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帆的棺材落地之后,送葬的人群便后退了幾步,圍在河岸邊上。
由于離得比較遠,我看不清楚爺爺具體在做什么,只是看到他拿著一把桃木劍,便開始在兩幅棺材的中間做事。
為了搞清楚爺爺?shù)降自诟陕?,我悄悄的往前挪了挪,躲靠在大樹的后面觀察。
這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一紅一黑的兩具棺材頂端,都貼著兩張白紙剪成的‘囍’字,即便是大白天的,看起來也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尤其是大紅棺材此刻并未封棺,棺中女尸那詭異的臉龐呈現(xiàn)在我的面前,雖說雙目緊閉,但我仍舊覺得有一種目光在緊緊的盯著我一般。
“天清地明,逐水而清,眾生多結(jié)冤,冤深難解結(jié),一世結(jié)成冤,三世報不歇,我今傳妙法,解除諸冤業(yè),聞誦志心聽,冤家自散滅,急急如律令!”
爺爺朗聲高頌一番咒語之后,隨即用手中桃木劍刺上符箓,隨即雙手結(jié)印,看著圍觀眾人。
再次低聲道:“屬雞猴龍蛇者,退后轉(zhuǎn)身,不得偷看!”
“屬牛馬者,分立兩旁!”
“儀式開始。”
話音落,人們紛紛開始動了起來,跟隨而來的戲班子,便開始吹奏起來。
戲班子演奏的曲調(diào),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后來猛然反應過來,他們吹的曲子,竟然是《抬花轎》!
這種只會在喜事上面才吹奏的曲子,此刻在兩口棺材的旁邊響起,顯得尤其的奇怪和詭異。
跟隨爺爺辦了那么多次的喪事,我第一次見這種如同結(jié)婚一般的葬禮形式。
“一落天地父母!”
“二落了卻此生!”
爺爺桃木劍上的符箓無風自燃,整個河邊開始兀自的刮起陣陣陰風。
“來都來了,藏在這里做什么?!”
正在我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眼前的一幕之時,身后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我心里一驚,猛然回頭,就見一個身穿黑色長衫,寬大的帽子遮蓋住半張臉的男子,負手站在我的身后。
最明顯的特征,便是嘴角處能夠看到一道很深的疤痕。
他的聲音不小,自然是引起了不遠處人們的注意。
我扭身看去,恰巧與爺爺目光對視。
他的表情頓時凝固,眼神猛然黯淡下來,隨即看著我,咬牙道:“小淼!我怎么跟你說的,不是不讓你跟來的嗎?!”
一時間,我有些不知所措,看著爺爺,咬著牙沒敢出聲。
“過來!”
爺爺沖我招了招手。
我扭身看了一眼身后,那男子已經(jīng)快步離開。
心中有些怨恨這個家伙把我給暴露了,硬著頭皮走到爺爺?shù)纳砼浴?p> 本以為迎接我的,會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但不成想,爺爺將手中的桃木劍遞給了我,低聲道:“這場法事,你來做!”
“我?我做?”
我更加不知所措,萬分不解的看著爺爺,道:“爺爺,我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啊……”
“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以后你要自己學著去應對一切了?!睜敔?shù)穆曇糇兊糜行┑统?,拍了拍我的肩膀,往后退了兩步?p> 我站在兩幅棺材的中間,手持桃木劍,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操作。
這個時候,就聽見爺爺在身后說道:“吉時已到,封棺落土,你來封釘!”
“哦……好!”
我點點頭,站在一旁屬牛屬馬的幾個中年男子,走上前來忙活。
不多時,兩幅棺材蓋子全都蓋好,而我手中拿著棺材釘,開始封棺。
封棺的棺材釘是桃木做的,選取的是桃木最堅硬的部位,削的很鋒利。按照爺爺?shù)姆愿?,我先將小帆的棺材封釘,隨即開始封那口大紅棺材。
一想起棺中女尸的眼神和臉龐,我的內(nèi)心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走到棺材旁邊,深吸一口氣,我咬著牙讓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畫面,隨即拿著木錘子,開始封釘!
“砰!”
“咔擦!”
一錘子落下,桃木釘沒有釘進去不說,反而直接從中間橫斷。我的左手躲閃不及,直接被鋒利的桃木釘劃破,鮮血再一次的滴落在棺材上面。
手中吃痛,我咬著牙沒敢吭聲,回頭看了一眼爺爺,隨即再次拿出一根桃木釘,開始封釘。
“砰!”
“咔擦!”
釘子再度斷裂,大紅棺材上絲毫沒有任何豁口。
“我來吧!”
爺爺走到我的身旁,目光掃了一眼我的左手,沒有吭聲,接過桃木釘和木錘,站在棺材旁邊。
拍了拍棺材,低聲道:“事不過三,如若你再敢出什么幺蛾子,可就別怪老頭子我不客氣了!”
說罷,猛然舉起木錘。
“砰!”
桃木釘直接扎進棺材當中,沒有一點凸起。
第一顆桃木釘釘下,之后便順利了許多。
兩口棺材全部封棺完畢,爺爺看著李軍,道:“行了,把兩口棺材埋在你家的祖墳旁邊,這事兒就算是了了!”
“哎,知道了六叔?!崩钴婞c頭說道。
爺爺隨即看向那屬牛屬馬幫忙的人,從兜里拿出幾張符箓遞了過去,道:“回去燒成灰喝了,一周之內(nèi)莫要泄了陽氣。”
“起棺吧!”
說罷,招呼一聲,背著手走在最前方。
送葬隊伍浩浩蕩蕩,抬著兩口棺材,往李軍家的祖墳墓地走去。
忙活到傍晚,棺材埋葬之后,爺爺連晚飯都沒在李軍家里吃,就匆匆?guī)е译x開了。
…………
回到店里,已經(jīng)夜幕降臨,爺爺將房門反鎖,隨即坐在搖椅上面,拿著旱煙抽了一口,看著我,緩緩開口道:“小淼,你知道,那口大紅棺材的來歷嗎?”
“不知道?!?p> 我搖了搖頭,看著爺爺,老老實實不敢多嘴。
“女尸新婚當日服毒自盡,身披紅衣怨氣升騰,是為大兇之物,死后尸化不腐,深埋河水之中。又因為河水屬陰,自然是將其陰氣更加孕育旺盛,一般道行,根本無法解決??!”
爺爺嘆息一聲,聲音也沒有之前那種雄厚的氣勢,一瞬間,我突然發(fā)現(xiàn),爺爺老了。
臉上溝壑縱橫,滿頭白發(fā),言行舉止之間,充滿了老態(tài)龍鐘的意味。
他再次抽了兩口旱煙,目光看向我,滿是慈愛的說道:“小淼,爺爺老了,能護你一時,不能護你一輩子,以后有些事情,你必須要自己來扛了?!?p> “爺爺,我現(xiàn)在是大人,老爺們兒,以后我來保護你?!?p> 我見爺爺不再生氣,心里一松,笑著打趣的說道。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上樓休息去吧。”
爺爺呵呵一笑,擺擺手躺在了搖椅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