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婦

　　我每周五從學(xué)?；丶遥且粋€人乘地鐵的。大約二十五站，花費(fèi)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因?yàn)閷W(xué)校比較偏僻，所以這條地鐵線路不比其它線，雖處在高峰期但也不至于人擠人，甚至還有位子坐。

　　人少的時候，車廂只零星幾人的空曠。我通常喜歡做靠邊的位子，因?yàn)橐恢芊忾]學(xué)校生活的繃緊，在我靠著地鐵座位的豎擋板后，頓時消逝。

　　身體放松，便昏昏欲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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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shí)也睡不了多久，不到半小時就醒來了，畢竟擋板還是太硬，磕得腦袋疼。我有時也會想，別人看到我睡醒后迷蒙（可能還有些睡得流口水）的樣子會如何。好在疫情間大家都帶著口罩，沒人看得清我的具體面容。

　　而作為一名高中生的基本素養(yǎng)，就是利用好一切碎片時間。我理所當(dāng)然地從寬大的校服褲兜里掏出一本長方形的單詞板。這本是我暑假開始用的，每頁約二十個詞，目前也記了一千二百二左右，快用完紙了。

　　我的厚臉皮導(dǎo)致我一般情況下是毫不在意他人眼光的，尤其是我正在背單詞的時候（這可是不影響其他乘客的正當(dāng)行為）。

　　我醒來后，車廂終于坐滿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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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其實(shí)這天我沒能坐在挨著檔板的位置。最后只坐在了空余的一個較中間的位置。

　　我一如既往地開始地鐵上必背單詞的行動。有些不同的是，我余光中感受到了非常強(qiáng)烈的聚焦在我身上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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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右邊坐了一個六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再是一個穿著以黑紗為底裙，外裙印著許多鮮紅印花的長裙女人。

　　那個熱烈的、急切的目光來自那位最后只給我留下紅色印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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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嘀咕著自己背單詞并沒有什么好看的，單詞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跡更不好看，希望她不要再注意自己了。

　　她卻瞄了我不止一次。她肯定是個執(zhí)著的人。

　　我試圖回望她時她的目光頻繁躲開。不知是否心虛。

　　她有些生硬地挽著旁邊中年男子的手，開始了家長里短的“歡快”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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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二人搭在一起實(shí)在有些奇怪。我一開始只以為他們是父女。女子看著約莫二十五歲，也或許是因?yàn)樗藠y所以顯得年輕，但二人之間實(shí)在過于親密。

　　我聽見他們的對話（不是故意偷聽，實(shí)在因?yàn)樽煤芙诺靡郧逦犚姡?，才得知他們是夫妻。女人聊起兒子的工作，臉上露出笑容。我沒有看清她是否笑出密密麻麻的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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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也有些奇怪。

　　我默默地安慰自己不要冒火：這只是你恐懼與他人肢體接觸的原因。你看，乘客們都挨得很近，這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真希望這只是我自身不愛和人打交道的性格原因。）

　　為了讓自己心里不一直發(fā)毛、繃緊神經(jīng)，我盡力在看起來毫不刻意的情況下，將自己的腿向左邊女性乘客的身邊靠。我本身偏瘦，和身旁的乘客間還算有些空隙可以移動。

　　但他的腿緊隨我的腿后，像雨地里的濕泥巴，慢慢地挪動，慢慢地挨了上來。

　　我覺得他是可以正常坐著的。而且他身旁就是他的妻子。

　　這成了一場單向的躲避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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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我很快就可以在終點(diǎn)站下車轉(zhuǎn)乘。終點(diǎn)站很大，有很多線路可以換乘，我們不會再遇到了。

　　我心中的危機(jī)預(yù)警從沒有這么濃厚復(fù)雜過，在經(jīng)過倒數(shù)第二個站點(diǎn)，到達(dá)終點(diǎn)站前，我便匆匆站起，走向另一節(jié)車廂準(zhǔn)備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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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我記不清他們的樣貌，只記得女人的那一身紅碎花長裙。她好像還是帶著眼鏡，披著長發(fā)的。而禿高瘦的男人，不知為何肩膀上壓著幾個幼小的影子，我在下車時用余光瞥見。

　　轉(zhuǎn)乘后，不知為何，我又開始昏昏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