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生命的征途

　　“前輩心情不好，一般會持續(xù)多久？”無咎提起希泊的箱子，外搭自己也有一個軍箱，雖然現(xiàn)在他身體強健了不少，可是連著趕了幾十公里的路，還是有些吃力，畢竟兩個軍箱里面都裝滿了壓縮機物品，看著體積不大，但實際重量是50kg。

　　希泊一門心思沉浸在姜姒月對她說的那番話里，如今被無咎打斷，她才注意到他頭頂密密的汗珠，以及他青筋突爆的手臂，已經(jīng)承受不住軍箱的壓迫了。

　　她二話沒說直接從他手中“奪”過兩個箱子，無咎一看他那冷冰冰的樣子，害怕他以為是自己在抱怨，所以小心翼翼詢問道；“休息一會吧！前輩，我們走了很久的路了！”

　　“嗯，聽你的?！毕２凑f即，放下了軍箱，和他席坐在一棵樹下，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無咎看著希泊遷延觀望的樣子，詢問道：“前輩在圣域過得開心嗎？”

　　他話音剛落，希泊就有些低回不已，不一會兒眼前就起了霧氣，這下無咎透過淡淡的月色，看到他這般易碎的心靈，不由得腦中盤算了一陣子，終于再次打破了沉默。

　　“前輩你知道真菌和古菌嗎？”

　　希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你真的是話癆！”

　　被希泊這么一說，無咎便笑了笑，突然還來了興致，“那前輩你再歇息一會兒，我跟你細說！”

　　“第一代恒星的短暫生命在膨脹的浪潮里轉(zhuǎn)瞬即逝，太陽至今只存在了45.7億年，地球卻已度過45.5億年的時光，你知道這說明什么嘛！”

　　眼見他興致這么高，希泊也回應(yīng)道：“太陽和地球都長命，并且年紀(jì)相仿?！?p>　　無咎淡淡笑了一下，他并未向希泊提問，只是用講故事的口吻說這些而已。

　　“太陽和地球都生長在它的殘骸之上?！?p>　　“第一代恒星尚未燃盡的內(nèi)核，在無量光與熱的超新星爆發(fā)之后四散逃逸，而僅剩的部分恰巧足以組成一顆新的恒星，而超新星爆發(fā)的產(chǎn)生的重元素，又在時間漫長的宇宙尺度的時間里相互吸引聚集，直到從不規(guī)則的小行星帶聚成規(guī)則的圓，從熵減的死寂而冰冷的未來中恩受它的遺澤，自重產(chǎn)生的高壓讓冰冷的碳氮鐵鈾中生發(fā)滾燙的內(nèi)核。

　　生命產(chǎn)生的前提在同一時間被聚集，一顆年輕而溫順的恒星，一顆內(nèi)心滾燙的行星，而這只是故事的開始。

　　它的尸體并不僅僅被全部富集到了大質(zhì)量天體上，還有數(shù)之不盡的碎片，在以億記的歲月里，引力的作用下逐漸靠近這顆年輕的行星。

　　其中最為重要的，比如；因在爆炸中聚合的氫與氧而形成的含冰小行星，而這一切其實并無特殊。

　　處在星系中的合適位置，并擁有裂變自熱的行星并不罕見。含冰小行星也會無差別地擊中每一個吸引它的天體，而氫更是這個宇宙里最無關(guān)緊要的元素，每一個恒星都是氫的聚合。

　　但奇跡就是發(fā)生了，剛剛從小行星狀態(tài)因自重融合而成的行星是如此的滾燙，以至于冰在接觸它時就會被瞬間蒸發(fā)，而又被它的引力捕獲形成大氣。

　　且因年輕而不穩(wěn)定的結(jié)構(gòu)，使它高溫高壓下液化的核心，經(jīng)常性沖出地表從而形成遍布全球的火山。

　　那是沒有任何生命可能存在的地獄，沒有氧氣，只有滾燙的蒸汽充斥世界；沒有陸地，只有滾燙的巖漿包裹表面。遠遠望去，年輕的行星只散發(fā)不詳?shù)陌导t光澤，肆意橫流的巖漿組成深紅的條紋，沒有人會覺得這是一顆，會孕育脆弱的生命的搖籃。

　　但時間不在乎——

　　時間讓大氣里滾燙的水蒸氣，冷凝回收地表冷卻了熔巖，時間讓它的結(jié)構(gòu)在引力中，漸漸緊實以至巖漿不會肆意噴發(fā)。時間讓大雨覆蓋了盆地形成海洋，時間讓裂變的元素燃盡自身漸漸冷卻，而甚至直到此時，這顆星球也無甚特別。

　　此等絕景只要將視角，放到足夠光遠的宇宙尺度上，也是可以想象。

　　但無可重復(fù)的故事，還是發(fā)生在這顆銀河系，第四懸臂邊緣的渺小星系中。

　　在巖漿的余溫之下，游離的碳氮氫氧在高速，不規(guī)則運動中碰撞，在高溫的催化下聚合，在無窮小的概率之下，在無可復(fù)制的奇跡的組合之中，一條足以承載生命信息的小小片段出現(xiàn)了。

　　至此，熱力學(xué)第三定律所洞見的無序，而混亂冰冷的未來與這顆星球無緣了。

　　它不會同這宇宙中無數(shù)常見的死寂，冰冷的同類一樣在永恒的時間里慢慢死去。

　　當(dāng)生命的要素齊聚，光榮的進化開始，厭氧的古菌在這片，還不存在多少氧氣的土地上異軍突起。

　　地底涌泉的滾沸熱流，無法留存熱量的稀薄大氣，導(dǎo)致刺骨寒風(fēng)都無法阻止它的前進。

　　但命運不會只偏愛它一人，真菌生來就是為了氧氣而存在的，它生產(chǎn)的氧氣于古菌而言是致命的毒藥。

　　競爭是如此的殘酷，勝者獲得生存進化的資格，敗者永遠地成為，其進化的養(yǎng)分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可競爭又是如此激烈的刺激他們，不擇手段地前進。

　　彼時只有紫色色素的古菌、真菌，將這顆星球徹底覆蓋。

　　在陽光掩映之下，整顆星球都是迷人，耀眼的碧璽模樣。

　　美麗而致命如此協(xié)調(diào)的共存，掩藏之中的是至死方休的戰(zhàn)爭。

　　可如果故事，只是這么簡單多少就有些無趣了。

　　被注定的公轉(zhuǎn)的軌道，昭示著必然到來的冰冷。在進入最遠的環(huán)日距離時，第一次冰河世紀(jì)到來，不會有皚皚的白雪，只能有刺骨的寒冰，古菌與真菌都面臨命運的惡意。

　　氧氣是厭氧古菌觸之即死的毒藥，而真菌卻無時無刻不在產(chǎn)生和使用氧氣。

　　真菌進入了古菌體內(nèi)，真菌和古菌達成了共生，有能力運用氧氣的古菌學(xué)會了利用陽光，產(chǎn)生了更多能量，長達數(shù)億年的冰河世紀(jì)最終沒能摧毀它們。

　　或許未來生命的無盡可能，都要埋葬在這冰冷的玩笑里。

　　如果古菌沒有吞噬真菌的話？！

　　但沒，有如果！

　　不可能的故事還是繼續(xù)下去了，命定的宿敵，寒冷的命運，無可復(fù)制的奇跡，漫長時間的考驗，造就是為生命的故事。

　　至此，已經(jīng)沒有什么磨難，能真正擊碎新生的宿命了。”

　　說到此處的時候，無咎看了看希泊。

　　希泊倒是一本正經(jīng)聽他說，并未打斷，也不知道他此刻的暗示。

　　“這顆星球或許是注定要誕生些什么的，讓零下二百七十度的冰冷宇宙多些熱鬧，但前進的路上依然充滿磨難。四次冰河世紀(jì)，五次物種大滅絕，四十六億年的協(xié)奏，兩代恒星的接力。

　　一次能級無可計量地足以跨越，無盡時間和空間的超新星爆發(fā)。

　　一次對熱力學(xué)第三定律昭示的宇宙，必然達到的冰冷而寂寞的結(jié)局，引起了小小的反抗。

　　如此——

　　我覺得，至今為止，‘生命’的誕生，大概就是我以為的最大的浪漫。恒星遇見行星，古菌遇見真菌，人遇見人，我能遇見你，所以命定之?dāng)?shù)，并不會悲傷，因為這才是固有的常態(tài)！”

　　希泊聽到最后，方才領(lǐng)悟到他長篇大論里面，居然最后才突破玄機。

　　眼前這個人為了讓自己振作起來，他好像真的很會理論與實際操作，第一次見面，不過幾個時辰的相處，他竟然這么厲害。

　　“前輩！在原本不可能出現(xiàn)的故事里，沒有人注視的悲劇里，會有人置身其中悲傷。

　　而不是在冰冷的規(guī)則，鐵律下默默繼續(xù)演化，成為一個旁觀者。

　　在已經(jīng)發(fā)生的漫長歲月中，你和我還需要完成更多未來的際遇?！?p>　　希泊聽后，簡直無法用言語回答他的話，只是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無咎當(dāng)場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