揶揄過巴巴圖,李碁宇用命令的口吻讓格拉迪特們站起來。
“是,統(tǒng)領(lǐng)大哥!”
整齊劃一的吼聲讓李碁宇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們看他的眼神同看陰簫的眼神幾乎完全一樣——深深的畏懼,沉重的壓力——唯一不同的是多了幾分崇拜和敬仰。
李碁宇撓了撓頭?!澳莻€……你們以前怎么稱呼陰大哥,便怎么稱呼我。”
“是,陰老大!”
他們故意拿我開涮嗎?李碁宇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澳銈冞€是叫我‘統(tǒng)領(lǐng)’吧。要是沒有什么事情,你們還是按照以前的方式訓(xùn)練,解散?!?p> 他轉(zhuǎn)身欲走,卻沒聽到格拉迪特散開的腳步聲。他在他們的臉上看到茫然和困惑,恍然大悟??匆娝麄冋R地站在面前,他不禁想起軍事學(xué)院的時光,不禁想起那些專業(yè)的術(shù)語。
“‘解散’是我偶然間想到的一個詞,意思是你們不用站著了,可以自由活動了,想干嘛就干嘛?!?p> “統(tǒng)領(lǐng)真乃天縱英才,只有您才能用如此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詞匯描述這么一件不起眼的事情!聽您這么說,一股豪情在我的心頭激蕩,想要扯著嗓子吼出來。”
李碁宇循著聲音望去,認出說話的人就是那天站在艾伯特身邊,挑唆格拉迪特群毆他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回統(tǒng)領(lǐng),我叫狐徒?!?p> “糊涂?我看你不僅不糊涂,還精明得很吶?!崩畛炗顟蛑o地說,“所以,我決定任命你為‘副統(tǒng)領(lǐng)’。我不在的時候,由你全權(quán)負責(zé)所有人的訓(xùn)練。”
寂靜,驚訝到極限的寂靜。
“不可以!他不配……”
“從今天起,任何人表達看法之前要先說‘報告統(tǒng)領(lǐng)’。我允許,你們才可以說。”李碁宇板著臉瞪了巴巴圖一眼,看向格拉迪特?!奥犆靼琢藛??”
“是,統(tǒng)領(lǐng)!”
“早晨沒吃飯嗎?大點聲!”
“是,統(tǒng)領(lǐng)!”
“你為什么不張嘴,巴巴圖?”李碁宇盯著巴巴圖的眼睛,“你把我的當耳旁風(fēng)嗎?”
“我……”
“先喊‘報告統(tǒng)領(lǐng)’!”李碁宇走到巴巴圖身前。他比巴巴圖高半頭,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好像沒看到他眼中的不解和委屈。
“報告統(tǒng)領(lǐng)!”巴巴圖吼道,聲音粗啞破裂,好像喉嚨挨了一記重錘似的,還夾雜著哭意。
巴巴圖是第一個對李碁宇展現(xiàn)善意的人,但李碁宇的腦袋好像被白蜥夫人打壞了,完全不記得了?!罢f!”
“狐徒曾攛掇格拉迪特毆打統(tǒng)領(lǐng)大人,致您于死地,險些殺死您!要不是陰老大及時趕回來,您恐怕已喪命于他手中?!卑桶蛨D避開李碁宇的眼神,繃著臉,用喊的是方式說出他的想法?!拔艺J為您任命他為‘副統(tǒng)領(lǐng)’是一個十分愚蠢的決定!”
“報告統(tǒng)領(lǐng)!”
“說!”
“巴巴圖說得一點都沒錯,我差點害死您。如果您打算懲罰我,我絕無半點怨言!但請您相信我,從今天往后,我狐徒的心中只有您,您讓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狐徒單膝跪在地上,深深地低下頭,向李碁宇表忠心。
“你聽見了嗎?”李碁宇問巴巴圖,“他已承認錯誤,誠心誠意地改正。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他是墻頭草,不能信!”巴巴圖小聲提醒李碁宇。
“圍著院子跑圈,一直跑到晚上!”李碁宇不理會巴巴圖臉上濃濃的震驚和不可置信,“馬上!立刻!”
巴巴圖與李碁宇對視一會兒,都快要哭了。最后,他擦著李碁宇的右臂跑開,好像一個被無情男人狠心拋棄的女人。
“狐徒,你跟我進來,我有事和你商量?!?p> “是,統(tǒng)領(lǐng)大人!”狐徒從地上站起來,亦步亦趨地跟隨李碁宇走向陰簫住的房間。
除了李碁宇和狐徒,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么。當狐徒從房間走出來時,他的臉上掛滿笑容。他沖跑圈的巴巴圖撇了撇嘴,指了指太陽穴,扮了個鬼臉。
頂著烈日運動的巴巴圖好像剛洗過澡似的,汗珠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華光。他氣喘如牛,雙腿好像綁了沉甸甸的鉛塊,嗓子冒火。
比起身體的煎熬,他的內(nèi)心更難受,更痛苦。
那個與他插科打諢的李碁宇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冷酷無情的人。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他竟然任命一個反復(fù)無常的小人為副統(tǒng)領(lǐng)!
說句心里話,他認為憑借他和李碁宇早早建立的情義,自己將是他的左膀右臂,將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他這么想,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事實上,格拉迪特之中存在一條潛規(guī)則。新任老大或者統(tǒng)領(lǐng)會任命與他親近的人為“臂膀”,算是對那人追隨自己的回饋。
不過,陰簫是個例外,巴巴圖也是個例外。
本質(zhì)上說,陰簫不是格拉迪特,是個武技勝過格拉迪特的正常人。他與許大胖子是雇傭者和雇主的關(guān)系,并非后者的私人財產(chǎn)。
這是他沒有拉幫結(jié)派的最重要原因,但他依然需要耳目,需要有人告訴他格拉迪特們的隱秘行為。巴巴圖就是那個人。
他沒有提拔巴巴圖的原因很直接,也很簡單——巴巴圖的能耐不夠。
所有人都清楚巴巴圖的本事,好像只有他自己毫無所察。
李碁宇通過窗戶的縫隙看著越跑越慢,步履沉重,踉踉蹌蹌的巴巴圖,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陽西沉,橘紅色的晚霞爬上天際,天色漸漸轉(zhuǎn)暗。
巴巴圖的身上沾滿泥土,他已記不清摔倒過多少次,但記得鞭子在他的身后響個不停,追魂奪命似的。他精疲力盡,甚至沒有力氣和精力去抱怨和不滿,大腦一片空白。
天色越來越暗,一顆散發(fā)著微弱光輝的星星著急忙慌地爬上東方天際。無數(shù)的小星星在巴巴圖的眼前跳舞,他再也堅持不住,一頭栽倒在地上。
第二天一早,睡得正香的巴巴圖被薅起來。他扒拉開那人的手,又趴到破舊的毯子上,翻了個身,打算繼續(xù)睡。
“如果你想再跑到晚上,我允許你再睡兩分鐘?!?p> 李碁宇的警告有如寒冷刺骨的朔風(fēng),讓巴巴圖抖了個機靈,閉著眼坐起來。
“給你們二十分鐘吃飯,十分鐘休息。半個小時后,我親自教授你們最基礎(chǔ)的格斗搏擊之術(shù)。”
格拉迪特爭先恐后地沖出去,都想好好表現(xiàn),給李碁宇留個好印象。
“你是想跑圈,還是想練習(xí)武技?”李碁宇半蹲到巴巴圖身前,“孱弱的人永遠不可能贏得認可和尊重,你應(yīng)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
巴巴圖晃了晃腦袋,睜開眼睛,又使勁擠了擠。等他徹底清醒過來,李碁宇已經(jīng)離開了。
我就知道他不會不管我的。天真而甜蜜的笑容在巴巴圖的嘴唇上蕩開。他不是無情無義的人,絕不可能忘記我!從現(xiàn)在起,我一定好好訓(xùn)練,絕不讓他失望!
走著走著,李碁宇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噴嚏,身上還起了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