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
“就在小廢墟區(qū)，”陸康的聲音里含著憤怒，“他帶著十幾個人，將一群小孩誘騙到那里，然后看守起來，作為人質(zhì)?！?p> 向云握著方向桿的手猛然收緊，同時腳下加速器踩到底，磁浮車的速度陡然增加。
“他想要什么？”向云的語氣平淡，但面孔已經(jīng)有些扭曲了。
“他要見你，一個人?！标懣嫡f。
“我馬上到斗獸場了，這就去?！毕蛟普f，“告訴洪海，幫我準(zhǔn)備好朱雀?！?p> “有個壞消息，”陸康的聲音忽然有些異樣，“就在半小時前我接到洪海的報告，朱雀不見了。”
“什么？”向云一愣。
“102機械室失竊，門鎖沒壞，但是朱雀不見了?！标懣嫡f，“我已經(jīng)給你準(zhǔn)備好了機甲，但是倉促間也找不到更高級的，只能從地庫調(diào)用一臺旋風(fēng)型號，裝備了一些基本武器，最強的只有一臺狂龍改。機甲已經(jīng)停在了門前廣場，你回來就可以使用?！?p> “隨便吧，我馬上到?！毕蛟茝娖茸约豪潇o下來，但是明顯不夠有效。
陸康說的旋風(fēng)，是他當(dāng)初第一次進入地庫的時候看到的那些外骨骼機甲，雖然后來他已經(jīng)安排做了些改裝，也只能勉強做到A+級，在關(guān)鍵部位設(shè)計了一些零號合金護甲，比朱雀差得實在太遠了。
朱雀的失竊發(fā)生在這個時候，很難不讓他聯(lián)想到趙中陽。最合理的判斷，應(yīng)該是趙中陽留在斗獸場的內(nèi)鬼做的，機甲庫的門鎖沒有破壞就是證明。
斗獸場的拐角越來越近，向云死死地咬著牙，完全沒有減速的意思。
連續(xù)的交手之下，他對于趙中陽的觀感越來越惡劣。當(dāng)初對于這個混混的厭惡在幾個月的時間里變成了純粹的殺意。
他甚至有一種感覺，趙中陽才是他無法恢復(fù)到純粹的研究員心態(tài)的罪魁禍?zhǔn)住Ｋ运F(xiàn)在的態(tài)度也由不想看到，變成了欲殺之而后快。
這是一種危險的心態(tài)，他自己也清楚。當(dāng)初葉父將他從貧民窟帶出來的時候，曾經(jīng)很擔(dān)心他這種心態(tài)，花了很多心思來幫他調(diào)整。他自己心里也隱約明白這種想法的危險性，所以對于這種調(diào)整也很配合。
可是這種調(diào)整在遇到趙中陽后就開始混亂。不是在這個時代，而是在更早的大災(zāi)難之前……不，是在自己進入研究所之前，從第一次遇到趙中陽的時候就開始了。
趙中陽的挑釁重新激活了他那強行壓制的暴虐性格，第一次的挑釁以趙中陽的重傷告終，但是向云心底的暴虐，在那以后從未真正的被消除。
所以在這樣一個時刻都面臨危險的時代，他心底的暴虐再也無法壓制。一次又一次的爆發(fā)，并不全是迫不得已，除了阿息之外，似乎還有另外一個惡魔般的意識隱藏在腦海的最深處，時不時地挑動著他的神經(jīng)。
是因為趙中陽的存在吧。
向云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想過。不知不覺的交手中，向云對于趙中陽的殺意越來越重。也許趙中陽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正在一步一步地將向云心底深處那個惡魔勾出來。
這一次，終于觸碰到底線了。
孩子。
向云見過那些孩子，當(dāng)他第一次踏上平民街的時候。
那時候他有一個感覺，面前這些在他身邊玩鬧的，才是真的孩子，而他自己曾經(jīng)的那個年齡，早已被別的什么東西沾染了。
在這樣一個隨時可能丟掉性命的時代，人們拼命地掙扎，所圖的是生存，還有未來。無論生活多么困苦，無論外面的世界多么危險，有這些孩子，城市才會有未來。
這些才是未來，而他這樣懷著殺心的，無論怎么冠冕堂皇，充其量不過是基石而已。
這樣的時代，沒有人會蠢到去傷害孩子，除了趙中陽這樣的瘋子！
磁浮車極速漂移轉(zhuǎn)過拐角，車尾在對面的墻上撞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然后沖進斗獸場的門后廣場停下，幾乎撞到停在那里的機甲。向云從車上跳下，徑直穿過圍著那臺旋風(fēng)贊嘆的人群，連洪海的交代聲都沒有聽清楚，駕駛機甲高速離去。
在心底里，那個懷著殺意的惡魔，沒有受到任何壓制。
“趙中陽，這一次，我要徹底的解決你！”
沒有飛翼的機甲在道路上高速奔馳，向云的嘴角，一抹冷酷到極致的笑意浮現(xiàn)。
如果趙中陽看到這笑意，他會立刻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向云此刻的笑意，和當(dāng)初第一次毆打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西原城小廢墟區(qū)，靠近城墻的一側(cè)，有一片被刻意清理出來的地方，大約方圓百米大小的平地，周圍被高高堆起的廢墟圍起來，只在向南的位置清理出一個缺口。
這里在西原城這次動亂之前就有，是趙中陽假借黑蝶的名義，以機甲訓(xùn)練的理由清理出來的。
在這片空地的一側(cè)，停放著三十多臺機甲，全部是A+級別，為首的正是趙中陽的虎蛟。
此刻趙中陽和其他三四人沒有在機甲上，而是對著一個大大的鐵籠子站著。鐵籠內(nèi)聚集著幾十個八九歲到十來歲的孩子，全都面帶懼色地團坐在一起，畏懼地看著籠子外的人，偶爾有輕輕的抽抽泣聲傳來。
“都給老子安靜些！”趙中陽面色猙獰地在籠子上踹了一腳。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響起，籠子里立刻寂靜下來，孩子們以更加緊密的姿態(tài)向后擠去，全部縮在了籠子的一角。
“你折騰他們有什么用，”旁邊的一臺機甲上傳來說話聲，“向云馬上就會過來，你還是趕緊準(zhǔn)備才是正經(jīng)?！?p> “你給我閉嘴！”趙中陽扭頭喊了一聲，那人立刻不說話了。不光是他，其他人也一片安靜。
過了好一會，趙中陽的臉色終于平靜了一些，但依舊滿是恨意：“都準(zhǔn)備了！這一次，我要讓他有來無回！”
趙中陽說完就轉(zhuǎn)身上了虎蛟，其他人則全部散開，在周圍的廢墟上分布開來，各自占據(jù)了有利的進攻位置。
趙中陽上了虎蛟，不緊不慢地來到空地的另一側(cè)，站在距離籠子最遠的地方，面對著這片空地唯一的入口停下。
在籠子的周圍，布置著四枚天譴炸彈，分布在籠子的四角，遙控器握在了趙中陽手里。
“向云……”趙中陽咬著牙，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癲狂笑意。
“這一次，你是要名呢，還是要命？”
獰笑在趙中陽臉上綻放開來，身處虎蛟的駕駛艙內(nèi)，他整個人都因為興奮而顫抖著。
向云很輕易地找到了趙中陽的所在。趙中陽的位置早已被掌握，但是為了不刺激他，陸康沒有安排人過于靠近，只是封堵了趙中陽可能逃離的所有路口，甚至包括地下。
問清楚了位置，向云一刻不停地趕路，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透過入口看著那個如山的廢墟圍起來的空地，向云沒有猶豫，徑直進入，只是在進入的同時提高了警惕。趙中陽不是路林峰，這個人找他不會有別的目標(biāo)，他存的心思，只有虐殺而已。
有些意外的是，他居然沒有受到攻擊。進入缺口的第一時間他就看到了那個關(guān)著孩子們的鐵籠子，也看到了籠子外的天譴炸彈。雖然這樣的分布不足以達到最大的爆炸效果，但是當(dāng)對象是一群毫無自衛(wèi)能力的孩子時，這樣的問題就變得可有可無了。
雖然做好了心里準(zhǔn)備，可向云還是感受到了無邊的怒火。下意識地，旋風(fēng)以最高速朝著籠子沖去，向云決心就算再激活一次息壤，也要將這些孩子先救下來。
“給我站著！”
趙中陽的聲音從后方傳來。旋風(fēng)距離鐵籠只有區(qū)區(qū)幾十米，向云卻不得不停。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個瘋子，若是現(xiàn)在就激得他引爆炸彈，他除了自保做不到任何事。
搶先手已經(jīng)不可能，向云無奈地放棄了這個打算，旋風(fēng)停在距離籠子不到三十米的地方，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
虎蛟就站在他的正對面，本就厚重的零號合金裝甲現(xiàn)在又厚實了許多，顯然是增加了另外的裝甲，只是因為趙中陽在表面增加的涂裝，無法分辨是什么。
不過向云懶得理會這些。這是一次營救，也許會有死斗，但終究是需要盡量避免的。而且以他現(xiàn)在的能力，就算開著的是一臺沒有足夠裝甲的旋風(fēng)，只憑借肩頭臨時加裝的狂龍改，也足以擊穿穿戴在機甲上的任何類型的裝甲。
虎蛟忽然開始朝著向云移動。沒有使用推進器，而是單純地用機械傳動邁步走來。這樣的動作在向云看來沒什么意義，倒像是在向他施加壓力。
施加壓力？
向云無聲地笑了笑?；旎炀褪腔旎?，折磨人都想不出什么好招數(shù)啊。
深吸一口氣，向云打開了外部送話器，低聲問道：“我的朱雀，是不是在你這里？”
虎蛟的腳步停下了。片刻后，趙中陽得意的聲音傳來。
“是的，你的朱雀，是在我這里，哈哈哈哈！”趙中陽狂笑著，“這一次，你還有什么招數(shù)？只靠一臺普通的機甲，就想要從我這里把人救出去嗎？我是該說你狂妄呢，還是說你無知？”
向云怔了怔，有些愣神。
“你那足以壓制天譴炸彈的變態(tài)能力，現(xiàn)在是我的啦！哈哈！”趙中陽的聲音忽然癲狂起來，“從當(dāng)初到現(xiàn)在，每一次都是你高高在上！每一次我都是你的反襯！每一次我以為要超過你，每一次又莫名其妙地輸給你！每一次我以為可以擺脫你了，每一次你又給我絕望！你是我命中的克星嗎！??？”
虎蛟在想要面前無意義地來回走動，又忽然停下來，趙中陽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陰冷：“這一次，我終于拿走了你最強的東西，你還有資格對抗我嗎？你還敢對抗我嗎？”
向云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
他這才想起趙中陽并不知道息壤的真相，這些天來他每次看到自己動用息壤，都是通過朱雀完成的。
所以，他以為息壤的表現(xiàn)，是朱雀帶來的嗎？
冷笑聲在嘴角浮現(xiàn)，向云終于安下心來。
“好吧，”向云以冷淡的語調(diào)問道，“你想做什么？”
“我當(dāng)然是想要殺了你！”趙中陽咬著牙，“趙長安已經(jīng)死了，安北峰也死了，現(xiàn)在我前面的路上唯一的障礙，就是你啊向云！”
“只是這樣嗎？”向云說，“那么我現(xiàn)在就在這里，你怎么不動手呢？我現(xiàn)在穿戴的只是一臺普通的A級機甲，隨便都可以處理掉，有什么難的呢？”
“是啊，現(xiàn)在這種情況，殺你簡直太容易了！”趙中陽大笑一聲，“可我為什么要那么干脆地殺你呢？你給了我那么多苦難，我還沒報復(fù)回來呢！”
“這樣啊……我明白了，”向云低笑一聲，“那么，把這些孩子放了，我任你處置，如何？”
“你以為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嗎！”趙中陽忽然咆哮起來，“今天我一定會殺了你，在那之前，在我盡興之前，你和這些死孩子，不會有任何一個可以離開！”
“真沒讓人失望啊！”向云低聲說。
這話他沒有通過送話器說，只是低聲自言自語。趙中陽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明確了，他不會放掉在場的任何一人，包括那些孩子。他的每一個字里，都透露出堅決的殺意。
“那就好辦了，趙中陽?！毕蛟谱旖且莩隼湫?，殺意也在胸中彌漫開來，“你就以最慘烈的死亡，來償還你的罪過吧！”
這話依然是自語，沒有通過送話器，所以趙中陽是聽不到的。不過他沒有立刻發(fā)動，身后的孩子們，現(xiàn)在還沒有任何保護。
還需要時間。向云努力地壓下心頭的殺意，冷笑一聲道：“我說你，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了？拿到了我的機甲，就以為可以吃定我了？你真覺得你們可以操控得了朱雀嗎？”
“少故弄玄虛了！”趙中陽怒喝一聲，“不過是一臺機甲而已！你不會以為這世界上只有你會操作機甲吧？婁劍鋒，出來給他看看，他的寶貝機甲，現(xiàn)在已經(jīng)屬于你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從趙中陽身后的廢墟頂上躍下，落在向云面前不遠處，正是向云的朱雀。此刻朱雀借助了彈跳裝置落地，在地上滑行了幾米后站穩(wěn)，右手的鏈鋸向后一揮，將左手的雷神弩指向向云。
“婁劍鋒？”向云輕笑一聲。他還記得這個名字，是當(dāng)初在城主晚宴上受趙中陽和孫銘道指使，想要給他難堪的家伙，“懂得操作機甲可不代表能用得了朱雀，不信的話，你大可以一試！”
“大言不慚，一臺機甲而已！”婁劍鋒冷笑一聲，“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向云冷笑一聲，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朱雀在那里雙手向前，擺出了他兩次約束天譴爆炸的姿勢。
安靜。
“不可能！”婁劍鋒的聲音忽然慌亂起來，“你明明就是這樣做的，為什么我不可以！給我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