樹用鉛筆指著那一團(tuán)黑色說,“這是一只黑貓?!?p> 雨宮凜緩緩深呼吸,然后慢慢吐出一口氣,撩了一下長發(fā),顯得優(yōu)雅:“是我失禮了,居然看不懂您的杰作?!?p> “請叫我抽象繪畫之子?!碧倬畼湔f。
“啊啦,那你可真是天才,拿去給美術(shù)部的老師看一下,說不定能掛在墻上以儆效尤?!庇陮m凜露出輕蔑的笑容,端莊地坐好。
藤井樹開口說:“她說我長的很帥,想讓我當(dāng)她的男友,還給我錢。”
雨宮凜目光冰冷地看了眼聲音傳來的方向,隨后嘲諷似的冷笑一聲,擺出一副打量人的姿態(tài),看著藤井樹。
“怎么了?我不行嗎?”藤井樹笑了笑。
雨宮凜見他笑容自然,沒有一點(diǎn)勉強(qiáng):“怪不得你只來找我說,因?yàn)楹蛣e人說的話,會很丟臉吧?”
藤井樹糾正道:“錯了,我只和能與我相似的人討論,我承認(rèn)你有著能和我相提并論的優(yōu)秀。”
雨宮凜沒理他,靜靜地看著手里的精裝書。
藤井樹覺得很難受。
——這是怎么回事?擺出一副不想和推銷員對話的態(tài)度?自己的話難道很冷門?
雨宮凜半響才合上書,撩著臉頰上的長發(fā)說:“藤井同學(xué),我們兩人的觀點(diǎn)相差很多,瀧老師也知道,你不用如此高估自己的?!?p> “年級第三成績很差?”藤井樹開口說。
“我還沒有淪落到只將成績看做人唯一的檢驗(yàn)標(biāo)準(zhǔn),太愚蠢了?!庇陮m凜雙手抱胸,
藤井樹打算無視她,全心全意地投入作畫中。
他拿出尺子開始認(rèn)認(rèn)真真地畫起來,再跑去樓下的美術(shù)部,買了點(diǎn)顏料。
在那個月色彌漫的夜晚,他穿著大一號的衣服,面前站著一名像幽靈一般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