姳奚眼中怒火中燒,看著眼前這名蒙著面的昆侖弟子身后重傷的杜瑤光,到手的獵物,豈能輕易放走,這一次仗著自己寒甲能吸收杜瑤光的寒冰靈力,加上她本就有傷在身才贏下一城,若是等她逃走養(yǎng)好了傷,可就沒那么容易殺了。
但是這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的年輕弟子,是如何闖入她用凝寒淬制造的暴雪結(jié)界的?他的修為淺薄到幾乎剛?cè)腴T的程度,遇上自己堂堂妖王,竟然毫無懼意,氣勢上還反壓了一些。
若不是姳奚憑剛才那一劍探出他空有蠻力,毫無修為的底子,怕不是就要退讓幾分了。
“昆侖掌門杜瑤光,天資絕頂,絕世之顏,傲視人妖兩界,不如你猜猜,取了她的命,能為我增加多少威名!”姳奚殺意畢露,揚起凝寒淬的劍尖,指著姜流。
姜流無懼無怒,看著她的眼睛正色道:“殺了杜瑤光,昆侖派會追殺你至天涯海角,昆侖山的充沛靈力能為你的修煉增加多少利好?你就不怕再也享用不到?”
“哼,絕世神兵在握,昆侖一幫宵小還敢忤逆于我?大不了都殺了,占山為王!”姳奚冷笑一聲,妖異的瞳孔發(fā)出駭人的藍光。
她渾身殺意充斥著神圣的雪山,凝寒淬上的寒氣撲面而來,凍得姜流四肢關(guān)節(jié)幾乎都要僵硬,她鬢邊的冰花,她一身貴氣深藍衣裙,以及她的傾城容顏,在這一刻,都化成了致命的兵刃。
一把為了成就她的野心,無往不利的利刃。
“這天下每天要死那么多生靈,多死幾個又能怎樣——?!”
兩人如撲向獵物的野獸,沖向?qū)Ψ降纳碛?,速度之快,另腳下的雪地四散崩開,姳奚心中大驚,這看上去毫無修為的男子,速度竟然能和她一般快,他調(diào)動渾身肌肉的架勢,完全不像是一個剛?cè)腴T的仙門弟子,反倒是一個久經(jīng)戰(zhàn)場的熟練殺手,本以為對方只是個技藝不精的孱弱雞仔,結(jié)果手段竟堪比那最兇猛饑餓的猛獸。
他身手如此凌厲,怎會一點修為也沒有?
兩把劍刃激烈對撞,透過碰撞出的火花,姳奚看著男子的眼睛,那深邃的殺伐之意,令她感到七八分的熟悉,莫名生出一股恐懼來,一失神的功夫,力道上被姜流反壓了幾分。
第一招,姜流憑借蚩尤血脈天生的蠻力迎接下姳奚的妖力,但姳奚也不是軟柿子,回過神來,寒冰靈力激蕩,一劍震開壓上來的姜流,姜流后退數(shù)步,勉強站穩(wěn),依舊護著身后重傷難以起身的杜瑤光,寸步不離。
“快……走……”杜瑤光傷得幾乎失去知覺,身中凝寒淬一劍,寒氣入體,再加上姳奚補了一掌,此刻刺骨寒意浸入她五臟六腑,身體冷得和冰塊一樣,她僅剩的一絲力氣,用來警告面前這個熟悉的身影。
快走!
她的驕傲不允許任何人為了救她而丟失性命。
但是,姜流如何不也有自己的執(zhí)著呢?
腦海中回想起深海中的那一幕,那個把他撈出深淵的女神,自己卻永遠沉入了海底。
而現(xiàn)在,那副和女神一模一樣的面孔,已經(jīng)站在自己的對立面,成為他的敵人了。
這樣撕裂著他記憶的場景,最后又強行被他拼湊在一起。
他的心緒翻騰如海。
“絕不?!苯骰仡^回答著杜瑤光,也是在彌補三百年前那個令他痛苦一輩子的場景。
“修為如此淺薄,裝什么深不可測!只會嚇唬人!”姳奚發(fā)現(xiàn)姜流真的只有力氣之后,怒斥一聲,提劍再次襲來。
這一次,是她百分之百的力量,再無保留試探了。
凝寒淬乃當(dāng)世神兵,與裂炎涌都是戰(zhàn)神蚩尤所鑄,放眼天地間,連天神的神兵利器也難有與之匹敵的,雖然姳奚只發(fā)揮出三四成的威力,但也足以令姜流粉身碎骨了。
姜流急中生智,提起那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長劍,用一股詭異的力道,劍刃貼著劍刃,稍稍一斜,令凝寒淬那股無堅不摧的力量將將打偏了去,鋒利的劍氣在雪地上劃出一道溝壑,濺起雪花碎石,幾乎要把這山頂給劈成兩半。
姳奚眼中大驚,這四兩撥千斤的劍法,也根本不是昆侖派的撥云寫月。
不信邪的她又刺一劍,也是被同樣手法引走了劍鋒,這劍氣若是打在姜流身上必會令他命喪當(dāng)場,可偏偏被他以詭異的劍法化解干凈。
姜流引導(dǎo)著凝寒淬的劍刃,反襲向姳奚的脖子,姳奚大驚之余,手忙腳亂仰面躲過一劍。
他突然發(fā)現(xiàn),李長空自創(chuàng)的武功雖然招式不太美觀,但是定是有其過人之處的。
接下來姳奚無論怎么出招,姜流都用這看似胡亂劈砍的劍法一一化解,凝寒淬的威力,但凡被蹭一下也會身受重傷,可偏偏就是一下也打不到他。
姳奚認出了這詭異的劍法,怒從中起,靈力激蕩,一招將姜流震得一個踉蹌,幾乎站不穩(wěn),此人招式詭異,但修為太弱,是個好下手的弱點。
不等姜流站定,姳奚一劍朝他手中砍去,平凡的鐵器,被無上神兵一碰就碎,姜流四兩撥千斤的把戲玩到頭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這些小伎倆就如跳梁小丑。
姳奚一掌將其擊飛,緊追上前,一手掐住了姜流的喉嚨,此時他整個身子都在懸崖外面,只要姳奚一松手,他就會掉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醉仙劍步!李長空是你什么人?!”姳奚厲聲問道,她瞧著姜流的眼睛,突然想看看,這個膽大包天,以卵擊石的人,到底長什么樣子。
“身為昆侖弟子,居然偷學(xué)蜀山掌門的武功?好,我今天就替他們兩人清理門戶!”姳奚提起劍刃,想要先挑了他的蒙面面巾,姜流雖然力量過人,但是在妖王全力壓制面前,光靠蠻力是掙脫不開的。
雖然姳奚看見了他的真容,多半不會殺他,但是杜瑤光……那可就全完了。
身后的杜瑤光,以為姳奚要痛下殺手,拼盡全部力量站了起來,拿起青玉縛,吐了一口鮮血,凝聚全身的靈力朝姳奚撲去。
姜流睜大眼睛,看著杜瑤光拼著重傷之軀也要拼死相救的身影。
三百年前,他還是無名之輩,任人宰割的時候,也有這么一個人,愿意舍棄一切拉他出死亡的深淵。
但是那個人死了,杜瑤光沒有一絲血色的傾世容顏,又能撐多久呢?
青玉縛一劍砍在姳奚身上,若不是寒甲護體,她已經(jīng)被斬為兩段,但杜瑤光拼死一擊,力道何其厚重,透過寒甲也震傷了姳奚的臟腑,姳奚一口鮮血噴出,隨著姜流一起墜落懸崖。
漫天的暴雪在姳奚受創(chuàng)的那一刻,漸漸弱了下去。
杜瑤光全力支撐著虛弱的身體,抓住了向下墜落姜流。
她面若冰霜,不近人情,不食煙火,令所有人都覺得難以接近,打心底里仰慕她的絕世容貌,又暗暗含著一股畏懼和敬意。
但是姜流知道,每次她抓住自己手的時候,都是那樣堅定非常,一往無前的。
幾百年的歲月,也只有她愿意這樣堅定地把自己拉上來了。
杜瑤光最后一絲意識,捏了個御劍飛行的口訣,青玉縛載著兩人飛下玉雪峰,但也僅僅維持了幾息的功夫,她便傷勢過重,暈了過去。
她好像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里,很舒適,很結(jié)實。
她好久好久沒有這樣,安心地躺在一個人懷里休息過了,實在是太累了,為了光復(fù)受創(chuàng)的昆侖派,為了報一個堪比登天的仇,她多久沒有休息了。
她想像小時候在師父懷里睡午覺那樣,沉沉睡去,多休息一會兒,什么也不用掛念。