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配不上你
夜里的上海，繁華依舊。
江艾和陳驍文驅車離開了父母家，然后往陳驍文的畫室駛去，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
江艾看著窗外，她沉沉的閉上眼睛休息，陳驍文則是注視著前方，一句話也沒有。
今天打電話給江艾，他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放到平時，這種求人的事他怎么也不肯去做，可是今天他還是做了。
他知道他必須要去做的。
這些日子里，江艾和他離婚這件事在他心中壓的他太久了。他要一個發(fā)泄的出口。
必須要一個。
要給自己一個交代，或者要一個答案，更或者是他自己的一個執(zhí)念。
出乎他預料的是，江艾沒有多余的考慮就答應了。
對于這點陳驍文是感謝她的。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開口。他們已經不是夫妻了，隔閡就在那里，并不會因為欠了份人情消除多少，他心里還是有些別扭。
一路上，兩人誰也沒說話。
回到陳驍文的畫室，推開門，開了燈，兩人找了位置，沉默的坐著。
還是陳驍文先開口了。
“今天的事真的很感謝你能幫忙?！?p> “別這么說，只是吃一頓飯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伯父伯母當初對我很好，現(xiàn)在也是一樣，我去看看他們，跟他們吃頓飯也是應該的?！?p> “我父母比較嘮叨，他們飯桌上說的話你也別往心里去。”
“嘮叨歸嘮叨，但說的話是沒毛病的。如果我的父母也這么關心我，我可能會熱淚盈眶的……你今年都三十四了，是該早點讓伯父伯母抱個孫子了?！?p> “我沒有這方面的打算，至少現(xiàn)在沒有?！?p> “那總歸拖下去不是辦法”，江艾從包里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了陳驍文，自己也點燃了香煙，輕輕吸了一口，吐出了煙圈繼續(xù)說道，“我父母也都很傳統(tǒng)，一直把傳宗接代的事看的比生命還重要，我也沒有打算和他們解釋什么，我現(xiàn)在只希望他們能夠不要繼續(xù)催我就行?！?p> “他們只是更多的把我當一個錢袋子，每個月給他們寄去大把的錢，然后就不管我的死活，甚至連一句天冷了多穿點衣服這樣的話都沒有?！?p> “他們希望我在上海扎根，能扎的牢牢的，好向同村的人去炫耀，他們的女兒在上海這樣的大城市里出人頭地了，他們江家出了個在大城市安家的女兒。”
“我給他們買了兩套房，兩套房寫的都不是我的名字，兩套房分別是我兩個弟弟的，一個今年就大學畢業(yè)了，一個還在上高中?！?p> “我父母說，你做姐姐的應該要照顧照顧弟弟?！?p> “哎，不說這些了，你打算什么時候向你父母坦白？”
江艾看著陳驍文問道，“坦白我們的事情?！?p> 聽到江艾的話，陳驍文陷入了沉默之中。
沉默的理由有二。對于江艾的家庭，陳驍文知道一點，但也不多，只是在結婚的時候見過江艾的父母和兩個弟弟，之后就沒打過交道。
二是他真的不知道還要瞞自己的父母多久。
“你不準備告訴你父母嗎？”江艾看陳驍文一聲不吭便又問道。
“告訴他們干什么？”陳驍文反問道。
“其實我沒事，你要是需要幫忙了就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只要能抽出時間來我就會來。可是這總不是辦法?！?p> “你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總有那么一天他們會發(fā)現(xiàn)的?！苯殖榱艘豢跓?，淡淡的說道。
“這個我想過了，邊走邊看吧?！标愹斘目嘈σ宦暤?。
他早就想過了。
可他不敢說出口啊。
他拿起煙，點燃吸了一口，吐出煙霧道，過了一會兒還是問道：“江艾，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說吧?！?p> “……為什么要跟我離婚?！?p> 陳驍文的語氣很平淡，平淡的就好像一汪沒有任何波瀾的湖水。
聽到陳驍文的話，江艾微微愣神了一下。
“你還是問我這話了，我以為以你的個性一輩子都不會問我的?！?p> “那么你愿意告訴我嗎？”
“……那是一個月前的一天夜里。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在外面談一個項目談到很晚，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p> “我回到家的時候，你已經累的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我看到你給我準備的晚餐，一筷子沒動，都冷了，我就知道你也沒吃，你在等我?！?p> “我不忍心吵醒你，我給你蓋好一塊毛毯，然后我走進衛(wèi)生間……我就哭了，我蹲下來哭的很傷心?！?p> “哭什么呢？”陳驍文不解道。
“……我哭，是因為我第一次覺得我們不合適，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你結婚的對象不是我的話，你可能會更加的幸福?！?p> “在家里，有個女人會給你洗衣拖地，會給你煮飯炒菜，她一定是賢妻良母，而絕不是我這個模樣的?！?p> “我連陪你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我們結婚的這將近兩年時間里，一起吃飯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數(shù)的過來?！?p> 江艾低下頭說著，說到后來聲音越來越輕。
“只是因為這樣？”陳驍文看著坐在她對面的女人，大口地抽著煙。
“你不懂那種感受，我是你的妻子，然而我連和你一起吃頓飯的義務都做不到，我覺得我做的太失敗了?！?p> “或許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和你在一起，更不應該和你結婚，讓你接受我的家庭，其實現(xiàn)在回想一下，我們既不門當戶對，我也給不了你想要的家的味道，所以離婚，對我們來說才是正確的?！?p> “既然當初就走錯了，那我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也不晚，及時止損嘛，”江艾又拿出一根煙，
點了好幾下才把煙點著，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煙霧道，“至少我們現(xiàn)在還可以做朋友?！?p> 陳驍文的臉色變得難看無比。
“一個月前，也就是說和我離婚這件事，你考慮了很久，你為什么從來都不和我講，為什么不愿意把你的內心告訴我?！?p>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你早就可以告訴我了?！标愹斘挠行┘印?p> “因為我不愿意?！苯淠卣f道，“我不愿意告訴你這些事，我不知道如何和你開口，也不知道怎么去說?！?p> “因為我不能那么自私，我知道把原因告訴你后，你一定不會同意和我離婚的，所以我寧愿什么也不告訴你?！?p> 聽到江艾的話，陳驍文的心情變得很糟糕，他沒有再說話，只是一口接一口的抽著煙，他的眼眶里布滿了紅血絲，整個人顯得頹廢不堪。
看著他的樣子，江艾心里有些難過愧疚，她低著頭說道，“其實這段時間，我很擔心你，也很內疚，是我的不對，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真的很抱歉?！?p> “你難過，你愧疚，可是你連一個電話也不愿意打給我?！?p> “我必須要這么做，我不想你再留情我，你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陳驍文苦澀一笑，“我和你在一起都快十年了，你就給我一個值得更好的這樣的狗屁答案嗎？”
“我不想再拖累你了?！?p> “拖累我？”
“嗯?！?p> “……”陳驍文沉默著。
沉默了一會兒后，他問道，“我想問你最后一個問題?！?p> “嗯?！?p> “你還愛我嗎？”
對面是長久的沉默。
“……沒意義了驍文?！?p> “也就是說還愛是嗎？”
還是長久的不做聲。
“那你有什么資格和我提離婚?！?p> “沒有理由?！?p> “如果你還愛我，你就知道愛一個人有多痛苦。你現(xiàn)在自己擅作主張做的決定，只會讓我更加痛苦?！?p> “我是愛你?！苯f完抬起頭看向陳驍文道，“可是我卻不配，我是一個不被祝福的女孩，所以我沒有資格和你在一起，我也不配擁有你，我配不上你?！?p> 說完，江艾轉身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陳驍文看著江艾的背影，突然喊道：“江艾……”
江艾停了停腳步，沒有回頭。
“江艾，我愛你?！?p> “驍文，你要再說了，我們已經沒有未來了，你不要再說了。”江艾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說完后便離開了畫室，跑出了陳驍文的視線。
看著江艾離去的背影，陳驍文的心一陣刺痛，仿佛有千萬根細針同時在他胸口扎了一下。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深夜里，是江艾捂著臉無聲的抽泣。
她哭了，眼淚不斷的滑落臉龐。
她走到一個樓梯拐角，四下無人里，她才慢慢地蹲在墻壁邊，蹲下身放聲大哭。
……
陳驍文抽完最后一口煙，閉著眼睛躺在沙發(fā)上，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響著江艾剛才說過的那句話。
“我不配，我不配......”
他用雙臂緊緊地抱住了腦袋。
他的腦海里全是江艾說過的那句話，那句不配和他在一起的話語。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坐到最大畫板的椅子上，揭開畫布，出現(xiàn)了那張在陽光下笑的明媚燦爛的女孩臉。
他的這張畫快畫完了，還差一些細節(jié)就大功告成。
陳驍文的手指在女孩臉上撫摸著，眼眸之中閃爍著淚光。
此時此刻，他把這張臉想象成江艾，江艾笑靨如花的模樣，那么美麗那么溫柔那么甜蜜。
他拿起畫筆，將心中的壓抑，還有對江艾的愛恨一并傾注在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