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龍馬在略微停頓了一下后，繼續(xù)說道：
“最開始，當(dāng)時幸存下來的白溪鄉(xiāng)村民們，以為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但沒想到，還有更大的禍患正在醞釀?！?p> “就算是被殺死以后，那只鬼的尸體仍然渙散成了大量的瘴氣，密布在白川附近的山谷中，形成了一片生人勿進的禁地，在之后的十余年間，陸續(xù)有一些村民因為意外闖入那片沼澤，受到了瘴氣侵染。
最開始我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直到后來，白溪鄉(xiāng)內(nèi)開始頻繁出現(xiàn)傷亡和失蹤事件，等到當(dāng)時的白川神主帶人找到真兇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它們已經(jīng)變成了只剩下殺戮欲望的‘食人鬼’?！?p> “那些東西刀槍不入，哪怕是用火焰焚燒，也無法殺死，更沒有進食的需求，或者說它們并不依賴于進食，但吞噬人類的血肉，卻能增強他們的實力。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那些東西都幾乎是不死不滅的存在?！?p> ——白川龍馬所說的“火焰”，應(yīng)該只是指尋常的火焰。
而“陽炎之力”，并不屬于此列。
不過，連身死后形成的瘴氣，都能遍布這么大一片山谷，并且制造出了人形惡鬼這樣的東西，那么當(dāng)年那只鬼的本體究竟有多么強大，就可想而知了。
“雖然那些‘食人鬼’，與真正的鬼無法相提并論，但是對于失去了狐神庇護的我們來說，仍然是不可力敵的。還好神社內(nèi)有一些歷代先祖留下的符箓和法器，借助這些東西，我們總算能勉強抗衡那些食人鬼的侵擾。
在周旋了好幾年，付出了相當(dāng)慘烈的傷亡代價以后，白川家的先祖?zhèn)儼堰@些食人鬼一一封印在石棺內(nèi)，就地掩埋。
可是這樣的封印只是暫時的，因為我們沒有將它們?nèi)繗⑺赖哪芰Γ退慵纤械姆ㄆ骱头偅疃嘁仓荒軞⑺纼扇齻€，只有用分散開來，對那些食人鬼實施最低程度的封印，才能避免這些東西繼續(xù)為禍鄉(xiāng)里。
而隨著棺材上的符文靈力漸漸耗盡，總有一天，那些食人鬼還會再次出現(xiàn)，進而把整個白溪鄉(xiāng)化為地獄。
直到有一天。
我們在先祖留下的文字中，看到了一種幫助狐神恢復(fù)力量的辦法，就是以活人的血肉和魂魄，向狐神獻祭，尤其是以不韻世事的童男童女，魂魄中蘊含的力量更加純粹。
所以……”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明了了。
雖然那些孩童是無辜的，但為了應(yīng)對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到來的滅頂之災(zāi)，白川神社的先祖也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大約從白川景仁的祖父那一代開始，白川神社編造出了“用祭祀止息水患”的謊言，確定了每隔兩年舉行一次“狐神祭”，抽簽決定祭品的章程。
——確切的說，“狐神祭”其實從更早之前就存在，只不過那時候沒有那么多繁瑣的章程，也沒有“活人祭祀”這一項。
而當(dāng)時存活下來的白溪鄉(xiāng)村民中，也有幾位是知道這一事實的。
可正因為他們親眼見識到了，被瘴氣污染的“食人鬼”有多么可怕，所以為了自己的子孫后代能夠生存下去，他們也默認了這項祭祀規(guī)則。死一個子女，總比一家人全部死掉要好，再說也不一定就會那么巧抽到自己家里……
“這是必要的犧牲?！?p> 這樣被更改了規(guī)則的祭祀活動，持續(xù)了大約六十年的時間。
直到現(xiàn)在。
尤其是在當(dāng)年親歷了食人鬼作亂的那一批老人陸續(xù)死去以后，關(guān)于食人鬼的秘密，就跟著他們進入了墳?zāi)?，基本上只有白川神社，和白溪鄉(xiāng)的少數(shù)幾家大族還知曉了。
白川龍馬說完了。
末了，這個男人又往許瀟身上背著的梓弓看了一眼，補充了一句：“那把梓弓也是白川神社內(nèi)的法器之一，而且還是為數(shù)不多能夠在百年前的動亂后留存到現(xiàn)在的，我知道它只能對付一下普通的孤魂野鬼，根本不可能射殺殺人鬼那樣的存在，所以……
那種力量，是狐神大人賜予你的嗎，唯？”
“……”
許瀟沒有回答白川龍馬的問題，而是沉默了許久，才終于抬起頭來，嘆了口氣：“還真是一段曲折漫長的故事啊……”
像白川家先祖所做的事情，很難用對錯來評判。
那些被抽簽出來獻祭掉的孩童，固然是無辜的。
可是在沒有別的辦法來喚醒狐神的情況下，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等到那些食人鬼再次脫困而出的時候，白溪鄉(xiāng)的所有村民，可能都絕無幸免的可能。
——后面這一點，從今天的情況就可以判斷出來了，哪怕是白川龍馬這樣的神官，在面對食人鬼的時候也顯得非常無力，如果許瀟不出手，那么他最多也就只能拼掉今天這個食人鬼，然后就該像其他那些傷員一樣躺尸了。
怎么說呢……
這個問題其實有點像是經(jīng)典的電車問題。
一邊是十幾個無辜孩童的性命，一邊是整個村子上千口人的存亡。倘若殺一人可救天下，那么除了被殺者以外，恐怕大部分人都不會提出反對。
至于站在局外人的立場，去抨擊其中的某一方，無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而最為正確的解決方案當(dāng)然是……
“從問題的根源入手。是誰造成了這些問題的出現(xiàn)，就把誰干掉！”
“只要把所有食人鬼全部干掉，解除災(zāi)禍發(fā)生的源頭，活人祭祀就可以廢除了，對吧？”
面對許瀟的質(zhì)詢，白川龍馬臉色掙扎了一下，點了點頭：“如果可以做到那一步的話，我當(dāng)然也不希望小櫻去死，可是……”
“沒什么好可是的了?！?p> 許瀟開口打斷了白川龍馬：“我確實見到了狐神大人，而且它本人就在我旁邊，剛才那幾碟符水，還有[白櫻]發(fā)光的神跡，都是它帶來的。既然狐神大人已經(jīng)歸來，那么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把這段從百年前遺留下來的問題徹底解決掉，不是嗎？”
所以……
該怎么解決？
許瀟沉吟了片刻，往自己肩頭的灰狐貍看了一眼：“狐神大人有什么指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