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大眾通常認為,攝影和藝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完全分離乃至對立的兩種東西。攝影只能忠實地記錄下現(xiàn)今生活中所存在的事物,而藝術則通常以抽象的狀態(tài)出現(xiàn)在大眾的視野之中。”
東京都港區(qū)某酒店的宴會廳內(nèi),一個留著寸頭的男子正拿著麥克風站在臺上說道。
略顯花白的頭發(fā)、單眼皮和穿得筆挺的西裝讓臺上的人顯得更為普通,如果沒有臺下那些穿著奇特、個性的人,仿佛這就是一家普通會社的聚會現(xiàn)場罷了。
但如果是了解霓虹攝影圈的人,與其說是不會輕視,不如說是不能輕視這在在眾多‘怪人’中的普通人。
因為站在臺上的人正是拍出全亞洲最昂貴照片的攝影師——杉本博司。而臺下的人幾乎涵蓋了大半的霓虹藝術圈和攝影圈。
這是一場霓虹攝影圈和藝術圈的學術交流會。
在學術交流會這方面,藝術圈并沒有什么相當個性的地方,無非就是幾個知名的藝術家或攝影師準備好自己的演講內(nèi)容及展示內(nèi)容,而后上臺演講罷了。
小林健太坐在會場所提供的椅子上,百無聊賴地聽著臺上的發(fā)言。
雖然他在去年剛剛獲得了【TOKYO FRONTLINE PHOTO AWARD】的大獎,但作為一名資歷尚淺的90后,上臺分享自己的創(chuàng)作理念對他來說還很遙遠。
即使他的攝影作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完美貼合了此次學術交流會的主題——虛與實。
除開杉本桑的分享值得一聽以外,其他那些老古董的分享多少都有些老套了。
小林健太將臉撇向一邊,偷偷地打了個哈欠。
透過未關實的宴會廳側門門縫,他瞥見了令他現(xiàn)在的他在意的東西——食物。
這間宴會廳的隔壁便就是此次交流會的午餐場所,這他是知道的。
摸了摸有些干癟的肚子,他決定翹掉后續(xù)兩人的分享,先去看一看午餐的準備情況。
……
“表哥,你確定這次的甜品真的會讓那些藝術家喜歡嗎?”在這家酒店的廚房邊,梅澤美波有些緊張地詢問道。
在她的面前,是一盤盤造型有些奇特的…涼菜?
搓成兩頭尖中間圓的橄欖球造型的山藥泥球,點綴于尖頭一側的兩點草莓醬,和另一側的扇尾造型的白巧克力醬。遠遠看起來,活像一條沒什么活力的金魚。
這條‘金魚’的兩側,衍山涂抹了大量的藍莓醬,并用叉子抹出了水波的造型。
雖然衍山之前從未系統(tǒng)地學習過‘擺盤’這類裝飾性的技能,但經(jīng)常被夸在廚藝上有天賦的他,在面對山藥泥這種可隨意搓扁捏圓的食材時,依舊有自己獨特的一套——跟那些個抽象藝術家學一學就好了。
“放心吧,那些藝術家在看到這么抽象的‘涼菜’時,一定會生出嘗一嘗的心思的?!毖苌阶孕耪f道,隨后他用手指點了點美波的額頭,“參考那些抽象藝術家的作品這個建議,不是你提的嗎?要對自己有點信心,梅澤媽媽?!?p> 在嘗過之后,廚之眼中顯示的A+級,便就是衍山最大的依仗。只要不是特別挑剔的味覺,都很難對這盤‘涼菜’說不——即使是生田玉子,對這份‘涼菜’都贊不絕口。
經(jīng)過衍山這段時間的高強度訓練,美波對‘梅澤媽媽’這樣的稱呼已經(jīng)麻木,但額頭傳來的陌生觸感讓她紅了耳廓。
“不…不跟你說了,我要去把這些端上去了!”美波拿起一個托盤,往里放了兩三盤,轉身向著餐廳走去。
趁著衍山不注意,她將另一只手撫上被點的額頭,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幸福的紅暈。
“請問,這也是此次交流會提供的菜品嗎?”就在美波回味著那觸感之時,一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么奇怪,美波馬上收斂住了那帶著青春期少女心思的表情,掛上了在服務員之中通用的標準笑容。
她看向來人,是一個留著胡子的長發(fā)男。也是,在這種藝術交流會的現(xiàn)場,沒有這種造型奇特的人才算一件奇怪的事。
“是的,這是此次交流會提供的…甜品。”在涼菜和甜品兩個詞中糾結了一陣,美波選擇了自己更能接受的一種表述,隨后她意識到這是推廣的一個好機會,馬上問道,“請問您要現(xiàn)在嘗一嘗嗎?”
小林健太摸了摸自己干癟的肚子,想馬上將這條‘金魚’送進自己的胃里,但他感覺到了那份甜品中所蘊含著的…藝術的力量。也許,這份甜品可以成為自己藝術的一部分。
最終,他決定先留下這份造型奇特的甜品,“那個,可不可以先給我一份?我稍后會品嘗的?!?p> 小林健太接過甜品,走向餐位,拿起隨身攜帶的相機,開始了他的創(chuàng)作之旅。
作為新生代抽象藝術家兼攝影師,他擅長的事便就是將攝影作品用圖像處理工具進行自己的第二次創(chuàng)作。
他將相機對準甜品,細心捕捉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縷光影,仿佛在捕捉生活中的美好瞬間。
美波看著小林健太的舉動,有些不解,但想到對方藝術家的身份,她便就又釋然了。藝術家嘛,行事和常人不同是正常的。
她聳聳肩,將這些甜品放在了生田玉子桑指定的位置上——那上面寫著‘特供甜品,一人僅限品嘗一道’的字樣。
雖然衍山對‘甜品’這樣的表述十分不滿,但終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生田玉子才是這家酒店的老板。
餐廳內(nèi)的菜品逐漸齊全,時間終于走到了午餐時段。
“非常感謝各位來參加此次的學術交流會,為了充分貫徹此次交流會‘自由、隨性’的主題,此次的午餐采用自助餐的形式,各位可以根據(jù)自己的喜好,自由、隨性的選擇自己想要品嘗的菜式,那么,祝各位吃得愉快!”
杉本博司的話將參會的各位暫時從座位上解放了出來,但這并不意味著交流會的暫停。
交流會的午餐時間,對于參加交流會的很多人來說并不是中場休息,而是開場。
三兩成群的人聚在一起,他們或端著餐盤,或舉著高腳杯,交流著自己對于攝影、對于藝術的看法。
吃,并不是他們此行的主要目的。但那限量一份的標識牌過于顯眼,在藝術上有其獨特造詣的人,依舊躲不開人類的共性。
為了拿到這一份甜品,不少人都排起了隊。
在后廚,原以為可以休息一會的衍山還是低估了這一份充滿‘藝術氣息’的甜品對于這些藝術家的吸引力,更高估了‘僅限一份’的標識的約束力。
一定是有人多拿了!衍山在冷菜間邊加班邊慪氣,如果不是為了完成系統(tǒng)所給出的任務,他才不愿意加班呢!
在眾多感受到這份甜品的美味的藝術家中,總有人如小林健太一般感受到其中的藝術感。蜷川實花便是其中之一。
在看到餐盤中的金魚的一瞬間,蜷川實花便就生出了想要看一看這份甜品創(chuàng)作人的欲望——她仿佛找到了和她有同樣想法的創(chuàng)作人。
金魚是她創(chuàng)作中的重要意象之一。翩翩游動的金魚,在令人感到可愛和魅力的同時,也象征著人類的欲望。它們美麗又嬌弱,只能在魚缸中以看似優(yōu)雅的姿勢游泳。
在這份甜品中,金魚周身的波紋表明了它所在的位置——湖、河或海這類寬大的水域。而那金魚半死不活的模樣也印證了她的想法——“金魚只有在魚缸里才叫金魚,若把它放回河里,它就只是一條普通的魚。只有在魚缸里才能展現(xiàn)它的美?!?p> 這份遇到同類的驚喜讓她帶著對廚師的最高敬意品嘗起了這一份甜品。
頭尾處所使用的不同類型的醬揭示了這一道甜品的使用方法,她用叉子將這一條‘金魚’一分為二,卻又發(fā)現(xiàn)了她在創(chuàng)作中常使用的另一種意象——櫻花。
海浪中,被一分為二的金魚和從它身體中掉落的櫻花。
原來,這才是這一道甜品的最終意象。
在此刻,對于蜷川實花來說,這一份甜品的口味已經(jīng)完全不重要了,光是這一副畫面,她就愿意將它稱之為——神作。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這份甜品到底出自于誰之手。是藝術界的大佬?還是剛出道的藝術家?又或者說,這份甜品的作者,真的就只是一個廚子?
帶著這樣的好奇心,她端著盤子,走到了一位侍者的身邊,“請問,這道菜品是誰做的?能不能請他過來一下?”
但對方只是搖了搖頭,“這是老板要求送給你們的特供餐品,并不是我們酒店的廚師做的。”
對于侍者的回答,蜷川實花心里有些失落,但那侍者后面的話,又將她從失落的狀態(tài)中拉了出來。
“如果您真的很想見的話,我會去聯(lián)系我們的老板。但我并不確定這位廚師是否愿意見您。”
“沒關系的,那就麻煩您了?!?p> 如果對方愿意,那就最好了,如果不愿意,她也不會去強求。即使她真的很好奇對方的身份。
在她等待的過程中,她不止一次地聽到了與剛剛的她所提出的相同的問題,“請問,這道菜品是誰做的?能不能請他過來一下?”
看來,不止她一個人被這道甜品吸引了。
冰激凌凌凌凌
現(xiàn)查的資料,果然還是知識儲備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