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獻祭儀式

　　眼見這具腐爛尸體快要被墻面上展開的黑洞法陣吞噬殆盡，戈緹亞捏緊了手上的獸牙利爪，但并沒有著急動手。

　　他語氣還算鎮(zhèn)定地向同伴拉森發(fā)問：

　　“拉森，你有沒有覺得魔術師阿里斯死掉后懸掛在墻面上的姿勢有點古怪？”

　　在這種時候，赤裸上半身的壯漢拉森也瞬間收斂起前一刻的狂妄自大。

　　他的視野中倒映出墻面上腐爛的尸體，心中涌上些許恐懼的情緒，回應戈緹亞道：

　　“他不會是在獻祭自己來完成什么儀式吧？”

　　沒錯！

　　現(xiàn)在，戈緹亞根據(jù)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報，在腦海中勾勒出了魔術師阿里斯的形象與其心理經(jīng)歷。

　　阿里斯曾是一名博學的魔術師，但意外染上了一種無法治愈的怪病。

　　一開始，他做著各種努力與嘗試去對抗這個怪病，但似乎都無濟于事。

　　阿里斯看著自己的肉體一天天逐漸衰敗，心有不甘，于是催生了魔怔的心理。

　　在三個月前，或許是在更久之前，他已經(jīng)預測到了自己肉體徹底衰敗、腐爛的死亡準確時間。

　　于是，阿里斯已經(jīng)魔怔的心理為他醞釀出了一個不可理喻的邪念。

　　——舍棄人類的肉體，通過某種魔術儀式，獻祭所有哥卡扎小鎮(zhèn)的活人，晉升成為扭曲的魔物存在。

　　這就是魔術師阿里斯操控了整座哥卡扎小鎮(zhèn)的真相，戈緹亞現(xiàn)在終于想明白了。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現(xiàn)在能看出墻面上的獻祭儀式，其實是有一個人在背后推波助瀾。

　　那個人在密室大門打開時，就看出了墻面上腐爛尸體的真相與背后正在悄悄進行的獻祭儀式。

　　他就是一直跟在眾人后面的大小姐隨從，陳澄。

　　在陳澄的視角中，他看到的是魔術師阿里斯腐爛尸體以褻瀆十字架的姿態(tài)懸掛著，其背后的墻面上的魔術刻印是他這些年嘔心瀝血研究的邪典魔術。

　　邪典魔術是以獻祭活人為條件的魔術，是不被魔術師組織【中央末庭】所認可的禁忌級魔術。

　　【中央末庭】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在使用或研究該類魔術，那么本人將會被【中央末庭】通緝，最后以極端的方式處死。

　　其靈魂也得不到解脫，會被剝離、收集，束縛在現(xiàn)世，永遠無法轉(zhuǎn)生。

　　但對無法阻止自己肉體腐爛的魔術師阿里斯來說，象征權威的【中央末庭】訂下的規(guī)則已經(jīng)無法制約他魔怔的心理了。

　　陳澄在這間密室大門打開時，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個魔術師進行到一半的獻祭儀式。

　　但他不僅沒有出手停下獻祭儀式，甚至還暗中加快了這個獻祭儀式的進度。

　　他是與靈魂打交道的冥府之主·所羅門王，十分清楚如果強行破壞這個才進行到一半的獻祭儀式，那么勢必會將困在儀式之中的魔術師阿里斯完整靈魂破壞。

　　陳澄并不想要這樣的結果，因為他有一種預感，他們在哥卡扎小鎮(zhèn)追尋的與魔女飾品配方相關的非凡材料，一定與這個魔怔的魔術師有關。

　　所以，他沒有讓魔術師阿里斯的獻祭儀式失敗，反而幫了他一把。

　　正是他的推波助瀾，讓本來沒有引起他人注意的獻祭儀式出現(xiàn)劇烈的動靜，引起了在場的兩位獵魔人注意。

　　但他們哪里會注意到在他們與碧絲卡斗嘴的時候，這個不起眼的隨從悄悄地加速了魔術師阿里斯的獻祭儀式進度。

　　獵魔人戈緹亞臉色緊張起來，因為他看出這個獻祭儀式已經(jīng)到了他無法阻止的地步。

　　那么接下來該去想的事情就是，如何應付通過獻祭儀式降臨的魔物存在。

　　【火焰魔術】·吹火。

　　正當他在冷靜思考時，他的同伴拉森則是選擇了直接動手。

　　他調(diào)集體內(nèi)積攢的魔素，在快速詠唱五個字節(jié)的咒語后，在他張開的嘴部位置浮現(xiàn)一個小型法陣的虛影。

　　緊接著，一團熾熱的火焰便從拉森的嘴中吹出，噴向了那面正在進行獻祭儀式的墻體。

　　但由他的魔素聚集形成的火焰在打在墻面上后，立馬被黑洞中伸出的黑手打散，沒有造成任何實質(zhì)性的傷害。

　　拉森也在試探性的出手后評估出接下來兩人要應對的魔物絕對很棘手。

　　【血之滋味】，解放。

　　突然，拉森與戈緹亞注意到另外一股魔素聚集起來的狂暴氣息，兩人紛紛轉(zhuǎn)頭看向了身側這位來歷不明的大小姐。

　　只見此刻的碧絲卡雙眼已經(jīng)抹上了猩紅之色，抬手拿著一柄寒光閃爍的鋒利匕首。

　　這是證明她獲得了魔女資格的初煉寶具【血之滋味】。

　　在密室內(nèi)，獻祭儀式的劇烈異變也讓她警惕地拔出了寶具匕首【血之滋味】。

　　【血之滋味】循著她的意念而解放，碧絲卡在平常狀態(tài)下無法察覺到的體內(nèi)魔素也開始涌動起來。

　　此刻，這股如刀鋒般銳利的紅色魔素在她的全身上下不斷游走，在增幅她的身體機能的同時，也使碧絲卡的意識催生出一股強烈的戰(zhàn)斗欲望。

　　就在眾人僵持在原地一籌莫展之時，紅瞳碧絲卡站出來，成為了打破僵局的關鍵。

　　“碧絲卡，你嘗試去破壞魔術師阿里斯的尸體！”

　　紅瞳碧絲卡的腦海中響起了陳澄先生的指示。

　　于是，少女沒有做半點猶豫，先是擺出屈膝的起跳動作，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蹬跳出去，身體無畏地沖向了那不斷冒出黑手在吞噬腐爛尸體的黑洞位置。

　　碧絲卡突然又果斷的操作把在一邊皺眉無措的兩位獵魔人看傻了。

　　拉森與戈緹亞有著豐富的獵魔經(jīng)驗。

　　在他們的認知里，一定不能貿(mào)然破壞一個快要結束的儀式。

　　一方面，已經(jīng)進行到末尾的儀式有很高的防御強度，承受能力強，很難再被破壞掉。

　　另一方面，縱使有更加強硬的手段能夠破壞這個儀式，但會勢必讓破壞儀式者遭受到十分嚴重的儀式反噬，后果不堪設想。

　　戈緹亞目前看得出魔術師阿里斯在構筑這個獻祭儀式時魔術刻印中蘊含的魔素量遠遠超出了五百的閾值。

　　這說明儀式的強度起碼達到了魔術師第三位階，“瑪瑙”。

　　那么，這個儀式被破壞后所帶來的反噬，將會對破壞者造成威力相當于構筑時所消耗的魔素量十倍以上的沖擊，等同于一位資深第四級“珍珠”魔術師的魔術沖擊。

　　想到這兒，戈緹亞再次看向紅瞳碧絲卡，他能察覺出這個少女爆發(fā)的超常人的速度與力量，于是猜測出少女應該是釋放了某種針對自身肉體的【強化魔術】。

　　但戈緹亞鎖緊的眉頭并沒有因此舒展，因為他認為這應該并不足以對抗如此大魔素量的獻祭儀式反噬。

　　但是，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卻狠狠地打了戈緹亞的臉。

　　只見，紅瞳碧絲卡跳出時，反手抓住匕首【血之滋味】的柄端，向下劃去。

　　匕首【血之滋味】的鋒利匕身先是斬斷了剛才那些能打散火焰魔術的黑手，然后徑直切下一雙還沒有被墻面背后黑洞吞噬的腐爛尸體雙腳。

　　“啊啊?。　?p>　　在腐爛尸體的雙腳掉在地上時，黑洞之中竟然傳出了一聲刺耳的慘痛尖叫。

　　接下來，這場獻祭儀式的反噬將要猛烈地施加到少女碧絲卡的身上。

　　一時間，從墻面背后黑洞中伸出更多的詭異黑手。

　　它們沒有去吞噬腐爛尸體，而是全都改變方向，化作一根根鋒利的尖刺，襲向還停留在半空中的紅瞳少女。

　　紅瞳碧絲卡回眸看去，以自己的猩紅瞳孔對視黑洞中向她飛來的黑色尖刺。

　　嚀！

　　頓時，異變再起。

　　“嗚嗚嗚！”

　　眾人聽見黑洞中的存在竟然發(fā)出一聲不甘的低鳴聲，伸出的黑色尖刺在與碧絲卡的猩紅瞳孔對視后，盡數(shù)失去銳色，紛紛變成搖晃軟塌的黑手，然后縮回了黑洞之中。

　　這等場面在旁觀的兩位獵魔人看來，簡直就是這個少女輕而易舉地用某種力量將獻祭儀式施加的反噬在一瞬間抹除了。

　　最后，紅瞳碧絲卡平穩(wěn)回到地面上，沒有受到黑手的任何傷害。

　　在落地后，她重新仰著頭，緊緊盯向墻面上的獻祭儀式。

　　紅瞳碧絲卡回味與黑洞存在對視時的感覺，她剛才對黑洞存在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支配感。

　　“糟糕！獻祭儀式中的大量魔素開始轉(zhuǎn)移了”

　　這時，戈緹亞向眾人驚呼道：

　　“那個黑洞里還未成型的魔物想要到地面上降臨！”

　　他發(fā)現(xiàn)這只要通過獻祭儀式降臨的魔物在吞噬完殘缺的腐爛尸體后，出現(xiàn)了逃逸的跡象。

　　陳澄看到這一幕，笑了，因為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在當下密室的地形中，其實并不適合他們?nèi)ヌ幚慝I祭儀式里蛻變的魔物。

　　他暫時不打算出手，于是希望黑洞中的存在能夠主動轉(zhuǎn)移獻祭儀式最后降臨的階段。

　　所以，他指示碧絲卡去破壞獻祭儀式中的腐爛尸體。

　　陳澄讓黑洞中那只還未成型的魔物看到了現(xiàn)場解放【血之滋味】的碧絲卡對他具有的威脅，最終成功迫使它轉(zhuǎn)移了降臨地點。

　　另外，陳澄讓碧絲卡破壞那具腐爛尸體還有一個原因，沒有來得及吞噬掉腐爛尸體雙腳會導致黑洞中的正在塑造的魔物身軀殘缺。

　　現(xiàn)在，黑洞中未成型的魔物無法塑造出類似雙腿的部位，這就意味著它哪怕將獻祭儀式的召喚黑洞移動到地面上，也無法行動太遠的距離。

　　那么陳澄也不用擔心魔物在地面上降臨后會逃脫他們的追殺。

　　回到現(xiàn)在。

　　很快，獻祭儀式的黑洞從墻面上消失，墻面上原本浮現(xiàn)的復雜刻印與法陣迅速暗淡并且脫落下來，導致整個墻體開始崩潰倒塌。

　　墻體的崩壞十分劇烈，牽扯到了整個密室。

　　眼見當下魔物逃逸與密室即將倒塌，拉森與戈緹亞也管不上在場的其他人安危，率先跑出密室的大門，穿過狹窄的走廊。

　　他們想要趕快返回地面，去追殺那頭正在地面上降臨的魔物。

　　而在目睹了恐怖的獻祭儀式畫面后，年邁的管家尼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癱軟地坐在地上沒有動彈。

　　眼下，密室正在不可遏制地倒塌，他的求生欲望也是將他的意識拉回現(xiàn)實。

　　于是，他頗感無力地看向了密室中剩下的兩人碧絲卡和陳澄，用卑微的語氣開口道：

　　“請不要丟下我！”

　　此刻，一只手緊握著匕首【血之滋味】的紅瞳碧絲卡，臉色冷峻地走到了坐在地上、站不起來的管家尼特旁邊。

　　管家尼特仰頭看向她，此刻碧絲卡的模樣根本對不上他記憶中那個有著和善笑容的少女。

　　他在恍惚間從現(xiàn)在的碧絲卡身上看到了阿里斯大人麻木冷酷的身影，那是大人在對待人體實驗失敗后的奴隸才會出現(xiàn)的神情。

　　“請不要丟下我！”

　　這位老人似乎像是預感到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不敢去看少女，垂下了頭，嘴里仍幽幽地重復著心中回蕩的求生執(zhí)念。

　　“尼特老爺爺，請把手遞給我！”

　　但下一刻，少女向管家尼特搭出了一只手，說出與冷峻面孔產(chǎn)生莫名違和感的溫暖言語。

　　坐在地上的這位老人重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少女。

　　此刻，他才撥開了自己對她冷酷外表的偏見，再次感受到了少女那顆熾熱的赤子之心。

　　管家尼特搭上紅瞳碧絲卡的手，重新站了起來。

　　而在這間地下密室瞬間都會崩塌之時，陳澄還站在原地，抬起手撫摸起自己的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密室內(nèi)的場景。

　　“碧絲卡，你先帶上這位老人家離開此地，我先留在這里，還有點事?！?p>　　他此刻腦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以至于都忘了現(xiàn)在在扮演大小姐的隨從了。

　　“好的，陳澄先生?！?p>　　紅瞳碧絲卡聽從了他的話，于是背起老人尼特，快步跑出密室。

　　“轟！轟！轟！”

　　在二人走出狹窄走廊、剛回到地下酒館時，紅瞳碧絲卡就聽到了地下密室徹底坍塌的沉悶聲響。

　　紅瞳碧絲卡在放下老人尼特后，趕緊回頭看向那條走廊，沒有看到陳澄的身影，似乎沒有逃出坍塌的地下密室。

　　頓時，碧絲卡心中升起了一股焦慮與擔憂。

　　“不會的，如果是陳澄先生的話，一定不會有事的?！?p>　　少女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老是不正經(jīng)的男人身影，安慰起自己，撫平了焦慮與擔憂的情緒。

　　突然，解放了【血之滋味】的少女，她猩紅的瞳孔不自覺看向了一個方向。

　　她感應到那個黑洞中未成型的魔物降臨到這個世界了。

　　強烈的戰(zhàn)斗欲望頓時沖上了她的心頭。

　　于是，紅瞳碧絲卡離開了地下酒館，但不知何時，哥卡扎小鎮(zhèn)上已經(jīng)被蒙上了一層濃厚的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