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循裹了外套出門，卻是沒像他和余蘭說的那樣去倉庫保護，反而去了二層別墅的方向。
其實對于十五年前妹妹的失蹤，他心中一直都有個猜測。
那天他剛從地里干完活回來，準備去小賣部買兩根冰棍和妹妹一起吃，卻是在冰柜旁邊看到了一只鞋子。
那是妹妹最喜歡的小白鞋，上面還有常循親手畫的獨角獸。
當時他只是覺得可能是妹妹在玩耍時不小心弄丟了，便撿起來給妹妹帶回了家。
卻沒成想自那天之后，常循便再也沒見過妹妹了。
為了尋找失蹤的妹妹，父親砸鍋賣鐵卻看不見任何曙光，最后精神失常自殺而亡。
而那只小白鞋也不知在什么時候又被弄丟了。
但十年后的某個夜晚，常循忽地想起了這件事---
那個小賣部的不遠處就是村長家。
那時村長正值壯年，結發(fā)妻子是當年村子里最美的姑娘，還生有一個兒子。
妹妹失蹤之后，剛剛接過位子不久的村長的確是第一個站出來給予父親幫助的人。然而現在想想，當時大大小小的消息，都是經過村長之手才能落入父親耳中，其中是否真的那般沒有希望，便不得而知了。
而常循之所以會懷疑村長，雖然和村長所營茍且之事脫不了干系，但并非主要原因。
真正引發(fā)常循懷疑的，是村長的兒子。
在妹妹失蹤后不久，村長的兒子也“失蹤”了。
當然，對外聲稱自然是出國留學，但具體去了哪里，除了村長之外誰也不知道。
而就在第二年，村長的結發(fā)妻子因“病”去世了。
那時正值澇災之時，村長并沒有大興舉辦喪事，而是一切從簡，草草收了尾。
再到與余蘭結婚，那就是幾年前常循回村與村長開展合作前后的事情了---這是后話。
總之，在常循妹妹失蹤的同時，村長兒子也離開了村子，次年結發(fā)妻子因病去世。
這一切怎么看都太巧了點兒。
似乎真相指向了拐賣及購買人口的黑色勾當，但這么多年來，常循仍是找不到任何有關妹妹的消息。
可在今晚或是明天，一切都會塵埃落定---即便不會，常循也要讓一切塵埃落定。
常循摸到了二層別墅外的大門，二樓臥室里正亮著燈光，只不過因拉著簾子而看不清楚。
他知道村長就在樓上，因為那個女人便被送到了這里。
其實不止這個女人，以往交易這么多次，村長將好貨私藏的情況并不少見，而每每到這個時候，他便會在這里過上一晚，用他自己的方式，來得到對方的“心甘情愿”。
常循今天來就是想要問問十五年前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妹妹與他妻子兒子之間又有什么關系，他必須在離開這里之前得到答案。
是的。
他今晚就要離開。
在得到答案之后，他自己一個人偷偷離開。
警察會來抄底的事是真的，他是“污點證人”的事情也是真的，但他不想就這么進去，因為他并不是真正的污點證人，至少不是人類警方的污點證人。
在組織的這些年里，他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一旦進去了，絕不可能再出來。
但他的確愛余蘭，他也知道余蘭愛他，所以才讓她收集好證據，等待著警察的到來。
她是做了很多錯事沒錯，但她也是無可奈何，更何況還有將功補過的機會。
等這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她會找到真正的歸宿。
只是可惜，有時上天就是會在不該幽默的地方幽默，人販子和被賣人之間的愛情---聽起來可一點兒都不好笑。
常循深吸了一口氣，凝了凝神，從懷里拿出那一把他早早配好的大門鑰匙開了鎖。
他將動靜盡可能降到最輕，一點一點地往院子里摸了進去。
客廳里沒人，客廳里當然沒人。
常循很輕易地進了屋子，然后立在了樓梯口上。
這個場景他想象了無數次，但真當他站在這里的時候，常循反而進入了一種異常的冷靜之中。
上樓，開門。
房間里只有村長一個人，但沒關系，因為他找的人就是村長。
似是聽到開門的動靜，村長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在看清楚眼前站著的是常循之后，他瞪大了雙眼。
“常循！救我！”村長呼道。
常循卻好像沒聽到，他上前一把扼住了村長的喉嚨，用一種近乎于沒有感情的語氣問道：
“十五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村長拼命地掙扎著，“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常循手上的力氣加重了，村長的臉在明顯地變紫。
兩秒后，他松開了手。
村長跪在地上，拼命地咳嗽著。
“你...你是問...十五年前...你妹妹失蹤的事情嗎？”
他抬頭去看常循的臉，發(fā)現對方面孔冷靜地可怕。
村長不知道那個女人為什么走了，更是有些懷疑剛剛發(fā)生的事情是不是夢，但他深知常循是認真的，如果他不將實話說出來，那么迎接他的只能是死亡。
“你加入尋能就是為了找你妹妹？和我合作也是為了這個？”村長用胳膊撐著床，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么難堪，“你覺得她是被拐賣了？”
“我是在問你。”
“她沒有被拐賣。”村長喘了口氣，“那天上午你妹妹和小星去河邊玩，不小心掉入了水里淹死了?！?p> 常循的心臟都停了一瞬。
小星就是村長兒子的名字，而那只被常循在小賣部附近找到的鞋子，的確是濕的。
“我到的時候小星已經嚇壞了，他一個人坐在河邊看著你妹妹的尸體，然后我趁著中午路上沒人的時候，把尸體拖回了家，最后埋進了院子里?！?p> 常循這才想起來，村長在這些年里蓋過好幾套房子，但唯獨沒動過十幾年前那套。
原來妹妹始終就埋在那里。
而父親，每晚都會站在那個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聽著村長給他的壞消息。
原來妹妹，始終就在父親腳下。
“后來小星精神上出了點問題，我就偷偷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他媽受不了這個打擊，第二年上吊自殺了。我怕事情敗露，當時也正是抗災時期，所以就喪事簡辦了?！贝彘L說著，嘆了口氣，“循子呀，這就是十五年前的真相?！?p> 話音剛落，門便被猛地破開。
以封侯為首的警察持槍而入，一擁而前將兩人控制在地。
封侯為常循戴上手銬，神情看起來有些復雜。
而跪在地上的常循卻是忽地笑了，緊接著落下淚來。
原來。
原來妹妹沒有被拐賣呀。
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