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書所載,德宗年間,因絲路斷絕而滯留長安的西域使節(jié)耗費了大唐較多的財政經(jīng)費。
宰相李泌要求鴻臚寺停止供養(yǎng),引發(fā)這些人的不滿而提出申訴。
李泌提議安排這些人或繞回鶻及海路返回故國,或從此定居大唐為官為民。
結(jié)果所有人都想定居大唐,于是李泌將西域朝貢酋長,安西、北庭校吏及其子孫4000多人編入了神策軍。
王子酋長的給個官職,其余的就當普通士卒。
如此一來,鴻臚寺供養(yǎng)的外國客人僅剩十余人,每年節(jié)省財政經(jīng)費五十余萬錢。
這支部隊就此被稱為“安西營”,卻與那支孤守大唐西域近五十年的安西軍并非一回事。
郭鈺點頭道:“沒錯,就是他們。這些年汰換下來就剩這么多。
自我去歲接手整頓之后,僅余1300可戰(zhàn)之士。
其余800人都是不堪大用的,但也不好裁撤,只能當輔兵用之?!?p> 李越聽了卻明白,一支4000人編制的部隊,最終只有2100人,吃空餉是明擺著的事情。
只不過,吃空餉的人應該是原本統(tǒng)帥這支部隊的宦官。
驀地,李越想起郭鈺適才話中提到的杜相,那正是當朝宰相杜黃裳。
此人曾經(jīng)做過郭子儀的幕府,如此算來應該也是郭氏在朝中的勢力。
于是問道:“杜相所謀何事?”
郭鈺沉聲說道:“末將此番并非護衛(wèi)使團,而是借道回鶻,救援孤守西域四十余載的大唐安西都護府!”
一句話猶如石破天驚,將李越徹底震撼了。
這一剎那間,李越的腦海里閃過的是后世《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轉(zhuǎn)賬》中那些白發(fā)兵渴望援軍的眼神。
出于職業(yè)的關系,他當時對這個廣告性質(zhì)的短片進行過較為深入的研究,由此了解千年以前鐵血郡王郭昕53年孤軍浴血獨守大唐安西的歷史。
李越猛然站起身來,他忽然想到今年是公元805年,距離安西都護府龜茲城最后的陷落,僅剩下三年時間!
他的內(nèi)心突然涌動出一股熱潮,讓他有種壓抑不住的狂躁感。
對于自己魂穿大唐,李越是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tài),哪怕是醒來就身陷于無法擺脫的死局。
哥是死過一次的人,就算再死,或許也不過是再魂穿一回。
所以,面對隆隆而來的具裝鐵騎,李越不但不怕,反而陷入了發(fā)燒友的狂熱狀態(tài)中。
所以,在逃亡之中,他還在想著怎么讓自己在這個時代生活的更舒適一些。
然而此刻聽到郭鈺說出的事情,卻猶如一根弦,被命運撥動了!
李越內(nèi)心仿佛明悟了,救援安西,挽狂瀾于既倒,莫非就是自己穿越的使命?
郭鈺并不知道李越巨大的心理波動,他只是看到李越猶如困獸般,在房中走來走去,臉上神色變幻不斷。
時而滿臉悲憤,時而咬牙切齒,時而握拳奮然……
最后,李越轉(zhuǎn)身看向他時,卻讓郭鈺看到了一雙炯炯有神的堅定眼眸。
“郭將軍,此行為盛舉,本王適逢其會,當共襄之!”
郭鈺啊地一聲,有些驚訝地擺手道:“不可,不可,郭妃信中言明,只需將您安然送出大唐之境即可,絕不能讓您參與這場有可能一去不回的行動。”
“那你又何必告訴我此事呢?”李越有些玩味地看著郭鈺。
郭鈺臉上一紅,事實上他的確存了些私心。
此番杜相謀劃的行動,同樣牽涉到回鶻重臣,若是有作為大唐親王的邵王出面,或許更能取得對方的信任和實際援助。
哪怕郭鈺自詡勇武過人,但僅以其麾下這1300人的戰(zhàn)力,想要從十數(shù)萬吐蕃大軍圍困中救出安西唐軍,不啻于癡人說夢。
由于河西走廊被吐蕃占據(jù),大唐已經(jīng)難以給予孤懸西域四十多年的安西軍民絲毫支持,只有回鶻汗國才有能力支援。
原本郭鈺對于此行并沒有太多成功的期望,甚至杜相也和他事先言明,一旦無法成功救援,那么此去回鶻將不會在史書中留下只言片語。
可是現(xiàn)在,族里那位郭妃忽然送來了當今皇上的八弟,一位大唐帝國的親王。
這可是和自己保護的使團中那位回鶻貴人身份完全等同。
若是邵王參與此行,想必那位貴人更加愿意給予救援行動以有力支持。
即便邵王如今在大唐的處境岌岌可危,但這都是暗地里發(fā)生的事情,明面上回鶻貴人可并不會知道這些。
或許還能讓他認為這是唐廷救援行動的一部分。
但邵王畢竟是一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年輕王爺,又突遭生死巨變,陷身于亡命天涯的路途中。
想要讓這位年輕王爺自愿參與此事,郭鈺怎么能不動些小心思呢?
此刻被李越揭穿,饒是郭鈺身為武人,神經(jīng)向來粗大,也忍不住臉紅了。
李越擺了擺手,毫不在意地說道:“你不必介意,本王還要感謝你告訴這些內(nèi)情,現(xiàn)在你須老老實實地把救援安西的計劃說出來。
本王需要仔細籌謀一番,看看該如何參與并完成這項使命?!?p> 郭鈺聞言心下一喜,連忙說道:“杜相之所以籌謀這個行動,起因乃是先皇駕崩時,回鶻前來吊唁的使團中來了一位貴人?!?p> 聞聽此言,李越記憶中頓時浮現(xiàn)出一位表面豪邁內(nèi)心狡詐的回鶻漢子。
“哈,可是前任回鶻可汗的庶長子毗伽羅特勒?”
郭鈺點頭道:“正是?!?p> “這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燈啊?!?p> 李越摩挲著下巴回憶著原身與毗伽羅特勒交往的點點滴滴。
特勒(也稱特勤)是回鶻官名,一般都是可汗子弟或宗室擔任,可以理解為王子。
如果李越?jīng)]記錯的話,這位毗伽羅在史書上沒有留下這本來的名字,但是他被唐朝冊封的汗號“保義可汗”卻名垂史冊。
想著這些,他又示意郭鈺道,“你繼續(xù)……”
郭鈺道:“此人曾私下和杜相提起,他這幾年在西州與吐蕃鏖戰(zhàn),聽聞大唐安西都護府所在的龜茲城依然在唐軍手中。
為了兩國友好,他愿意協(xié)助大唐出兵救援苦守龜茲城中的唐軍。”
李越忽然冷笑道:“他這話當初為什么不在覲見父皇的時候說出來,偏偏在私下里和杜相說?”
毗伽羅這家伙來了長安之后著實不安分,四處拜會唐廷的高官。
說起來是加強回鶻與大唐的友誼,但明眼人都知道此人必是存了某種不可告人的心思。
此人和李越原身之間也有過交往,言辭間似有鼓動原身奪嫡之意。
只可惜,這家伙沒想到身在長安之際,他的父汗卻殯天了。
回鶻可汗之位毫無懸念地落到了他的弟弟手中,因為那位是懷信可汗的嫡子。
郭鈺拍手說道:“殿下此問問得妙!當時杜相也是這么問他,毗伽羅說回鶻汗國的高層中他是和大唐最親善的。
某些勢力并不想幫助大唐援助安西都護府的唐軍,所以將此事對大唐隱瞞。
如果他公然在唐廷之上說出這事,就成了回鶻的叛徒。
所以,他只能私下告知,當然如果大唐給予強有力的支持,他也愿意協(xié)助大唐出兵救援安西軍民?!?p> 李越心里冷笑,面上平靜地問道:“如今他應該已經(jīng)回國,杜相這是與他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嗎?”
郭鈺搖頭道:“毗伽羅還未回國,他就在使團隊伍中?!?p> “什么?他在使團隊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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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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